文|李一曼
2011年11月,杨潇代表《南方人物周刊》及其同事飞往缅甸仰光,并计划采访结束21年软禁一周年的昂山素季。当时,缅甸政治刚刚开始“解冻”,杨潇和他的同事以“中国教师”和“设计师”的身份持旅游签证进入海关。
他们不确定在那次旅行中是否能获得昂山素季的独家采访。在离开之前,他们只被邀请参加昂山素季将出席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新闻发布会。因此,杨潇也为自己找到了其他的事情,比如为周刊旗下的旅游杂志《穿越》带回至少一篇封面故事,或者为新闻栏目写一篇关于缅甸民主变革等话题的文章。这次旅行并非一无是处。
接到昂山素季的电话时,杨潇和他的同事们正在缅甸第二大城市曼德勒,该市距离仰光近600公里。他们刚刚登上著名景点曼德勒山,站在有200多年历史的古城曼德勒宫门口,这是完成旅行手稿旅程的一部分。
"夫人愿意接受您的采访,您哪天方便?"电话另一端的男子声称是昂山素季的密友。
抵达缅甸后,杨晓已经等了10多天了。他去仰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部手机和一张本地电话卡。每天,他都会写一封采访请求邮件到NLD的电子邮件地址(昂山素季后来被发布在推特上),在底部留下他的新电话号码,几乎一天一次,从来没有收到回复。在邮件发出的第89天,杨潇看到昂山素季在新闻中接受了英国广播公司记者的采访,有点生气。在电子邮件中,她对昂山素季被西方记者采访,而不是被亚洲邻国的媒体记者采访表示不满。他想知道昂山素季突然愿意接受采访是否与这封“投诉”邮件有关。
挂断电话后,杨潇和他的同事们立即调整了行程,飞回仰光,成为昂山素季重获自由后第一批接受独家采访的国内媒体之一。
在采访的那天,杨潇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打电话给他,自称是昂山素季的密友,名叫Htin Kyaw。2016年又看到了Htin Kyaw的消息,当时Htin Kyaw,中文翻译是吴廷觉,当选为缅甸第二任总统。杨潇后悔五年前结束采访时没有坚持使用他的个人电子邮件地址,他打给杨潇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在与昂山素季交谈时,杨潇目睹了缅甸政治进程中的一个重要变化,他非常紧张,以至于对缅甸著名政治家“您好”说了声“谢谢”。同年年底,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重新注册为缅甸合法政党,并在次年4月的议会补选中成功当选议员。杨潇参加的新闻发布会是这一切的开始。
采访结束后的几年里,杨潇仍不时想起那篇专题文章的结尾。昂山素季说:“谈论道德、是非、爱与怜悯现在被认为是过时的行为,不是吗?但最终,世界是圆的。也许当很多事情都要回来的时候,也许到那时,我又会走在时代的前面。”
“谈道德,是非,爱与慈悲
这些东西,现在
被认为是过时的行为,
不是吗?"
