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日本侵略军的铁蹄正从华北向中原驶来。八岁那年,我和父母住在武汉。音乐家冼星海正在发起一场歌唱运动来拯救河上的国家。河两岸都有人异口同声地唱着同一首《中国不会死》。-我相信!

秋天,家乡沦陷,父亲被日本侵略者活埋,这就致命地决定了我后来的路。悲哀的生活,激情,放弃自己的生命,苦苦追寻,相信“革命”是唯一崇高的追求,“革命理想”成了我的全部,也成了我的未来。所以,尽一切可能,毫不犹豫的放弃生命,去战场。

1948年初冬的一天,在去淮海平原的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与我军齐头并进。我问一个推大车的农民嫂子:“你推大车干什么?”“白面。”“你家里还有吃的吗?”“对,不在地窖里。”“在哪里?”“在地下。”“田野?什么作物?”“小麦。”

我环顾白雪覆盖的中原,麦苗还没发芽!我忍不住哭了。我想起一个战国时期勾践王讨伐吴的故事:越国复仇大师经过十年的聚教,发誓要在河边出山,一个越国老人把保存了十年的一坛酒献给勾践王,勾践王并没有独自享用,立即把酒倒进河里,命令全军喝掉。无论古今,这样的军队都会赢。-我相信!

50年代初,士兵们的枪炮逐渐冷却,战争的硝烟消失在大部分领土上,全国各族人民正欢欣鼓舞地走向“理想的天堂”。-我相信!

对我来说,1957年春天的暴力反右运动就像晴天霹雳。结果成千上万的知识分子被划为右派。为言语内疚,为忠诚内疚。客观上破坏了大多数中国人的诚信。做梦也没想到我作为自己人,也被冠上了资产阶级右派的帽子。

当年,右翼桂冠不是化装舞会的笑话。理想主义者被“理想”抛弃。与此同时,被社会和人群所抛弃,思想的存量立刻一贫如洗,安家立业的根基突然崩塌。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好?仅仅是给亲人带去屈辱就能把人压死。

因为不堪忍受的耻辱,有很多人愤怒自杀,离婚。就连前世生死的战友也是狭路相逢,唯恐避之不及。就像戴历史上的一个坏习惯,如果有人被巫师或其他人称为“琵琶鬼”,他立刻就变成了一只猪和狗,活在人群中,直到死去。

我们家是新婚夫妇。我的妻子王贝是一名年轻的电影演员。她如何看待我们面临的巨大耻辱?她曾经那么爱自己。从现在开始,她能挽着“反革命”丈夫的胳膊上街吗?

回到家,她的第一眼还是过去的温暖。当有人组织一些小学生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右翼分子夹着尾巴跑了”为了羞辱我的时候,她竟然敢冒险出来,劝孩子们离开。更何况她还多次去我的劳教所陪我加班。

传说:王维主演的电影《麻兰花》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低估她。不仅低估了她,也低估了我的老母亲。八年抗战,我妈是捡麦穗剥树皮把我们五个小哥哥小姐姐带大的。一个目不识丁的山女,善良柔弱,在日本宪兵的审讯室里不得不凶神恶煞。

1958年夏天,她千里迢迢来看我。刚下船的妈妈,立刻发现我脸上极度的沮丧。她在我耳边小声说:“跟我妈说实话,你真的错了吗?”

我摇摇头。良久之后,她老人家又问道...我会给你发粮票吗?”“这里。”“就给粮票,让你老婆生个儿子。”

两年后,癌症手术后的妻子,不顾医生的劝阻,冒着给我们生儿子的危险。离我最近的两个女人,遇到麻烦的时候,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也没有开导过我。-我相信!

