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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资助没上岸的朋友 谷雨丨57岁重庆富豪破产做直播,曾身家5亿,想做下一个罗永浩

曾经爱他的人现在讨厌他,鄙视他,亲密的朋友转而反对他,甚至家里的保姆发短信指责他。财富投下的阴影曾经覆盖了很多东西,现在全部展现在他眼前。

破产的房地产商人葛伟决定讲述自己的故事。2020年4月,他录制了一段视频,迅速走红。负债几个亿是什么感觉?罗永浩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他转发了关于葛伟的消息。从更长的时间线来看,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葛伟是中国最典型的房地产商人。他出身平凡,靠广告赚了第一桶金,后来成为中国第一代炒房团。至少在他人生的前50年,葛伟是赢家,赢家永远是对的。他的感情,偏执和一点点傲慢都是可以容忍的,但是规则变了,故事就是另一种说法。

作者崔一凡摄影崔莉编辑金禾制作腾讯新闻颗粒雨工作室

破产后

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青铜马的存在有些突兀。它有半个人那么高,前脚微抬,直立。葛伟18年前从泰国买的这个,光运费就花了七八千。它是用很厚的材料做的,指关节会发出低沉的声音。葛伟搬出原来的家时,放弃了几百万的实木家具和家用电器,只留下了马。他觉得自己会一直陪着自己。“现在有点委屈了,”葛伟坐在沙发上,盯着青铜马。“不应该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就在五年前,马坐在重庆一栋700多平米的独栋别墅里。那里有独立的游泳池、桑拿室和家庭影院。有286盏灯安装在13个房间里,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城堡一样行驶。别墅前种了三棵双生银杏树,是葛伟专门从济南运到重庆的,每棵都有十几万棵树。秋天,金色的树叶散落在院子里,银杏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家里五个保姆把它们捡起来,剥下来洗干净,煮汤的时候放几个。

要不是那次破产,葛伟这个房地产商人,在人们眼里早就是成功人士了。他踏上了时代的脚步,他的身影轻盈,回报是巨大的财富。但是当他所能站立的梯子倒下时,他开始怀疑自己——就像所有失败的人一样。2014年以来,房地产行业转冷。虽然此后有过波动,但总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葛伟身边,有生意上的朋友自杀,也有死于心力衰竭。2020年4月,葛伟录制了一段视频,迅速走红:“今天是我57岁生日,我还没死……”

命运的逆转发生在6年前的7月24日,当时重庆气温高达38.5度。在办公室不停踱步的葛伟接到了银行的电话。此时,他的债务已达3.7亿英镑,涉及5家银行、3家贷款公司和38名个人债权人。前两年他每天要交15万的利息。他再也扛不住了。挂断电话后,他决定停下来,这意味着他将背负“老赖”的名字,和巨额债务一起把他拖入深渊。他点燃了16年来的第一支香烟。从办公室弯曲的落地窗,他看到了拥挤的车辆和人群。不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是否和自己一样绝望。也从那时起,他再也不敢去阳台,甚至没有打开通向阳台的玻璃门。他不想自杀,却固执地暗示他“我不能死”——后来精神病医生告诉他,这其实是一个意思。正常人不会认为“我不能死”。

现在这个月租2000元的房子离重庆滨江路很近,阳台不远处就能看到嘉陵江。房间陈设简单,客厅除了沙发和电视几乎什么都没有。虽然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但房间里的人似乎随时准备离开。当然,鉴于租客的身份,你还是可以看到一些财富的痕迹。浴室里有两千多条浴巾,CK的;小卫生纸篮1100元。他已经忘了牌子,只记得是意大利的。

搬进30年来最小的房子后,葛伟选择了最小的房间作为卧室,不到10平米,几乎没有浪费的地方。狭小的房间让他感到更安全、更温暖。桌子上方有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有50多个色块留下了他的脚印。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世界地图已经被重庆地图取代了。

破产后,他意识到自己必须重新学会做一个“普通人”,甚至为此受到了鼓励。但是当他第一次站在轻轨站的时候,这一切都显得太陌生,太困难。他懵懂内敛,在人群中躲闪,像个农村来的穷亲戚,连交通卡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他不想碰轻轨上的扶手,就像他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的病菌一样——清洁是人生第一法则——在移动支付出现之前,他甚至用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新钱。

