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写洪晃,并不想聊她的名门身世和著名前任。围绕她“混不论”的个性,就有许多故事可讲,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她和《三联生活周刊》前主编朱伟的“电话骂架”。
朱伟是何等样人?
国内文化圈资深老编辑,莫言、余华、苏童这些大咖作家都是他一手发掘的。
他看上去很儒雅,但逼起稿子来据麾下记者爆料“像凶神恶煞”。三联的“老炮儿”记者,在朱伟面前都不敢造次,也曾有知名娱记被他骂得在走廊像条黄花鱼贴边儿走。
洪晃是我目前所知第一位敢在电话里用“X你大爷”问候朱伟的人,当然朱伟也没落下风,以牙还牙骂了回去。
这个段子,被洪晃写进了她早年出的一本书《我的非正常生活》里。在书里她解释:因为办杂志初期不满意朱伟给她介绍的编辑,想质问一下来着,本想用北方女人的泼辣先镇他一下,没想到他一南方男人早已经被北风同化,没能镇住。
下回再打交道,她就学乖了,不再先“凶”夺人。不过她可不是被朱伟“骂”服的,对于自己真正欣赏的人,比如朱伟、胡舒立,她的彪悍就会自动歇菜。被骂得露出狼狈相的人,大多是因为太装。
“装”是洪晃最不能忍的一种态度。
她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那个实话实说的孩子,你可以在她面前做个棍棒下的孝子,强权下的顺民,坦坦荡荡的真小人,就是不能做伪君子,否则,不把你拆穿她浑身难受。
洪晃12岁那年就出国了,在她的三观塑形期,接受的是西方自由主义教育。对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的理解,是构成她个性的基石。
聪明让她不能忍受蠢货,真实让她不能容忍装逼犯。爆脾气让她直言不讳得罪人,曾被杂志社的同事们形容成“常有不测风云的恐怖姐姐”。贪玩的个性又让她能不分阶层属性地跟任何人交上朋友,哪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样的洪晃,既犀利又柔软,既是个大女人,又像个小女孩。听上去矛盾,却很真实。
洪晃贪玩的个性,可以在她这些年尝试过的行业里一窥端倪。
她做过商界精英,当过出版人办时尚杂志,开过原创设计概念店“薄荷糯米葱”,当过电影演员,出过书…..
《一步之遥》里,洪晃饰大帅夫人
随着纸媒衰落,她撤回网络,创办自媒体“晃剪报”,传达外部世界新鲜资讯的同时,也在不断写文章发表自己对社会现象的看法。
洪晃是作家,但她又与常规定义上的作家不太一样。
她在西方受教育,如今又在东方生活,她太清楚认知差异会导致人的精神与生活产生怎样的落差,所以她一直有一种迫切兼恳切的普知欲望。
这些年来,她始终在不遗余力地通过自身经验,努力拓宽着广大女性的认知边界与自由度,引领她们进行意识破壁。
比如对女权主义的认识,对边界感的捍卫,对自由和性解放的正确理解。
其实这个初衷,在她办杂志那会儿就已经有了,只是碍于市场局限,没法让她表达个尽兴,只能打打擦边球。现在有了“晃剪报”,洪晃终于可以把那些前瞻的、先验的观点往中国女性脑子里输了。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在得过且过,赚傻逼钱、坐收社会红利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将目光放长远,去试图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女性的命运。
但洪晃是。
她虽然不屑挂这个标签,但她身上的确可以看到社会责任感,以及,不那么明晃晃的理想主义。
她就像盗了火种的普罗米修斯,自觉有这个责任把世界的暗黑角落都照亮。
这样的洪晃,是可敬的。
洪晃讨厌说教,她讲的都是大实话。
她的观点直白易懂,但是相当出挑,很多都超出一般人接纳能力之外。所以,她赢得了“离经叛道”的声名。
这也让本无意“叛逆”的洪晃很无奈。也许要到N多年后,当中国女性的意识真正与国际接轨了,才会理解这四个字的语境。