-昂山素季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追求“新奇”而抛弃“过时”的正义性和合理性是值得怀疑的。
杨潇在2015年对这篇文章的评论中写道:“我认为许多事情缺乏检查和辩论。也许我们应该想一想:对我们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来自“飞地”的厂矿子弟有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可能不在主流视野,而在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飞地。
飞地,飞地,是指地理上位于某一领土但属于主权、民族或文化的地区,以及被包围的孤立地区。比如在梵蒂冈,在意大利的圣马力诺共和国,比如军队,大院,甚至村庄。20世纪五六十年代,随着中国核工业的发展和支持“三线建设”运动的兴起,内陆平地上出现了“厂矿”。
其中一些是“404”地标,无法在地图上搜索和定位。通过严格的政治“出身”考试的专家和技术骨干,从省内外抽调,形成一个完整的工业和生活社区,有工作单位、学校、医院和体育场,像一个自成一体的岛屿。
真正重要的东西可能不在那里
主流视野,在一些特殊的地方
杨潇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飞地”。它建于1958年,位于湖南省衡阳市南郊的一个坟坡附近。当时叫“新华材料厂”,外人不能随便进出。杨潇的祖父从湖南中部迁入厂矿(注:不仅是新华,还有中部),他的邻居来自湖北、上海、东北和北京。很久以后,杨晓得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他出生前20年成功爆炸,所用的铀原料从全国各地运到他们的工厂,加工成半成品,然后运往其他地方。
杨潇18岁之前在湖南度过,这是一个飞地。他这样描述他的“故乡”:
“就像岛屿一样——它不仅是语言意义上的方言岛,也是文化意义上的孤岛。我们几乎不会说(也不会说)当地的方言,而是说一种小舌头滚动的普通话。北京来的小朋友给它加了几个副词和形容词,比如意思很‘巨’,形容的很好。“盖”,东北孩子把“贼”当成了我们语言的一部分。”
但是他不怎么想家。唯一一次想家是考上衡阳市高中后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学校。这也是杨晓第一次错过可以在生活区或废弃射击场边缘的铁路上捡炮弹的厂矿大院,因为不会说当地方言和普通话而莫名其妙地高人一等。
高中毕业后,杨晓北上天津南开大学。毕业后,他去了北京,进入媒体行业。从新华社到《南方人物周刊》再到《时尚先生》,他采访了昂山素季、石原慎太郎和桑德尔...远离很难称之为故乡的“故乡”。
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在一些痕迹中捕捉到这种特殊的人生起点对他的影响。例如,“飞地”这个词仍然是杨晓社交媒体身份的标志之一。
2016年底,杨潇在腾讯《人人》专栏发表了一篇题为《我是厂矿的孩子,灯光球场见》的文章,并推出了“厂矿叙事计划”。这是关于厂矿故事的邀请函。杨晓想收集像他一样的工厂和矿山的故事。也许方法是带着她妈妈一起去。她会遇到朋友,他会记录。
这个项目和它的标题有着相同的浪漫背景。“在厂矿,灯光球场曾经是讲故事、听故事的重要场所。人们在这里度过漫漫长夜,交换商品和谣言,哀叹流年。”
尽管有这个计划,后来只更新了两篇文章。
当记者能到处跑?太酷了2014年,杨晓发生了两件事。他出版了自己的非小说集《儿童》,并离开了他工作了七年的《南方人物周刊》。
在进入《南方人物周刊》之前,杨潇可能已经完全绕过记者的轨道好几次了。
高考的时候,他的第一选择是南开大学的全国经贸,那是当时大家认为最好的专业。他的第二个选择是中文,因为他仍然喜欢写作。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和第一选择只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他没有调到中文系,他现在可能是银行职员。
杨潇大学时是校报记者,大一就开始投稿,但各种刊物都失败了。于是杨潇琢磨了一下高贡献率的想法,发现比较受欢迎的是类似“赞美南开校风”的标题,说南开校区主楼每晚灯火通明。他写不出这样的东西,总是想着如何以开头吸引人,每周都买《21世纪全球报道》,但同学们似乎并不太在意。
本科毕业后,杨潇想在南方报社当记者,投了南方报社和新华社的票,也在准备复旦新闻学的研究生考试。他对记者这个职业的兴趣源于他小时候的“郑达综艺”节目,节目中有一个来自李秀媛的台湾外景主持人,他跑遍了世界各地。记者什么时候能跑来跑去?很整洁。
没想到最想去的南方报业连采访机会都不给。杨晓被新华社录取,也有资格参加研究生面试。在工作和读研之间,杨潇选择了前者,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填写新华社国际记者的热门职位,而是选择被分配到负责“来料加工”的《新华日报》工作。
从2004年毕业到2008年,杨潇一直徘徊在记者的边缘。
