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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形而上学的例子 苏德超的故事:形而上学的亲吻

2017年11月9日,一个普通的周四。

18:30,武汉大学晚自习下课铃响了。哲学学院教授苏德超站在三交312教室的讲台上,挑了半个眉毛,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半哑的声音问道:“如果一个人在痛苦中昏厥,这个人还在痛苦中吗?”

我还没来得及看谁举手,教室就停电了。因为黑暗,学生们突然大笑起来。苏德超愣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没有电话,讨论就进行半个小时。有人举起手机,给他开了闪光灯。苏德超笑了。“谢谢,不用发光,我够发光的。”

随着讨论的继续,主题从身心关系变成了因果关系。苏德超在座位间不停穿梭,试图站在每一个回答的学生面前。“如果一个行动对结果没有实质性的影响,那它是结果的原因吗?”没有灯光,这种问题远远听来,让人有点恍惚。

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在黑暗中离开。在灯亮的那一刻,欢呼声回荡在安静的大楼里。人们意识到那天晚上他们所在的教室是教学楼里唯一的一个教室。

一个

苏德超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赢家”。在武大学院,比较引人注目的明星老师是赵霖,几年前离开武大搬到华科的邓晓芒,以及以“七八论”著称的周玄毅。学生们经常因为另外两个身份认识苏德超——他是邓晓芒的学生,周玄毅的朋友。或者说,我看到了2011年大家网站上流传的那套试题。

那是苏德超当老师的第六年,《形而上学》只是哲学学院的一门专业选修课。在试题中,苏德将六篇短篇小说过度延伸,穿插了许多形而上学的概念:人的同一性、自由与决定论、因果关系、个体与存在。在知乎,一个学生回忆起这套试题,只记得他的“膝盖断了”,然后把试题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电脑,贴在他的主页上。

图|文章发表在Renren.com

第一次上玄学的同学会很惊讶,这门公选课没有教材,把学校、学派、哲学家分开,试图在36个课时里贯穿所有重大玄学问题,不是沿着思想史,而是沿着哲学问题的脉络。对于哲学基础薄弱,认为玄学只是高中政治课本上的一朵“奇葩”的学生来说,这可能意味着他们根本不会听。如果他们死了一个学期,期末考试会很危险。

不过总的来说,这种完全开放的不点名不写作业的课堂风格还是很吸引人的。那学期第一节课,100多名同学的脸上都没有逃跑的意思,都在讲台上看着苏德超。他个子不高,穿着灰蓝色的格子衬衫,戴着一副最简单的金属框眼镜。另外,他的发际线已经退了一点。光从外面看,还有哪个中年大叔。

作者图片|停电教室

随后,苏德超拉下了电子屏幕,在黑色背景的PPT上,他突然打出了五个白色的问题:

“世界真的存在吗?”

“如果世界存在,还有什么东西存在?”

“如果有很多东西,是什么把它们聚在一起的?”

“世界还能是另一个样子吗?”

“我们在世界的什么地方?”

问完问题,苏德超放下保温杯,抬起头,看了一眼人群,好像在找什么。有同学被这种搜索的眼光击中,悄悄收起手机。而坐在第二排的寸头男孩,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不停地转动着笔,似乎这就是热身,真正的故事还没开始。他叫张馨,已经毕业8年了。他以前听过几节玄学,但一直没讲完。

后来,苏德超开始讲著名的忒修斯战舰悖论。公元1世纪,哲学家普鲁塔克曾写道,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数百年的船,经历了不断的维修和零件更换。一个板子一腐烂,就会被替换,直到所有零件都不是原来的。问题是,最后生产出来的飞船和原来的一样吗?如果不是,什么时候不再是原船了?

到了举手发表意见的时候,认为船是“是”和“不是”原船的同学各占一半。有人用新陈代谢类比。有人提到,关键在于“必要部分和非必要部分的划分”。另一个穿着橙色外套的男孩问数量上的区别。“假设N%变了,那就不是。例如,它改变了49%。再换一个,就相当于把问题反过来了?”