一位年轻而受欢迎的电影明星因为她的丈夫突然被列为“限制使用”。她很自然地接受了,没有任何怨恨,很安心。

我亲爱的妻子王贝

我在工厂上班,两周只能回家一次。有一个周末,老婆在工作室上完夜班没回家。累了,回来就睡着了。天亮醒来发现老婆一夜没回。我走到窗前,发现她正坐在玄关台阶上打盹,丁香花正从她头顶落下。我问了才知道。她半夜回来了。她坐在门外等着天亮,怕开门吵醒我。

很多年了,我都没有机会重温旧居。门廊下还是像雪一样淡紫色吗?-我相信!

1964年,为了过上体面的生活,我回到部队,点燃了心中“理想”的光芒。心甘情愿地与妻儿分开,一年一次的鹊桥相会,把他们置于次要和被忽视的地位。

“文革”开始,造反派搜到我宿舍的一封信,我老婆只在信里说了两句对我处境的委屈和焦虑。他们实际上对她进行了残酷的战争,吊空好几次,把她踢到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然后有七年没有见到妻子和孩子。

“文化大革命”后,我忙于一些与“理想”有关的事情,妻儿仍被置于次要的被忽视的地位。我儿子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长大的,怎么考上大学的?作为父亲,我什么都不懂。可想而知,她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我相信!

一位法国作家曾问我:

“你还在看你的理想吗?”

我回答说:

“留给我看的底线只有一条。”

“那是什么底线?”

“好人不再尴尬,不再羞愧,不再受骗。”

“这个底线不是很高!”

“但我觉得这个底线在某些地方还是高不可攀的。”-我相信!

现在一对老人,一个人住,总该静下心来吧?没有!五年前,我老婆又得了老年痴呆症。在暮色的日子里空,它立刻变成了一片阴霾。我以为患了老年痴呆症就意味着失去了患者意识中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不会有快乐,当然也不会有痛苦。

很快,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开始重新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卫生间是什么?”“橙汁是什么?”“什么是遥控器?”电视屏幕上下雨了,她会喊:“把衣服拿走!下雨了!不下雨就不晴!”偶尔她会灵光一闪,自言自语:“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

传说:2013年4月柏华和王贝。

很多朋友都知道她是少有的淡泊名利的女演员。之前的影视剧照片早就没了。最近,她出人意料地把一些从书和报纸上剪下的图片放进玻璃书柜里,尽管有时她甚至不知道图片中的自己。

现在她管所有年轻人都叫大哥大姐。有时她会把我误认为她早年去世的父亲。准确地说,是她父亲和她丈夫的巧合。叫我“爸爸”或“老人”。

据我所知,她从小缺少父亲的爱,父亲也无暇顾及家庭。他死前总是在他的小银行里忙碌。从十七岁开始,她就从父亲手里接过一个小行李箱。电影导演孙瑜离家去上海后,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父亲去世后,战争阻挡了她回到家乡的路,她没能和父亲说再见。

可以说,现在的她已经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的空,几乎一无所有,却还保留着一个贫穷时代的“习惯”,但不知道是否应该称之为“习惯”。那是牙膏可以换钱的时候。从地上捡起的每一张碎纸都要被抚平和珍藏。她的“保险箱”是她自己的床。如果你不帮她打扫卫生,她的床很快就会变成垃圾场。

我发现说她完全疯了是不对的。她有一根从未被割断的弦,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弦。我是她唯一认识的人。每天吃药,吃饭,喝水都要经过我的同意。“爸爸!这个可以吃吗?你能喝这个吗?”

每当我想出去,我就问她:“你在家休息吗?”她总是像孩子一样回答我:“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我不得不带上她。即使是开会,她也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微笑不语,没人会把她当病人。当我必须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她会大喊:“想想,我能一个人呆着吗!”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安全感。是的,如果我不得不离开她,那也不会是我自己的灾难。-我相信!

最近,我8岁的孙女很聪明,无意中听到爷爷在光盘上读诗。她立刻安静下来,坐在小板凳上,低下头,一动不动。

当她抬起头时,我意识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爷爷。-我相信!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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