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羽
七十年代末生,杭州桐庐人。
音乐专业出身,曾做过电视主持人,创办过传媒文化公司,近年于经营咖啡馆之余兼事写作,著有《舒羽诗集》、随笔集《流水》、诗文集《做一只充满细节的蜗牛》。
拱宸桥畔,云舒羽展诗人舒羽专访
在杭州运河边的拱宸桥头,有一间“舒羽咖啡”,主人是我们九三学社的美女作家,舒羽是她的笔名。因为同一党派的关系,有机会在不同的场合与舒羽相遇,一起开会,喝咖啡,吃饭,聊天,看她弹古筝,听她朗诵诗歌,慢慢从同党升级成了朋友。这年头,“美女”已经失去它原本表达赞美的本意,几乎成了所有女性的代名词,但舒羽却实实在在是当得起这称赞的。她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人,但时光眷顾,她的外表看起来好像还停留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乌黑的直长发高高地扎了把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疏朗,不施粉黛,有一种自然的纯粹和干净。常见她穿式样简单的长裙,带些中式元素,总有几分飘然出尘的味道。知道她写诗,知道她与许多有名的诗人、作家相交甚厚,也看她在自己的咖啡馆搞些诗歌界的雅集活动,但一直没看过她的作品,直到拿到她赠送的诗文集《做一只充满细节的蜗牛》,看她对生活点点滴滴的体会和感悟,懂得了她给我写的赠语“文学是真空的想像,也是这个满满当当的世界的记录”,终于动了要从一个文友的角度采访她的念头。
与她相约在春初,一个小雨新晴的午后,拱宸桥畔舒羽咖啡馆,我去赴美人之约。桥头一树梧桐,宽大的叶子和舒展的枝丫把“舒羽咖啡”的招牌挡了些,不漏痕迹地透着时光的痕迹。两层的木结构小楼临着运河,日日斜看拱宸桥。运河边支着几把白色的宽大遮阳伞,上面印着是主人舒羽的邀请“让我们虚度光阴吧”。
在咖啡的香气中,听舒羽慢慢讲她的写作,她的咖啡馆,她的生活,让我很是生出些恨不得早些采访她的念头。
(一)关于写作和说话
舒羽的正式写作始于2009年6月,短短一年时间里,她竟然写下了260多首诗歌。两年后她开始侧重于写随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呢?“因为我需要说话啊!”她笑得轻松而自然,“对我来说,写作是一种介入生活的方式,一种需要,是价值观分裂后的一种比较激烈、积极的取向。诗的方式更直捷更精准,也就更能满足我表达的需要。”“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生活中真正能够交谈的对象少之又少?”她反问我。“当然有啊”,我老实回答,“新交旧识虽说不少,但因为经历、心性、价值观、表达方式等原因,真正能让人感觉心有戚戚,相谈甚欢的对象却很少。”“是啊,真正的无间的交流难遇难求,但诗人可以方便的用诗的语言把自己表达出来,倾诉给世界。诗歌可以是一种私密化的写作,是另一种‘沉默’的方式,或者称隐秘的发言,所以我第一个迸出的句子是‘黑色是最彻底的奢华,就像沉默是最深的呼喊’。这样写诗,急管繁弦了一阵之后,才慢慢地开始我的随喜之笔,就像舞蹈之后的散步,甚而涉及一些文学评论和艺术评论。”
(二)关于音乐和诗歌
舒羽的专业是古筝,听她弹琴是种享受,美人端坐古筝前,素手轻抬,颤按滑揉,一抹一刮,或行云流水或幽林清泉,或狂风骤雨或花好月圆,那美好的画面尽可随意脑补。很好奇她是怎么从音乐人转到文学创作的,她的回答简单的不像话:“就像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一样自然,反正屋子的主人是同一个。”她说音乐和文学是相通的,很难想象一个对音乐或者说对艺术完全没有心得的人,会有出色的文学创作。虽然音乐当然不会必然走向文学,但是文学创作却得益于个人的艺术修养。她说自己不是一个特别有抱负的音乐演奏者,也不是一个特别用力的写作者,所以就不左不右地将两者嫁接在了一起。然后,她又引经据典,“意大利哲学家维柯在谈到诗性智慧时说,‘原始人没有推理的能力却浑身是强旺的感受力和生动的想象力'。自然,有自己的秩序,学过音乐的人最明白起承转合如何自然而然,顺势而行。我觉得这算是一切创作的基本要求:在绘画中,叫不漏气;在音乐中,叫自然过渡;谈到文学,则是理性与自然自觉的交织,与技巧无关。”