但是现在,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洪晃的野心和苦心,包括她在中国普及时尚概念也是如此。
国内从事时尚行业的人很多,但真正懂时尚的人却并不多。
洪晃虽然不喜欢化妆,不参加活动的时候经常不修边幅,也不开名牌车,不囤名牌包。她甚至不优雅,经常爆粗口,但她对时尚的理解,却是精英化的。
在西方读了那么多年书,看了那么多博物馆和艺术展,接触过那么多国际时尚杂志和品牌的掌舵人,她的时尚基础,是理论和经验双管齐下的。
所以对她来说,时尚绝对不是把时髦单品都往身上堆的动作。在人人穿流行服饰的环境里你把复古玩好了也可以是一种时尚,在人云亦云的时候你保持独立思想也是时尚,在日常琐碎中打造有温度有美感的生活方式也是时尚。
她曾在博客中写:时尚与文化相关,文化又呈现着一个社会的价值观。
这些隐身在华服美妆背后的社会伦理与人文态度才是时尚的根基。没有态度就没有风格,也自然拥有不了话语权与引领潮流的能力。
新中国的时尚产业,在洪晃的理解里,只是触摸到了皮毛,依葫芦画瓢炮制西方那一套浮华外表,却没有能力去解读纵深。
所以洪晃一直想去撕开这个浮华的口子,去深耕一下时尚产业,让它在本土上开出自己的花来。
她做时尚出版也好,开薄荷糯米葱也好,都是尝试的一部分,只可惜土壤不太成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种子,又凋敝了。
但她还是没死心。出席大的活动时坚持穿中国本土设计师的服装,买国产海鸥牌陀飞轮手表戴,尽己所能地进行推广。
她始终相信中国设计师有自己的创造力和能量,就是欠缺一个平台及扶植的土壤。她也清楚国内有很多老名牌,具备复活再生的潜能,就是没人拉它们一把。
她的理想,是打造属于中国自己的时尚产业链。所以,尽管被人嘲讽她想当中国的“时尚教母”,她却始终不肯认这个输。
与其说是她不想放弃,倒不如说是她不想让中国设计师放弃。
走近洪晃的人,都会觉得她很可爱。她身上有一种“无龄感”,可以和老派知识分子坐一块儿谈史论今,也能和十来岁的孩子们一起玩社会摇,一点儿都不违合。
现在的她,依然在坚持写文章,也不断在试水各种新鲜玩意儿。包括组建“好生活俱乐部”,组织各种线下活动,聊女性话题、美食美物美好生活方式,指不定哪天又会拎出一个项目来延伸。
她从不给自己设限,也总在希望中国女性意识的禁锢可以少一点儿。
常上洪晃微博看的人会有这个感觉,她总是憋着点小坏,试探着读者的边界。艺术、情感、伦理、道德…..
她有个暗CC的企图,想把女人们带“坏”一点。当然,这个“坏”是王菲教女儿的那句唱:你可以不太乖。
中国女性被男权社会的思想捆绑了几千年。哪怕到了21世纪,仍有女德班试图给现代女性裹上精神小脚。
但是洪晃这种女人的存在,就像专门剪这种裹脚布的剪刀。而且,人家锋利着呢!
最近,洪晃在她的V+群里抛出了一个计划,想了解100个中国人的成长经历,并记录下来。参与的人选就在粉丝群里找。
问洪晃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说:在大数据时代,我想还给读者真实的血肉骨头和情感。因为现在做市场最流行的词是“消费者肖像”或者“粉丝肖像”,这样卖东西的、写内容的都能够非常具象地跟消费者、观者、读者对话。在知道我的粉丝肖像以后,我有一种强大的愿望,想知道真人的故事,所以在我的V+群里招揽100个人,给我讲他们的人生故事。
这些年来,洪晃做了很多事情,但更多地像在为实现内心某种理想在做事,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做一个赚钱的项目,她说:赚钱和理想不是矛盾的,能够赚钱的理想最后都成了大买卖,但是赚钱需要有很好的商业头脑,这个我不具备,如果有人愿望和我搭档,或者可以成事。
洪晃以前曾玩票性质地出演过导演宁瀛的《无穷动》和姜文的电影《一步之遥》,问她以后有没有兴趣往影视圈发展时,她说:我对当编剧不感兴趣,对导演也不感兴趣,倒是很想尝试当show runner(执行制片人)。
感谢洪晃与闺友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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