这是一个紧张的讨论环节,也是学生课后娱乐的地方。每当苏德超抛出一个现实事件或者哲学悖论,教室里就安静几秒钟,然后就有人举手要麦克风。如果发言人在三四分钟内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苏德超会提问。听完苏德超的一两个问题,同学们就明白了逻辑的关键。

1994年,苏德超以四川达州文科第三名的成绩考入武汉大学人文实验班。这个班,现在听起来有点普通,曾经是文科教育改革的一个开拓性实验,试图打开文史哲的学科边界,“培养大师”。成立第一年就覆盖了湖北省十大文科生的一半。

虽然90年代“读书无用论”的声音很大,但当时人文课还在继续读书和思考,苏德超很容易就找到了同路人。在宿舍里,苏德超和舍友的床有一半是被书占的,睡觉时翻身要小心,以免被“大头”撞到。

就在那时,他读了维特根斯坦的《论逻辑哲学》。当他读到:“能说清楚的问题一定要说清楚,说不清楚的一定要保持沉默。”这句话像神谕一样俘虏了他,让他想办法“澄清问题”。除了读书,辩论是另一个出口。

因为苏德超的普通话带有轻微的巴基斯坦口音,所以他在辩论场上扮演幕后角色。周玄毅回忆说,1997年,当他第一次参加法庭辩论时,苏德超担任大法官。争论的焦点是,“体育彩票是否应该合法化?”。周玄毅这边输了,他不服气。苏德超给了他一点点逻辑上的缺陷,指出他们的思维太死板,“声音大赢不了辩论”。

然后,苏德超开始带领文学院辩论队,周玄毅是队员之一。在通常的训练中,苏德超会为他们列出所有的论点和扩展的推理逻辑。周玄毅逐渐明白,辩论应该是合理的,而不是例行公事。他们队在1998年和1999年武汉大学金秋辩论赛中夺冠,经常觉得对手的辩题太简单太无聊。

同时,苏德超在邓晓芒上康德的课,上课采用“读句”的方法。他们逐字逐句地阅读了《纯粹理性批判》——实词、虚词和相关词,找出了其背后的逻辑关系和引申出的哲学问题。有时候,一个上午过去了,一页也看不懂。跟着邓晓芒,苏德超学会了读书。2001年,苏德超在邓晓芒读博并成为一名学生。

在读博时,苏德超、杨云飞和丁三东被邓晓芒学生称为“三驾马车”,后两人分别在武大哲学院和四川大学哲学院任教。他们特别喜欢上课脸红。有一次,香港中文大学的老师慈济伟来武汉大学听邓晓芒的课。没想到,苏德超为了翻译几句话差点让邓晓芒下不了台,词奇伟尴尬地笑了。

“我们喜欢热闹,哲学也要这样,要在对话中激发活力。”杨云飞回忆起这段经历,仍然笑了。他们偶尔和邓晓芒一起散步,谈论康德和黑格尔。在电梯里见面,苏德超的第一反应是,“你要问他哲学问题,最好麻烦他。"

2003年,苏德超留在学校,从弟子变成了老师。但是老师太刺眼的光线也给苏德超留下了一定的阴影。2007年,苏德超博士论文《哲学、语言与生活》出版,这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本书。他说他不好意思把这本书送人。“因为‘邓晓芒评论’这五个字比我的标题还大。”

苏德超第一次上课,给国学班讲西方哲学史。上课时,他安排了这样一个题目:“我们可以试着把柏拉图的对话改成论语,哪个更难?”但学生们面面相觑,说:“这不是在质疑孔子吗?”

然后苏德超希望以“信仰的本质是什么”为题安排课后作业,有同学用文言文改写了题目,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尽管有谬误也要相信”。苏德超大吃一惊。“你不是写了些废话吗?”

课后,苏德超还和另一位哲学学院的老师徐明一起担任助教,徐明是一位美国归国学者,获得了中国逻辑领域的最高奖项。许明一直强调:“不是课堂上说了多少话,而是听懂了多少话。明白不是情绪的共鸣,而是真理的渗透。”作为一个理性的狂热者,苏德超相信这句话。但他练习的时候,和徐明一样,被学生迷惑。

一个学期后,苏德超在教务系统看到,他的教学评价分数只有62分,在整个哲学学院排名倒数第二。一年后,他给人文课的学生上了同样的课,情况好了一些。但还是有同学问他,“苏先生,你说的太玄乎了。为什么问宇宙更像织布机还是玫瑰?”为什么不能直接背诵‘水是万物之源(泰勒斯)’?"