舒羽说乐曲是有图形的,有色彩、线条以及密度,音乐是更神秘更私人化的感知。她曾在《马友友的天方夜弹》一文中写过有关文学与艺术的观点,“在对音乐的描绘中,我也深感用文字去巩固音乐犹如用鞭子去抽打空气,纯属狂妄者的蠢举,最终不过是一场扑捉萤火虫的而无效的游戏,因为抓住了一只,惊飞了所有;抓住得越多,飞走得越多。音乐本身已包含了太多叹息。可就是有许多人在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项游戏,以艺术的名义捕捉艺术的本质,这种能力也被称为人类文明的象征。文学、美术、雕塑、音乐,艺术彼此寻找,道出的只能是作为未能道出部分的补充。 ”
(三)关于写小说的计划
问她现在的创作计划,她又笑,纯净而坦荡,“我现在的创作计划,遇到了‘计划'本身的干扰。自从诗歌创作为我的内心豁开了一个口子,从不自觉的写作慢慢过渡为自觉的写作后,就希望能够实现自我创新,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想换换口味,这就像家常菜也得翻新的道理一样。我现在考虑写小说,两年前就有人催促我写了。写小说需要自我准备,在我看来,小说家都必须具有魔头的潜力,要有把自己提起来扔出去的力量和决心,写小说就要有一种开始幽囚面壁、蓬头垢面的生涯的心理准备。就像一个人要去远足或马拉松,干粮问题都在其次,内心是否准备好了才重要。我一直信奉自然为最佳状态,我从前的写作都是任性而为,但写小说不上点心是不行的,你看,我就是这样被自己磕绊住了,理由找得既全面又充分。不过,我还是决心跳入深渊,一探究竟。按时间顺序,也许一本看着不太累的小说评论集会先出版。这算是我对小说关注的一部分吧?”
(四)关于咖啡馆的经营
在沙发里调整个姿势,坐舒服了,又把玩起手中的咖啡杯,忍不住问舒羽,“你怎么想着开了间咖啡馆?要知道好些女人都有这样的念头,但真能做成的,少!”舒羽浅笑,“当时就是觉得累了,迫切需要停下来,就停在了拱宸桥头这座中式带花园的小楼。为什么是咖啡馆?你觉得开茶馆有意思吗?茶馆的形式感太强,好像不玩一套装模作样的茶道,就上不了‘品'。可‘品'是什么?我认为品是内心的事,随意自然才是品。还有个私人的想法,我觉得在中式房子里开咖啡馆,就像接受传统中文教育的人写格律之外的现代诗,会有‘冲突’,而冲突是一切创造的源头。我是个诗人,诗人设定的空间,一定是冲突的,而且我希望永远冲突下去。
开咖啡馆得养活一堆人,养活这么店面,问及如何分配精力,协调经营管理和创作之间的关系,舒羽这样回答:“做选择题呗!人生总会面临选择,必须做出取舍决断,否则负累太重。行李重了跑不远,这是常识。我面临过好几个重要的选择时刻,比如从小学习音乐演奏,但因为见不惯乐手不自尊重的屈就、讨厌社会衡量艺术的那种现实感,所以我选择做主持人,在电视台工作了五年,后来为了追求自由,我又辞职开了自己的文化公司,再后来,我听从了内心的要求,选择了写作以及开一间与写作有关的咖啡馆。我本人投入咖啡馆的精力最多占用了20%,而且这个20%还包含了在咖啡馆举办的一年几次的文学活动。”舒羽咖啡已经历经五个春秋了,期间有过十次以上的邀请,合作分店或者提供诱人的优惠条件。舒羽说她也考虑过,间歇性的心动过,但至今还是一家,因为没有换算好投入的精力与回报的价值,没有绝佳的地段或绝佳的伙伴,没有时间在经营上做尝试,所以宁愿就把精力都给拱宸桥头的这一家了。关于咖啡馆的营业状况,舒羽这样说:“好在上天眷顾,经过几年沉淀,目前它基本能够做到独善其身,我俩也就相安无事。我开咖啡馆,跟我写作是一回事,属于人生走到一定阶段,一种价值观的体现。前者是物化体现,后者是精神层面的体现。也就是说,除了这个我没有兴趣做别的事。”
(五)关于咖啡馆的沙龙活动