他是个洁癖者。有一次,他看到前面的乘客在轻轨上起身离开。为了让座位上残留的温度和气味消散,他默默的坐了十几秒钟,但是身后的姐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现在呢?“我先抢!”他装出一副交叉双腿的样子。

两种生活的过渡并不那么顺利。他过去的生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追求精致优雅。如果他分不清哪个更好,他会买最贵的。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纯色的,衣柜里的衣服是纯黑色的,床单是纯灰色的。纯白的菜最近比较新。在此之前,他吃了好几年的外卖,偶尔自己做饭。他要提前去超市买一次性饭盒,用完就扔掉。二十多岁的时候,葛伟住在别墅里。至少有两个保姆照顾他——一个打扫卫生,一个做饭。“你觉得我会怎么做?”他摊开双手。

几年前,他想不到一个人一个月花一万块也能活下来。之前有员工想涨工资500,葛大挥挥手。“500能干什么?”现在他终于意识到,500不仅可以买一份牛排,还可以为家里支付一个月的水电费。

负债上亿的人

葛伟很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嘴唇上立着一排小胡子,像个倔强的老人。他习惯穿没有logo的黑色Polo衫。本来是Dzheniya的,现在换成了优衣库200块。两者都是纯色,“但感觉不一样”。他相信自己对那些房地产商并不陌生,他床边的一摞摞哲学经济学书籍就是证据之一。他喜欢谈论感情或者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兴衰。在一个商人的晚宴上,他是滔滔不绝的人。这是他获得尊重的方式。但是后来他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事情不需要这么复杂,他的财富是“1”,其他的都是“0”。

至少在商业圈,一个人能得到的尊重是以财富的多少来衡量的。在刚刚过去的以房子为核心的繁荣时代,房地产开发商在各种场合都是客人——如葛伟所说的“商业之巅”。席间有人被介绍为房地产开发商时,人们都忍不住把眼镜放下。“不用说了。”。

但是现在呢?他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变成了一个“老赖”,一个“地鼠”,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变成了一个不诚实的人——他顶住了这个称号,“你知道,我20多年来一直很值得信任”,他对很多人说了这句话,即使无法安抚债主的怨念,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说。

有一次,在重庆江北口的一个高档写字楼里,朋友雷璐反驳他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不还钱还谈?”从那以后他就没说过了。每一个电话都催他还钱,送法院传票给他的快递哥都表示不屑。他心里不断的撕扯抓伤皮肤,脱衣服都是血痕。仿佛孤独和痛苦变成了一个实体,卡在他的胸口,随时都要爆炸。

对于葛伟来说,财富的损失本身可能没那么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可怕的是尊严和自信随着金钱而消失。尊严不是一张脸,它与豪车、豪宅、或者几百万件实木家具无关——商人就是这样把场景填满的。那种恐惧的感觉很真实,他觉得自己内心的价值被摧毁了。人们纷纷前来讨债。有人来硬的,用刀威胁他。他不害怕。当他因为拆迁问题被200人包围时,他并不害怕;有人来软了,二话不说,跪下来求他,说借给他的二十万是老母亲捡矿泉水瓶攒的。他听到了眼泪,但他控制不住。债主用指节敲着他面前的大理石桌子,“咚咚咚”,这种绝望的声音直到现在还会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在巨大的财富差距中,隐藏的人性被撕裂的赤裸裸。前几年他名下的一家公司破产清算,他派人清理保险柜,钥匙负责人是葛伟公司的一个CEO。在葛伟的叙述中,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身贫寒,是他带出来的。她曾经对他有用,说:“我不用自己吃火锅。”。葛伟欠了她一些钱,但承认这些年赚的多了。结果老板没打算原谅他。她把钥匙扔进一个装满油的垃圾桶里,让葛伟的人去捡。

年轻时的葛伟在墨西哥旅游 葛伟 葛伟年轻时去过墨西哥旅行。

他曾经生活在一个温暖的世界。他和他的朋友们周游世界,每天下午四点联系在哪里吃饭。直到2014年,一个身价上亿的朋友向他保证“再穷也不能生个穷孩子”,也就是说他要承担孩子的问题。后来葛伟第二次创业失败,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孩子几万的学费没谈妥。葛伟要求朋友履行诺言,哪怕是借,对方却让他这辈子多存点钱。

还是有一些变化在悄悄发生。朋友给他孩子的新年红包从往年的7万逐年减少,今年只剩下1.2万。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变得敏感了,也许是这个原因,但现实让他拒绝了这个想法。有时他想约朋友出去吃饭,但打不通电话。如果他再打电话,他一问就忙。

“放屁!”他轻蔑地笑了笑。“你敢不接葛伟的电话?”