所以苏德超特意在百度贴吧申请了“想问”,希望能看到同学们的真实想法。06年的一个人文课的学生发了一个帖子,问“读哲学有什么用?”好像完全没必要,自找的。”苏德超当时的回答是,“理论和现实总是有距离的。哲学几乎是纯粹的理论思维。让它有什么实际用途可能还是有点困难。"

苏德超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是学生很难从哲学概念追溯到真正的哲学问题。他说,与90年代相比,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思考理性和逻辑的人越来越少,人们会更加关注自己的情绪。

然而,研究分析哲学的人往往会追求“人有病,我要治”。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像他的老师邓晓芒那样“改变中国精神”,而是试图改变“人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可以面向跨专业学生的公共选修课是一个更直接的尝试领域。2013年底,苏德超报考了玄学公选课。苏德超除了构建自己的形而上学框架外,还采取了更开放的教育方式。

然而,这也引起了争议。每期结束后,他会在微博上分享两三篇100和99分的论文。在知乎上,有很多吐槽他蛮横点的帖子。其中一条留言写着“武大武良苏德超教授,只给我60。”苏德超解释说,每一届,他都会先评价(接近)满分,再评价其余,以达到“分配正义”。而那些开卷考试抄袭网文的人,他是不会留半点怜悯的。

当苏德超站在站台上探索时,周玄毅选择了另一条路。2015年,周玄毅参加了热播的《七八说》。在这个节目中,辩论不是寻求理性的渠道,而是发泄意见,而且因为辩论无关紧要,选手们更倾向于追求口才、文采、口才甚至情感的展示。周玄毅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也被认为是一个替代者。

过了两季,苏德超不再看《七八说》,以为是升级版的心灵鸡汤。因为这个节目而备受关注的周玄毅,已经是米国文化的联合创始人和《好好说话》音频产品的内容总监。他需要更多考虑如何满足13万付费用户。偶尔苏德超也会在朋友圈开玩笑,说“萱姨好像是别人”。

当被问及是否会考虑把苏德超挖进自己的专栏时,周玄毅犹豫了。“这要看市场。现在的付费产品有什么哲理吗?是的,例如刘苏里的“名师班”,但它太小了。如果有一天学哲学成为热门,那肯定没问题。”

学期第十三周,苏德超用遗嘱介绍了“直觉、自由、决定论”这一章。这让他有点自私。除了既定的内容,他想和学生们讨论死亡哲学。“当死亡存在的时候,人就不在了,那我们为什么害怕死亡?”我们害怕感情和意识的消失。"

叔本华曾经说过,对世界进行哲学反思和形而上学解读的强烈冲动,来自于对死亡的理解和对人生苦难和辛酸的思考。对于苏德超来说,类似的哲学思考也来源于生活和苦难。

苏德超在四川省巴中市贝隆乡的一个小村庄长大,是家里的第五个孩子。由于太穷,亲生父母商量后决定把苏德超领养到同村一个打工家庭。养父是体制内的铁路职工,后来做了卡车的跑车长,那时候还挺体面的。养母没有工作,主要精力都在家里。苏德超事实上成了独生子。

随着他的成长,物质条件越来越好,但养母总是问他:你长大了会认我吗?这种孤独和不信任包围着苏德超。一方面,他学会了看眼睛,从来不敢当面提出激进的想法,这些想法穿插在他的一生中;另一方面,他开始质疑这个世界。

苏德超家的墙角有一棵李子树。每年开花结果的时候,苏德超就尝李子的味道,感觉酸酸的。但是大人们说:“你还是酸的,但是你还没吃。我们吃它甜,你怎么能吃它酸?”当时苏德超问自己,我有问题吗?我们说的是“酸甜”吗?他开始挖掘这个想法:“美丽的女孩是一朵花,生命是一朵花,甚至地球也是一朵花,现在花盛开了,但以后总会凋谢吗?”

这些问题都是恼人的侵扰,令人费解的谜团,让他无法过好自己的日常生活,除非有一天能找到满意的答案。身份错位感使苏德超后来持有危机的根源是他自己的信念,仿佛他的人生是一场与自己本性的较量。

斗争是漫长的,在他一生的很多时刻,他还是摆脱不了妥协和支配的人格。

真正当了老师之后,苏德超开始发现,现在的学术圈已经不像读书的时候那么纯粹了:读书对于发表文章、获取话题、获取标题很重要,但是拉关系似乎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邓晓芒可以公开抨击“这不是一所世界级的大学,这是一个世界级的官僚机构!”但因为他的学术份量,主流团体显然无法忽视他。对于苏德超来说,他面临着更现实的压力。