舒羽咖啡经常举办些诗歌或者其他文化活动的公益性集会,是杭州有一定影响的文学沙龙。舒羽说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大家喜欢来大运河边的舒羽咖啡馆看看流水,我也乐于接受大家的这种喜欢。尽管这种交流活动会占用时间,与个人创作也没有本质上的关系,但这种交流给诗人或者作家在一种领域的串门、走亲戚提供的动力和机会。写作者一般都比较挑剔对话的对象,有时难免陷于孤僻。大家适时聚在一起,会很自然地交流、收集彼此的故事,互相启发。舒羽咖啡馆的沙龙不仅局限于杭州或者国内,甚至吸引了其他国家的诗人。今年就在舒羽咖啡馆举办了诗人北岛发起的第四届“诗歌与冲突·香港国际诗歌之夜”的杭州站沙龙活动,通过对话、朗诵、唱诗等各种形态,实现跨区域跨语种的国际文化交流。舒羽说,当下国际纷争不断、民族冲突加剧,政治、军事使人分隔,而经济、文化使人融合。尊重是文明融合的第一要义,其次才是选择、甄别,在迎接一个国家的诗人到来的同时,就等于尊重了与之有关的一切。写作者之间的交流是最直接最根本性的,诗歌作为超功利性的人类精神活动的结晶,可以弥合人际的裂缝,抚慰人心的创痛。诗人的身世感,他们与国家背景的关系,是一次窥探文学历史的新文本的良机。
∆ 舒羽咖啡举办诗人舒婷、郑愁予的朗诵会
杭州是一座诗意的城市,有不少文化人包括诗人黄亚洲提议把杭州打造成诗歌之城,对此,舒羽说,这真是个好主意,诗人最了解诗在岁月时空中历久弥新的力量。西湖就不用说了,没有苏堤白堤,没有六朝以来的诗歌,西湖不过一汪水。像玉门关这样的景点,不过几个形迹可疑的土墩,但就是像“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样的经典诗句叫人记住了它。至于如何推动杭州成为诗歌之城,舒羽说,“作为一个注定任性的诗人或作家,我能做的最恰当的事情就是按照我原来的样子,去为一些我认为值得的诗人、作家做推荐。有一种说法,在过去几十年的中国,诗是被‘遮蔽’的,相比娱乐或者励志类的图书这样一些共称为文化的大类别的产物,纯文学的推出仍然属于少剂量的注入。少即奢侈,有特殊的门槛。诗是一个时代的奢侈品,古来如此。让一部分人先奢侈起来,这是我引以为自满的地方。”
舒羽说自己是自然的写作,“诗歌好比天降之水,隐秘的流经生活的轨迹,像一面镜子的无数个碎片,充斥着诗人的欢乐、悲伤和沉思。”希望,某一日,与舒羽共度的这半天光阴,也会成为我的创作源泉,流淌出自然的诗歌。
张海平
完
- 舒羽的作品 -
舒羽作品欣赏
灰雀
我知道有些什么在那里,
当我倾听,发丝低垂……
在答案被灰雀的啼叫取代前
我保持着闭目冥思的姿势,
以延缓嘈杂过快地侵入我的身体。
假如这寻绎与隐匿的游戏
将终我一生——
即当我老去不复存世
而它依然在那里,
那么将由谁来延续这冥思,
在下一只灰雀将这一切打破之前,
谁将得到启示?
如是水晶
要打磨多少时间,让真理成为真理?
而女人却轻而易举,将笑靥
转动成一枚水晶,冷漠地
以光速切入你的内心。
你无法抵御这陡峭如刀锋的吸引。
她为自身的形式所洗练,
却从未停止对光芒的塑造。
浪抛与散失,聚拢并敛藏,
透过她的眼,你凝视自己。
莫非是对色的模拟与再现,
是空,对存在的过度阐释?
哦,她的内心有一座花园,
花瓣为永恒的露珠所亲吻,
红,黄,蓝,紫,如你所见。
又仿佛一场声色之娱的华彩篇章
你恣情,任性,迷信在
她柔软的本质中,并且领悟
你的所见之所见,只是空无。
当你试着去看,你看见了什么?
当你试着去听,你听见了什么?
爱被流水转动的声音,
义无反顾,粉身碎骨。
阿拉伯湾上的歌手
船离开了岸,
他低下头,垂下拨弄吉他的手。
阿拉伯湾上的第一缕风开始吹拂。
葡萄般零落成串、相依滑落的音符
在奏弄着他的眼睛。
可以等待,慢下来:女人的睫毛、头发,
和挂在杯子上的男人的手。等待——
等待一种忧伤的可能,
在心中突然地发生。
等待这种忧伤,不是那种忧伤,
凝滞又相互牵连,
只是难掩一厘阴影的折痕,
游走在吟述之事物的底部
……
哦,葡萄掉下来了,
一场甘心等待的灾难
……
直到整座葡萄园成熟,
酿红了阿拉伯湾里的水
……
一种赞美的语调过于轻盈,
也会造成忧伤?
宛若一只手,在拨弄着光线
所不慎揭示的无助思想?
阿拉伯湾上的夜风推着船——缓缓——
行驶在两岸之中央。
阿拉伯湾上的歌手掌管灯火,
阿拉伯自己没有时间。
毕加索 弹吉他的男人
烛
黑暗的子宫。混沌之母腹中橙色的信仰。
一个双手合十的小孩。诵经的口唇。
苍茫背景下可移动的中心。
沸腾的水滴。风的热骨骼。一张因哭泣
而扭曲的脸庞。梵高之花的阴郁意象。
一种被点燃的黑暗,向上开放。
温暖是必然的,值得探究的是同时到来的怜悯,
而熄灭它,则必须承受一种抽搐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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