复盘后,即使手段没有那么光彩,今天的悲惨局面也大概率可以避免?债务危机爆发的时候,有朋友建议他早点转移,砍掉一些财产,或者干脆把这个烂摊子抛在脑后,去柬埔寨躲避风头。葛伟没答应。虽然经商多年,但他认为有些学者清高,不能容忍做一个不道德的人。

遇到了葛伟债主的几个朋友。虽然他们对自己欠钱这件事相当不满,但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讲信用的模范“老赖”。里奇是葛伟的债权人之一,他们是认识二十年的好朋友。作为一个从事小额贷款多年的商人,里奇对债务人的身份非常敏感。他还有十几起讨债诉讼。欠钱的人有信心的答应某一天按时还钱,但第二天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这是常事。2014年后,在葛伟破产期间,他们见过几次面,看到葛伟花白的脑袋和凌乱的胡须,让他觉得很复杂。在那段时间里,里奇会时不时给葛伟打电话,除了沟通破产的进展,还有一个隐秘的小心思,以此来确认自己的朋友没有跑路。

有时候葛伟坐在家里翻电话通讯录,几百个名字就这么溜走了。每个人都可以被称为“朋友”。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翻到最后一行,也找不到几个可以打电话的。事实上,他不想借钱,更不用说抱怨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是想随便聊聊,哪怕没什么可聊的,去河边散散步或者只是喝杯茶。他不怪他们。做生意这么多年,利益交换的原则很明确。至于他自己,“罪人没有避风港”。

对于负债上亿的人来说,睡觉成了奢侈品。他每天吃两片安眠药,有时更多。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醒着的,在滨江路上开了一夜车。凌晨12点多,所有的灯和霓虹灯都熄灭了,路上几乎没有人。他只是找了个地方停车,坐在河边,一根一根的抽烟。有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比如打官司涉及的利益,就赶紧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像神经质一样一遍又一遍的算。

他尝试了许多方法来打发时间,准确地说,是暂时把大脑从痛苦的想法中抽离出来。他有时花几个小时摆弄含羞草,看着叶子展开和折叠。或者整天走在重庆的大街上,上上下下,漫无目的,他相信身体的疲劳可以抵消精神上的痛苦,因为“重庆棒子从不失眠”。

在嘉陵江上,有几次,他遇到了一对靠捡废品为生的残疾夫妇。他看着,觉得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就给了他们一百块钱。渐渐地,他坚硬的固执掩盖了痛苦。“我还有力气。”葛伟说,他决心把最后一块筹码放在赌桌上。“我不能死!老子要翻脸了!”

“做了房地产以后就再也不做其他行业了”

对于葛伟这一批商人来说,程也拥有房产,但他也失去了房产。

近三十年前,海南的房地产泡沫还没有破裂。在海口某酒店,葛伟以12.5万亩的价格买下一块地。拿到建筑图纸和批准文件后,他连钱都没交。他出去卖给隔壁家,每亩加3万。当时这款游戏被称为“油炸图纸”——在物理世界没有任何改变的情况下,一个建筑设计和一张纸的批文就可以天价卖出,然后再以更高的天价卖出。人们坚信“有人会接手报价”,就像他们相信明天天上会掉馅饼一样。

1988年,海南建省,设立经济特区。一时间,“十万人才去海南”,楼市成了人们追逐的对象。1991年海南商品房价格为1400元/平方米,两年后涨到7500元/平方米。鼎盛时期,海南省有2万多家房地产公司,那里诞生了无数财富神话,包括后来影响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万通六君子。

但其实这只是一个传包裹的游戏,大家都心知肚明。至于能不能赚钱,一个看胆子,一个看命。1993年6月,海南的比赛结束,葛伟是成功登陆的人。

也是在那段时间,他花了170万在海口买了一套独栋别墅,作为这栋房子的中介,他后来的朋友陈松赚了20万。葛伟感叹当年赚钱太容易了,胆子更大了。“虽然我不赌博,但我赌的是我是个有骨气的人。”。