我在新华社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上夜班,下午6点到凌晨2点,所以上周休息了一周。剩下的一周,杨潇去新浪网做兼职编辑,还写了各种张文评论,到处投稿。当时舆论氛围幼稚而热烈。大家都以为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改变中国,就像超女大赛横生空。人们第一次发现,他们的投票可以决定一个歌手的命运。
2006年,杨晓转行做兼职记者,为《芝加哥论坛报》新任驻北京记者欧逸文做助理。一年后,他看到了《南方人物周刊》的招聘,递交了简历,接受了面试。
为《南方人物周刊》写的第一篇稿子也是采访的一部分。当时的副总编万景波请杨潇采访《民主是好事》的作者、时任中央编译局副局长的余克平。俞可平没有面试,杨潇面试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周边同事和导师,一直面试到最后一刻才就范。最后把写不进正文的材料写在一个小栏目里。当我写第三篇文章时,编辑部打电话给杨潇说,欢迎加入我们。
2008年,杨潇正式离开新华社,真正成为了一名“能跑来跑去的酷记者”。
在《南方人物周刊》的七年里,杨潇对汶川地震的手稿印象最深,在短时间内采访了数百人。最后他明显觉得自己当时的写作技巧和对结构的理解承受不了这么重的科目。“回头看看当时面试的深度,还是可以写得更好的。”
此外,杨潇的大部分作品都收录在他的个人作品集《孩子》中,从汶川到玉树,从杨永信网环中心的86条规定,到10万被迫停止服务的草根BBS站长的冬天,从数万只蚂蚁生活的北京唐家岭,到当代中国的左翼青年。
闯进“时尚圈”的哈佛尼曼学者2013年,杨潇通过了申请,并于2013-2014年成为哈佛尼曼学者。他去哈佛学习了一年。这是哈佛大学为培养精英记者而创建的教育项目。每年有12个名额留给美国以外其他地区的申请者。除外,获得哈佛尼曼学者身份的记者还有胡舒立、、陈、安提等。
离开喧嚣的媒体环境和频繁的热点,杨晓想回到校园写一些更慢更长的报道。当时他申请了一个官方号,打算把自己在哈佛的生活记录下来,但是犹豫了一下,没有更新。那一年,杨潇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已经来不及为完整的记录做一个彻底的计划了。他只做了一些随笔和日记,零零碎碎地留下单词的片段。
在国际新闻圈,哈佛尼曼学者的学习机会也像“飞地”一样存在。
毕业的时候大家还处于焦虑的状态,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对新闻都有了自己的新想法,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几年后,当杨潇和他的同学见面时,他越来越觉得他在波士顿和剑桥的生活就像是现实中的一个理想的地方。等他回到现实,能实现的东西太少了。
哈佛经历带来的改变在于杨晓自身身份的改变:他不仅可以是一个纯粹的作家,而且对工作和生活的可能性持更开放的态度。
没必要做纯作家。
关于工作和生活的可能性,
你可以抱着更开放的心态。
因此,2014年回国后,杨晓首先回到了《南方人物周刊》,并很快接受了李海鹏的邀请,成为《时尚先生》的副总编辑,从一名纯个人记者进入了一家时尚媒体担任经理。“如果没有哈佛的经历,我可能根本不会考虑去。”杨潇说。
在时尚媒体上做专题报道,杨潇需要适应的变化远远超出了工作环境的变化。
起初,杨潇努力工作,想做些不同的事情。“希望专业性冲击明星圈的公关圈。”。他们策划了“时尚先生”2015年硕士课题,在4个月内完成了对7个国家12位硕士的专访。
然而,他也花了很长时间接受新世界中的许多不同规则。比如时尚杂志里,好的照片总是比好的文字更重要。为了采访明星,他不得不和拍摄同事争取更长更完整的采访时间,为了版面好,接受了8000字的文章可以删减到2000字。如果这是在一个更注重写作的媒体里,作者可能要和你拼上半辈子。
2016年7月,杨晓辞去了在时尚先生的工作,给自己放了半年假。
休息时,杨潇想把哈佛尼曼学者的经历写成一本书。但由于材料比较零散,虽然后来他尝试向同学要当时的笔记、习题、习题来回忆,但最后发现他无法支持一篇长文或系列主题书的结构。很遗憾,杨潇不能系统地记录这一特殊经历。
2017年上半年,杨潇加入《南方人物周刊》老同事易丽静团队作为合作伙伴,负责史燚人物深度访谈视频节目的选题和内容。从时尚媒体到视频产品,杨潇似乎离成为作家更远了。
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采访
在保留“独立作家”身份的同时制作视频产品
三明治:现在的视频场本身就是很红海的,也是娱乐和碎片化的高危场所。你正在制作的《轻松时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杨潇:我们非常确信深度访谈的价值,因为事实上,市场上真正属于记者的专业视频深度访谈很少,许知远的《十三张请柬》大多与作为知识分子的其他人发生碰撞。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采访,但是我们倾向于把它们当成聊天或者脱口秀。主要作用不是探索人性,也不是揭示某种公共价值。从这个标准来看,我们其实更接近于看见,当然我们会尽量做到极致。