时代也在急剧变化。世纪之交,苏德超曾听过“80年代的李泽厚,90年代的刘小锋”这样的说法,而他本人就是在刘小锋的“拯救与快乐”、“沉重的身体”所塑造的精神领域中成长起来的。2013年,刘小锋与民众关于宪政的对话震惊了包括他在内的几乎所有自由主义者:为什么一个曾经写过《缅怀托尼娅》的人吹了《新父亲论》?为什么一个个人主义者会突然变成民族主义者?他感到困惑。另一位著名的西方哲学家赵在李泽厚的指导下也提出了“世界体系”,在思想的博弈中回应了中国主流的学习热。

后来他意识到他们脱离了学者的具体问题,只留下意见领袖和圣人的感受,就不再关注他们了。苏德超也接受了一些游戏规则,老老实实的发论文,出去参加各种会议。

然而,苏德超羡慕生于人文类的老师董艺,称他为“最坚守我们人文理想的人”。董艺在艺术学院工作。每年他的歌剧课也是大众选举。他喜欢和学生谈论梅兰芳和昆曲,分享诗歌和歌曲。放学后,他还贴出几万元邀请学生去看戏。用自己的话说,“池——是一种人生境界”。

说起董艺,苏德超的话里流露出一些遗憾:“他还是一个有这样天赋的讲师”。

作者地图|苏德超

2008年,苏德超被评为副教授,并与赵霖合作开设“国家精品课程”,介绍西方文化。苏德超负责网站的制作,协调了很多前后的杂事,心力交瘁。然后,他和一个重度抑郁的学生沟通,抑郁的感觉“突然就过来了”。当时,汶川大地震碰巧又发生了。他开始不断地质疑生命的意义。

两个月来,他觉得自己刚起床五分钟,就像正常人一样,其他时间就像“行尸走肉”。或者说,从讲台上下来后,苏德超可以在半个小时内没有任何抑郁,同学们的“期待”救了他。他明白,即使他只能是一根蜡烛,在一个小角落里,一根蜡烛可能比太阳更有意义。

2009年,苏德超宣布玄学,之前武大没有教过。他试图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一些能让他接受世界和内心世界的东西。

一学期一学期的上课,苏德超好像找到了一些答案。“世界上有一大群庸俗的势力。一旦你向它屈服,你就会永远沉沦下去。”苏德超不愿意让步。“它仍然是一个顽固的哲学流派。我想告诉学生,哲学没那么难,生活需要哲学。”他希望不同专业的学生都能看到玄学的意义,不局限于自然科学甚至生命的工具性。

每周四晚上下课后,苏德超总会被学生围在讲台上,有时候会拖到九点半,然后走到归元的小路上。直到路人不多了,苏德超才打断同学们愤怒的讨论,毅然停下来说:“我们不能再谈下去了,不然今晚回不去了,只能睡在这里!”偶尔他在某个地方笑了笑说:这里其实有两个反驳,只是我们没时间展开。

李经常被苏德超包围。她是2015级的历史系学生。每次下课回到宿舍,她总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仿佛处于这样一种状态:积极快乐,但又仿佛期待已久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每次她仔细梳理每节课的悖论,讨论讨论中的每一个点,总会生气地想:“出国什么的见鬼去吧,我就在这里下课。”。

她特别难忘。玄学第一堂课,苏德超在谈完“忒修斯战舰”的身份悖论后,读了普雷瓦尔的一首短诗《在公园里》。

“很难说/这一刻的永恒/你吻了我/我吻了你/在冬天,朦胧的清晨/蒙索里公园的清晨/巴黎的公园/巴黎是地上的城市/地球是天上的星星”

她对事故表示感谢。当她走进312教室时,她经常处于恍惚状态。她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改了。她不知道如何定义短暂的三个小时。她说,对于她漫长的一生来说,这个班大概就是公园里的吻。

-结束-

作者|李英娣

访谈|李英娣、天涯李、、、

来自边肖的信息:秉承超越、批判、兴趣三大“人文精神”(呵呵)原则,我融汇了近10年来看到的所有关于“德国哲学”的话题。收录成939篇,方便读者查阅。分别是康德(122篇)、黑格尔(179篇)、叔本华(69篇)、马克思(75篇)、尼采(124篇)、胡塞尔(77篇)、海德格尔(111篇)、其他[古希腊哲学涉及到德国哲学、理性、自由、形而上学以及所有对后世影响很大的人文学科。读书还是老样子。去田慧哲学微信官方账号“zhexue-ht”,回复“德国哲学”。该集合将不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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