葛伟位于海口的独栋别墅 葛伟 葛伟在海口葛伟的独栋别墅

每个60后都会面临无数的机遇。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世界日新月异,就像一部以双倍速度播放的电影。葛伟从很小的时候就自信这辈子不愁钱。他头脑灵活,勇气可嘉。80年代在禹州大学读书的时候,卖摩托车票50元一张。当时,一盘红烧肉在一家餐馆卖三分五分。

大学毕业后,他在一家与城市建设相关的行业报纸做了一年的记者。报纸的广告部和编辑部挨着。当他一个月拿70多块钱的时候,广告部的大佬们已经月入上万了。葛伟总能看到他们提着皇冠密码箱,咔嚓一声打开。十元钞票,一千块,装得满满的。

香烟,一条条阿诗玛——当时是高档香烟,“小伙子,抽吧!”大哥们对他说。他原本有一个当作家的梦想,但是看到那些作家和诗人的贫穷,“赚钱很重要”。

八十年代是广告业的创业期,报纸是很少的广告渠道。陈松告诉我,他当时为一位老板写了一篇独家专访,并在他工作的小报上发表。报酬18万。加入广告部后,葛伟赚到了第一桶金。当时他每天四点起床,坐七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去各个县市卖广告页。他丰厚的收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动力。1988年,他赚了30万,而全国平均工资是1746元。后来在海南炒房,钱成倍增加。

从行业媒体跳入房地产不是偶然。当时一个是渠道和流量,一个只是需要。葛伟的一个报社同事是一个叫吴亚军的年轻人。后来她参与了龙湖地产的创作,一度成为中国首富。2020年,吴亚军以990亿元财富位列2020年胡润全球房地产富豪榜第12位。

葛伟喜欢读历史,明白当一个地区进入发展轨道,房地产是必不可少的。当时大陆资金匮乏,市场广阔,往往意味着暴利。很难说这种知识是开阔了他的视野,还是限制了他的视野。在20多年的房地产生意中,这种观点逐渐僵化,成为他人生经历的一部分——葛伟反复听到并深刻思考“一旦做了房地产,就再也不做其他行业了”。

1997年,重庆作为直辖市成立。葛伟和几个合伙人带着现金回国,成了房地产商。他用100万元存款买了150亩地。没几年,地价暴涨。进出之后,他赚了几千万的利润。

1998年,国家实施了以“取消福利分房,实现住宅货币化私有化”为核心的住房制度改革,房地产时代正式拉开帷幕。

财富是一种危险的东西

正如许多财富故事是由时代的潮流创造的一样,也创造了许多平等的幻想。葛伟喜欢冒险。这种人的命运,就像得到金钱和失去金钱一样,不完全是理性的结果。多年以后,葛伟的朋友张淮坐在他西郊庄园的别墅里,试图总结葛伟的失败。“财富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他说:“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他以为自己在成长,其实他只是在扩张。”

《西郊庄园》是葛伟房地产生涯中最得意的作品。因为它,葛伟陷入了破产的泥潭。庄园内环境优雅,淡黄色的别墅分布其中,茂密的植被中散落着八匹一人高的青铜马,马色斑驳,这就是葛伟的审美。

西郊庄园 森林庄园

十年前巅峰时期,葛伟身价高达5亿元。金钱滚滚而来后,葛伟的洁癖和自律成为朋友圈里难得的东西。做生意几十年,几乎不抽烟不喝酒,甚至很少去KTV。里奇多次邀请他去澳门赌博放松,他都拒绝了。多年来,他坚持锻炼,每天跑步一小时,把手机留在车里,大事情里找不到他。

葛伟偏执完美。1999年,葛伟看中了重庆九龙坡汉沽镇230亩土地,打算在这里建别墅区。原因很简单。他认为别墅是人类的终极居住形态,精致优雅,亲近自然。早在他住在海口别墅的时候,就喜欢台风来临时一丝不挂,在别墅花园里拥抱风雨。

理性地说,当时选择建别墅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和葛伟一起从海南回国的朋友,选择了另一条路:买下闹市区的土地,建造快速移动的商品房,三个月内几千套房子被卷走空。内心深处,葛伟并不喜欢这个行当。他去参观了这些朋友的建筑,朋友们兴奋地告诉他,他买的瓷砖有多便宜,和那些贵的没什么区别。葛伟什么也没说,心里想:“怎么会没区别呢?这是一所供人居住的房子。要造就要造最好的。”