三明治:你以为现在的普通人还需要当记者采访别人吗?因为不认同记者的身份,可能会觉得一个娱乐节目主持人更有人格魅力。
杨潇:我认为这取决于你看的角度。一方面,记者的身份不再带来自身的光环,记者的提问受到专业框架的限制。在现在这个“重口味”的时代,吃亏是自然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记者也有他/她的优势。好的记者经验丰富,受过良好的提问/回应/提问训练,对人性有独到的理解,能问出别人问不出的东西。说到底就是看结果,看能从被采访者身上得到多少。
比如第二季采访王佩瑜的时候,我们随时切入采访,就这么坐下来进行了6个多小时的专访。从中午到天黑,王佩瑜的“开放”程度非常高,到最后,她还是意犹未尽。当时她把这个人的很多方面表现的非常非常好。那时候你会觉得真的很充实,能把一个人说的这么透彻。易丽静是一个很好的面试官,整个团队都会一起准备,一起讨论。可以探索的宽度和深度必须不断增加。如果你认识到这个技能的稀缺性,那么它一定是有价值的。我们节目成功夺冠,也是一个见证。
三明治:你愿意给自己贴上记者的标签吗?
杨潇:是的,我们的核心理念之一是“不盲从、不迎合、不回避、不轻狂”,它将强调易丽菁的记者身份,这也是她最强的身份。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主持人”这个身份,也不会在镜头前表演。我们每一次尝试表演,结果都是悲剧,所以她必须是一个真正的记者,必须是一个真实的状态。
三明治:目前视频节目过程中你主要负责什么?
杨潇:从采访到后期完成,会和易丽菁一起从头到尾检查内容。易丽菁的面试能力很强。她对人物甚至内心世界都非常敏感。我对结构、知识、想法非常敏感,简而言之就是外部世界,可以给节目带来更广阔的视野,所以我们也是相当互补的。我们生于文字,我们的优势在于对人和世界的理解,以及对文字和结构的理解,而我们的弱点在于我们的成像能力。因为第二季增加了很多纪录片的部分,一定程度上剧本的结构要根据纪录片的要求理顺,这和剧情有很多共同点。当然你写特写的时候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结构,但是在这里,在剪辑和导演的基础上,把结构理顺,再做后期剪辑。
三明治:当文字要兼顾形象化的时候,这是不是很大的冲突?
杨潇:很明显,没有被拍摄的图像是不存在的。如果两个“自我”来看,“字面上的自我”往往觉得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这是一种极大的遗憾。而“形象自我”完全理解这个过程,但“文字自我”仍然在思考“看不到,它不存在”的思维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记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这使得这个观察颇有意思。
三明治:从文字到图像,会有一层分离,不完全确定。
杨潇:是的,文本中会有交错的过程。比如你在文本中埋了一个梗,后面可以有交互循环,但是在图像中可能实现的不太好。光看图片的文字就超级无聊,但是有可能你的图片很好。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对图像把握很强的导演来和我们合作。
三明治:做视频对你的作家身份有影响吗?
杨潇:在这样做的同时,我保持着独立作家的身份。我有自己的写作计划,我的写作野心和欲望不会放在这个项目上,否则就是放错了地方。所以我觉得对我作为作家的强势地位没有什么影响。
当我离开时尚先生的时候,我越来越清楚,我不应该也不需要依靠写作来养活自己。做视频的部分原因是为了断绝我的写作。做视频是我每天的工作状态,会给我带来一个社交的交流界面。作为一个非小说作家,你不应该总是一个人,除非你想写一个孤立的经历,否则你会缺乏与世界的联系。事实上,我和许知远也谈到了这件事。他觉得《十三邀》吸引他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面试嘉宾。虽然有些是朋友,很难认真聊上几个小时,但是有了这个节目,这种对话是理所当然的。
当我离开时尚先生的时候,
越来越清楚的是
我不应该也不需要靠写作养活自己。
三明治:三明治最早的人物故事是采访朋友,因为聊天被采访的机会正名,故事和观点也是听到的。
杨潇:是的,否则,突然问一个人会很奇怪。所以做视频一是带通讯接口,二是说,这是我的生计,也是一份工作。人需要工作的推动,否则,独处需要很强的自制力。我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无所事事。同时,我会用这个刺激我的自由选择,或者支持我的自由选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我们每个赛季都要来。完成这个赛季后我会休息两三个月,然后我会有自己的写作计划。同时,我在做的同时,也有时间写自己的东西。
我对思想和世界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故事的兴趣
三明治:你曾经开始了一个关于厂矿子弟的写作项目。后来怎么样了?
