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伏娃的忌日谈《第二性》

4月14日，波伏娃的忌日。这位注定载入史册的传奇女性躺在蒙帕纳斯公墓中已有整整31年。

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 ，1908-1986），法国著名作家、思想家、女权主义者，著有社会学著作《第二性》，长篇小说《女宾》，《人都是要死的》，《名士风流》等等。1955年，她和她的情人---法国著名哲学家、作家萨特受周恩来总理邀请来到中国访问，她将所见所感写成约40万字的《长征：中国纪行》，向世人展现了一个不同于西方主流宣传话语里的新中国。

这个性格坚韧，内心强大的摩羯座女人年纪轻轻时就立下誓言：“我绝不让我的生命屈从于他人的意志。”她做到了独立自主，无论在物质方面还是在精神方面。一部《第二性》足以粉碎“她是萨特的影子”的传言，就像汉娜阿伦特用一部《极权主义的起源》就足以摆脱“海德格尔的情人”的头衔。她们的思想能够和当时最杰出的男人并驾齐驱，这源于她们自身的天分和努力，与男人无关。

还记得我第一次读《第二性》时的感受，如同从长久的沉睡中被惊醒，在长久的黑暗中看到光亮，从此义无反顾地追随这个毁誉参半的法国女人的灵魂去唾弃黑暗，寻求更多的光芒。

《第二性》是一部全面探讨女性历史与处境的巨著，被世人誉为女权主义的圣经。所谓第二性，是指女性相对男性而言，在男权社会（male-dominated society)中处于被压迫被歧视的弱势地位，是第一性（男性）以外的第二性，是主体以外的他者。波伏娃在书中引用了恩格斯的著名观点，在此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思考：从母权制到父权制的过渡，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女性承担了人类繁衍的重任，而男性利用这一点将女性变为了私人财产与生育工具。在女性无法获得独立自主的旧时代，婚姻的本质是女性运用自己抚育后代和操持家务的能力向男性换取生存权，而男性必然会制定出一系列规则，进一步束缚女性的自由与生存空间，固化自己作为男权社会既得利益者的地位。女性被剥夺了受教育权和参与社会工作的权利，她们的世界只有小小的家庭，即使心有渴望，也很难突破时代的局限。她们被定义为女儿、妻子或是母亲，唯独不是成为独立个体的自己。人们剪掉了她们的翅膀，再去抱怨她们不会飞翔。女性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难以在历史上有所建树，这一点又成为了男性诋毁女性智力，声称女性天生低人一等的借口。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整个父权制社会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女性进行限制与界定，使她们形成男性所期盼的理想模样。女孩子也许不会意识到，传统童话故事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洗脑。在传统故事中，诸如白雪公主、睡美人这样的女性总是楚楚可怜，柔弱无力的，她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被动地等待男性的拯救。而故事中的男性总是勇敢坚强，孔武有力的，他们勇于冒险，跋山涉水，让落难的公主、美人成功脱离苦海。英雄救美的模式进一步强化了男强女弱的思维定势。传统男性思维中的理想女性往往是美丽温柔，善良贤惠，沉默顺从，无私奉献，否定自我的。如果她们未经男性允许就去思考，她们就背叛了男性的理想。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些世人对女权主义（feminism）有所误解，以为女权主义就是与男人为敌，甚至想要反过来复仇式地压制男性。其实女权主义本质上是一种平权主义，希望女性能够获得与男性平等的人格、地位，拥有同样的选举权、受教育权、工作权等等。如果一个社会理直气壮地纵容一半人去压制另一半人，这个社会不可能维系真正的稳定和谐，反噬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谁也不会是真正的赢家。改变这个世界，不能只依靠一个性别。除了女性自身迈向独立自主的努力，也需要更多的男性摒弃一些腐朽的传统观念，与女性携手并进，共同构建一个两性平等的美好社会。

波伏娃曾说，希望这本书有朝一日会过时。只有《第二性》成为历史，“第二性”的处境才有所改观。我们目前所处的世界，比起旧时代已有了巨大的变革。新中国法律将“男女平等”写入宪法，毛主席的“妇女能顶半边天”肯定了女性参与社会工作的能力与价值，中国女性从1949年开始拥有投票权，甚至比1971年拥有投票权的瑞士女性早了22年……但我们也要看到，从鉴湖女侠秋瑾开始，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一直是附着在民族解放运动之上的，虽然建国之后妇女经由法律与政策被抬到了与男性平等的位置，但更多的中国人民并没有从精神上彻底接受现代女权主义思想的洗礼，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所以我们依然能看到某些家庭重男轻女，甚至抛弃、虐杀刚出生的女婴；某些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可能得不到及时的关怀和救助，因为她们周围的人们都觉得男人打老婆很正常；女性仍旧会在职场上遭遇性别歧视……很遗憾，《第二性》依然没有过时，它的存在依然拥有重要的意义。前路艰辛，我辈仍需披荆斩棘，浴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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