葛伟当时看起来很得意,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虽然有很多朋友劝他,但他还是应该建一些面积小、总价低、资金回报快的小排屋。但葛伟对这些建议置之不理,称别墅是奢侈品,“豪宅是空间”。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为尽善尽美,2003年,葛伟在打造“西郊庄园”别墅区时邀请了加拿大设计师保罗,样板房装修工作交给了香港设计师团队。他还定制了来自四川广汉的纯青铜马雕塑,每件27万匹。甚至别墅区的树木也要严格筛选,每棵树都要高于别墅12.5米的高度。

还是很多年前,他性格中矛盾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他喜欢结交“社会上的朋友”,自以为真实,脚踏实地,却特立独行:一群人挣钱就去吃饭打牌,葛伟不玩,在麻将桌边看书。他喜欢读书。他还开了一家叫“鲁尼火锅”的火锅店,意思是鲁迅和尼采。

在朋友眼里,他不是那种一见面就笑的商人。他在饭桌上遇到品行低俗的人,不管对方是大领导还是成功商人,葛伟只会默默算账回家,再也不会见面。“其实他的机会比我们多很多,但是他已经放弃了。”海南葛伟合伙人吴琪说。当时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就是傲慢。第二次见到葛伟的那天,陈松也去他家做客。说起当时的葛伟,这位江湖商人坦言:“我很讨厌他。”

20世纪90年代,陈松从海南回来承担重庆市政府的城市建设项目,担心资金问题。因为有交情帮他买房,找到了葛伟,希望他给点帮助。但当时葛伟情绪高涨,以近乎无视的态度拒绝了他。这对陈松打击很大。在那次不愉快的接触之后,陈松接管了一个高速公路收费站的业务,高峰时期每天的收入超过20万英镑。

对于葛伟来说,别墅似乎是一种执念。高质量要求意味着更多的投资。从2003年开始,他开始借外债,先是银行,然后是贷款公司,最后是个人。这为随后的崩溃埋下了伏笔。

在雷璐看来,葛伟把西郊庄园当成自己的作品,这是商人的忌讳。朋友认为他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为了“感情”,葛伟今天甚至做出了一些荒唐的事情。他把普通别墅的价格定在3400万,湖滨别墅定在7800万,但每栋别墅的造价不到200万。

里奇欣赏西郊庄园的别墅。作为朋友,他希望葛伟能给他打折买一个,可是葛伟二话没说就拒绝了。当时开展房地产活动,五一期间,出价上万元购买。一个富有的老板带着三个邻居去看房子,想给每栋房子买一套。葛伟拒绝报价只是因为合同晚签了三天,408万的房子原价不能打折。最后交易泡汤了。

当时葛伟的债务已经达到了几亿,越滚越像雪球,但在他看来这不是问题——资金变成了资产,反正跑不掉。葛伟买地后,国家停止审批独栋别墅建设用地。一位银行行长告诉他,西郊庄园两三年后价格会翻倍。葛伟下定决心在这场赌博中坚持到底,宁愿每年支付几千万的利息,也不愿过早撤资。甚至在西郊庄园现金流紧张的情况下,他拿出几千万投资房地产三期,希望能快速卖出三期,缓解西郊庄园的困境。

几年后,市场上的联排别墅数量增加,通往西郊庄园的道路往往因收费站取消而造成大规模拥堵,于是西郊庄园突然无人问津。

现在回想起来,葛伟认为2010年左右是他最伟大的时期。那时候债务不是问题,从银行取钱很容易。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央政府投资4万亿元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然后这些资金被地方政府和民间投资成倍增加。

“就像洪水一样,”葛伟的合伙人之一、一台建筑机械告诉我。“只要你在河边,到处都是鱼,有很多换钱的机会,银行就会追底借钱。”。葛伟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了。他希望这场赌博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直到2014年,住房持续供过于求和去库存政策的推动导致房地产市场低迷。葛伟记得当年重庆有几个房地产商破产了,包括他自己。