杨潇:当时在腾讯的人人网发了一条微博。其实很多人写信,也有一两个人聊过天,建立过联系。但是我不知道这一块怎么写,因为厂矿孩子太多,理论上可以写到无穷大。后来我想,里面可能还有害怕离家近的东西。当时本来是要带妈妈去看望老同学之类的,但是一方面觉得自己心理准备不足,包括重新整理和妈妈的关系。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做好,我觉得不是特别顺利。所以当时本来设想在《大家》写一个专栏,后来没有再写,一系列的事情也没有推进。
三明治:如果写厂矿子弟题材的话,可能并不逊色于蔡崇达的《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它往前推,会成为畅销书,会受到大众的欢迎?
杨潇:还没有。我对这个学科的理解一直是在比较小的范围内。我开头写的那篇《孩子》,已经在网上广为流传。我看了下面的评论,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会特别认可。这是一个小众或相对小众,但对大众没有任何幻想。我自己的兴趣从来没有流行过,包括对故事没有执念,没有超出正常的兴趣。我对思想和世界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故事和人物的兴趣,这就决定了我并不期望成为一个为大众服务的作家。
三明治:对思想和世界的兴趣已经超过了对故事的兴趣。怎么说呢?
杨潇:我们过去在《时尚先生》做专题时,经常强调“强故事”的概念,这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一个戏剧性的故事。人性本身对强故事是没有免疫力的,所以如果特辑选出来,配上强故事,相对容易事半功倍,不然你就要写的很好很好,这条路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总会有点乘数效应。但是我对超出常人的故事不是特别感兴趣。
我对想法感兴趣。比如12月份刚写完一篇关于俄国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的稿子,实际上是6月份去俄国采访的,因为太忙了,稿子拖到了十月革命一百周年。不过还好我没有直接写十月革命一百周年,而是多写了当时在那里采访的人。我谈得最深的三位俄罗斯或苏联知识分子,恰好是左、中、右两派,都是50年代出生的,尤其是苏联的象征性一代(二手时代被称为“六零精英集团”)。我特别好奇他们年轻的时候是怎么从左、中、右形成自己的政治理念,然后发展到现在在知识界的地位。这需要回到1968年甚至更早的时候,然后从勃列日涅夫、戈尔巴乔夫、叶利钦到普京进行梳理。我还特别感兴趣的是他们是否知道自己在苏联后期。你有意识吗?你有预感吗?后期的小圈子是什么文化?我对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也是故事,但它们首先是由思想引导的。
三明治:但是会影响你的故事写作吗?因为逻辑大于画面感,还是你其实不太追求写故事?
杨潇:我不太追求写故事。对我来说,故事更多的是工具,而不是本体。我熟悉叙事技巧,知道如何实现一个故事,但我更感兴趣的是拓展新知识、理解和想象之间的界限。
三明治:我更感兴趣的是宏大的事物和背后的逻辑。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影响了它?
杨潇:我可能会受到像《纽约书评》这样的知识性出版物的很大影响。去美国之前,有一小段时间参加东方历史复习。作为客座编辑或兼职编辑,我在那段时间参与了他们的编辑讨论,收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作家,我有兴趣探索思想的演变和形成。
毕业后的几年里,大概从2003年到2008年,国内有很多人文学科的好书,包括很多知识分子的传记、口述或回忆录,那段时间我的阅读对我影响很大。
三明治:包括解放前后知识分子命运的选择。
杨潇:那段时间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如你所知,新华社有相当多的闲暇时间。当时的新华社副总编,我还是感谢他的。他会带我们去读好的东西,我们会交换这些东西。那段时间对我影响很大。
三明治:但是在一个越来越娱乐化和肤浅的时代,这些东西…
杨潇:完全不受欢迎。
三明治:你会感到孤独吗?