失败以灾难性的方式表现出来

2019年10月,葛伟写了一篇1.6万字的关于自己破产的文章,贴在新注册的微信官方账号上。之后无数同舟共济的人来找他诉说痛苦。

陈松联系了葛伟,两人从贷款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们在咖啡馆相遇,面面相觑,感慨万千。早在十年前,陈松就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破产,在发霉的地下室里住了两年。现在他每次出门都要在包里放一副塑料眼镜,因为看守所是不允许带金属眼镜的。

看完文章,48岁的刘源立刻联系了葛伟和他见面。20多年前,他几乎与葛伟同时进入房地产行业,然后创办了自己的工程机械公司,员工最多872人。房地产建筑市场突然转冷,银行贷款9000万,公司年产值暴跌90%。他赌了一把,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包括老婆存的最后几十万,但是情况根本没有好转。他躲在一个朋友家里,一些债主找到了他的老家,扬言要挖他祖坟。当时,妻子怀上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没有告诉他就流产了。

终于有一天,他站在32层的天台上,想知道自己要不要跳下去。他想了一晚上,抽完两包烟。天一亮,一位老妇人走上前去晾衣服,向他打招呼:“小伙子,你在干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就不跳了。即使现在经济状况缓和了很多,刘源说以前眼睛还是会红。

越来越多的人找葛伟。他们把他当成一个象征,一个失败了却努力东山再起的英雄,就像他们自己一样。他在短视频平台有30多万粉丝,罗永浩转发了关于他的消息。这一切都给了葛伟信心,他觉得自己总要为自己和他人做点什么。

2020年4月,葛伟和几个朋友一起喝茶,包括陈松和刘源。都是经历过失败的商人,聊过天。这七个曾经仰望亿万富翁的中年男女,一个个哭了。

没有人会否认葛伟几乎是一个真正的好人。类似的形容词包括感情、文化、爱情...有很多事实可以提供证明:他连续资助一家福利院近十年;汶川地震第二天,向灾区捐款10万元;今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他捐了1000元。钱出了,银行卡里只剩下三百四十块,都是他的财产。

但是现在,人们在谈论这个“好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抱歉的语气。以葛伟为中心的地震波及范围很广,余震涉及无数人。曾经担保葛伟贷款的中间人,现在靠在市场上卖手链为生;为了接手西郊庄园的物业摊子,张淮一时转不过弯,卖了一辆雷克萨斯;里奇的小额贷款公司这几年一直在苦苦挣扎,葛伟的欠款也无法偿还,一度濒临倒闭。值得一提的是,他当年没买的西郊庄园的房子被葛伟抵押了,给了他五套,他没留一套,全部卖了一半。

接管财产后,张淮过得很艰难。庄园里的所有居民都是富人,但令张淮苦恼的是,很少有人愿意每月支付超过1000英镑的物业费。后来他总结了一个道理“你知道为什么有钱人有钱吗?”张淮说,“因为富人在乎钱。”

张淮身材高大,留着胡子。他和葛伟有一些共同的特点。他们本质上是商人,但他们向往艺术,葛伟家有一匹昂贵的铜马,而张淮家就像一个美术馆。客厅里有一台西班牙的铣床,或者说是装置艺术。他曾经是葛伟的装修承包商,两人因为性情相投而成为朋友。

葛伟自己的8号别墅 葛伟自己的八号别墅

在张淮的理解中,他和葛伟的商人大多是草莽英雄。随着时代的变迁,死了就死了。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赚钱赔钱只是社会财富的再分配。在更具体的场景中,失败以悲剧的方式表现出来。

当一个人曾经很有钱的时候,他所拥有的,金钱,名誉,尊严,总是让他在决定性的时刻抛出更大的筹码。2014年,在葛伟决定停止支付利息的几个月前,他试图说服张淮在他位于高宇广场附近的办公室投资他。张淮觉得葛伟当时的激动溢于言表,他也说不清这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不得不借钱的伪装。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一个吸毒者,吸毒者不会听任何建议。张淮看着葛伟的眼睛浸在泪水中,最后什么也没说。回来后,他打了两百万到葛伟的账户上。

其实在资金链濒临断裂的时候,葛伟不仅仅是找生意上的朋友借钱。他还向承包商、员工及其家人借钱。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性格有信心。就算抛开这个不谈,西郊100多栋别墅是真的。他也对自己有信心。一个踏遍所有波澜的房地产开发商不可能是普通人。