杨潇:是的。其实在《时尚先生》中,我最满意的是“大师项目”。我最满意的不仅仅是拜访这些大师,还有乐于和这些大师讨论一些问题,比如采访桑德尔等。我对讨论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你可以不分篇幅的展示出来。
但那只是一次。因为你要创造动力,你才能在市场中获得存在的价值。十二位大师都能够见到他们,并为每个人的采访拍了很好的照片。大家都是幌子人。一方面,你会感到快乐,有成就感,但另一方面,你也会感到悲伤。之所以存在这个“大师系列”,更多的是一个杂志的“自我呈现”,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大公关。这时候你会有一种所谓工具价值和内在价值的错位感。媒体喜欢这样是因为这些人有内在价值吗?还是因为让这些人上封面让我们很酷很牛逼?当然这要求有点高,两种价值观也不一定不相容。更多的媒体连把他们放上封面的眼光和勇气都没有。
三明治:但是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娱乐化、碎片化,即使是今天的“时尚先生”也不一定需要这样的工具性价值。
杨潇:是的,因为公关的边际效应正在降低。
接受了“改变”这个问题后,
你会感到安全
三明治:我记得你说你一个星期没出去写稿子。你喜欢这种写作状态吗?
杨潇:是的,我做完一件事后不怎么刮胡子。
三明治:这个方法有效吗?
杨潇:这当然非常有效,你会发现如果我不推迟草稿,15000字可能会在几天内完成。但没有这个条件,我处于随时响应工作的状态,所以不可能说有一天我会完全不受干扰。
三明治:当你有很多日常事务时,你可能无法保持大篇幅写作。
杨潇:大型核心项目非常困难。比如“十月革命”拖了这么久,因为很耗精力,我只能写一个2000字的专栏。但其实我是在慢慢摸索。我其实是6月份采访完的,录完之后就开始了。当时我有时候给自己下定义。我觉得说这些要花很多精力。怎样才能集中精力写一篇两万字的东西?发现不能凑。但事实证明这可能不是真的。
三明治:从碎片开始慢慢写也不是不可能。每天写2000字。
杨潇:我本来以为元神会被消耗掉,后来发现还可以。最后在十月革命的手稿里断断续续写了两万五千字。
三明治:这是你的出生年份吗?
杨潇:2018年是出生年。
三明治:你觉得出生年份怎么样?
杨潇:我以前在《南方人民周刊》工作。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很多同事都认为我们会在人民周刊工作很多很多年。每个人对这本杂志都有很强的认同感,因为它是一份真正具有人文气质的出版物。大部分记者和编辑也是学者型的,关心知识分子生活,喜欢写作,写得好的人真的很多。后来计划跟不上变化,改了一个又一个。然后有一天,我接受了。我最后一次和林珊珊交谈时,她觉得她自己的特殊变化是接受了这种变化。我觉得我自己也是这样的。
而且,你会发现很有意思。当你接受了改变,你会更有安全感。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希望让它,让它有影响力,让它持续更久,但我不会再限制自己。比如我不去想明年一定会发生什么。如果是寻求改变的时候,我会主动去改变。唯一确定的是坚持写下去,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我想,在这个时代,人才最终会有你的用武之地。而如果降了另一个维度,就不能饿死,所以不用太担心。
唯一确定的是继续写,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
三明治:有没有财务焦虑?
杨潇:我没有任何焦虑。刚离开时尚先生其实有点,但是挺搞笑的。其实几年不工作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当时没有稳定的收入,有点焦虑,但很快就过去了。
三明治:很多和你同龄的媒体人,事业有成,或者物质生活相对富足。你有和同龄人横向比较的压力吗?
杨潇:我知道有些人可能心情不好,但我不嫉妒。好像是天生的。属于工厂设定,所以我的心态一直很健康。另一种工厂设置是对自由的要求很高,会相应付出代价。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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