在公司破产后,葛的家庭还剩1400万现金和两套房子。在别人眼里,这笔钱是他最后的保底资金,即使他做一些保守的理财,也不会让全家人过上贫困的生活。但葛伟觉得,这钱也是他的筹码,也是赢回尊严的最后机会。

他又选择了冒险,然后又失败了。

这个世界以完全奇怪的逻辑运转

葛伟想到了很多翻身的办法。他第二次创业,投资互联网,但是之前的逻辑不管用。2015年,他看中了中产阶级社交和短视频项目。和一个来自Xi安的互联网从业者吃过饭后,觉得项目大有可为,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盘算着一旦成功,可能就是“下一个马云”。

他努力消除自己在新领域的陌生感,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落伍。他在手机上写了一本字典,叫做横幅,KPI,日常工作。就像再学英语一样,他转头去查他不懂的单词,搜完了继续听。他去上海杭州找投资。年轻的投资经理坐在他面前,谈着看似简单的商业模式和无法形成的闭环。他听了一愣一愣的,还不忘说一句“你不能跑这里。”。

他还找到雷璐投资他——葛伟还欠他800万,但这次他又投资了400万。重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老板雷璐长着一张中国人的脸,棱角分明,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作为业务上的一个短板,他特意总结纠正过。现在,即使他已经身价过亿,不管遇到谁,都会带头微笑。

做互联网的想法产生后仅仅三天,这个项目就启动了。葛伟任命了一个据说很有经验的互联网从业者。按照当时盛行的玩法,他先投钱,后赚钱,陆续推广活动。

葛伟绝对是员工的好上司。就像当初的房地产公司一样,他每天带两支烟到办公室,大家一起抽。偶尔看到一个员工上班玩游戏,他也视而不见。至于周末,每天加班费1000元,按时发。后来有朋友听说了,很震惊。“你傻吗?”互联网有什么加班费?"

最初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到2016年,互联网融资环境急转直下。看着账面余额,葛伟的心渐渐开始变弱。这和做房地产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的我很踏实,花了更多的钱盖房子。归根结底,资产只是以另一种形式显示。然而,互联网是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洞。当数以百万计的资金被投入时,它们就变得隐形了。“没有灰。”APP的日常生活一直保持个位数,他又失败了。

学习直播 学会生活

他发现这个世界正以一种完全陌生的逻辑运转。几年后,当他成为一个自媒体名人时,许多MCN组织找到了他,承诺包括但不限于帮助他将粉丝增加到每年500万,与罗永浩相同的直播渠道,或者根据他的故事改编电影和网剧。

他一开始很激动,觉得自己又踏入了激流。有一个MCN组织借用他的名字收取粉丝会费。99元一个人,现在成千上万的粉丝“入团”了。他们在葛伟回来的时候收钱,带着自己的钱回来。“有时候我真的不理解他们。这是我缺的钱吗?”葛伟自言自语道。他和陈松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嘉陵江。陈松哽咽了,“我真为他感到不值”。

荒诞的故事总是发生在现实中。市场就像一个脾气不确定的孩子。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它会给你什么。破产给葛伟带来的教训之一就是,即使打开了通往财富的大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走进去。

一个新的故事正在发生,但没有人知道它将如何结束。第一次见葛伟的第二天,他就去杭州考察供应链,准备可能的活交货。因为不诚实,他不能坐飞机,也不能坐高铁,只能坐12个小时的动车,每天和各种商家聊到凌晨2点,第二天一早就去工厂参观。他不断给自己信心——他必须给自己信心。

沮丧的商人再次寻找他们的位置。刘源从天台下去后,睡了几天,然后振作起来。2016年,他将员工团队减少到200多人,投入2000-3000万元但一点声音也没听到的R&D中心被所有员工取消,并雇佣了新员工。“原来光靠喝酒,靠勇气,是做不到的”。刘源说。现在,他的公司已经为高层建筑开发了电梯,每台电梯的利润是原来的五倍。

至于陈松,他只是想通过战斗来证明,一旦他们有机会,他们仍然可以穿越云层,再次成为社会的精英。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失去了。葛伟还有很多不想说的故事,关于他的婚姻,关于他的家庭,也许以后他自己也能说出来,谁能说呢?很多年前,在墨西哥坎昆海滩,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小乌龟伸着头,路过沙滩上的阳伞、木桌椅,向大海走去。当时他坚信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努力和勇气换来的。一波又一波,是他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刻。

刘源在本文中是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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