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初,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势力扩展到印度洋西海岸。
为了方便与东方市场开展贸易,荷兰人占领了东西方交通要冲好望角。1652年4月,荷兰船长范里贝克带领一批荷兰移民在好望角卓湾登陆。他们以武力征服并奴役当地土著科伊桑人,逼迫他们在荷兰人的种植园和牧场中劳作。
为了防御和镇压土著的反抗,荷兰人建起军事要塞,并把它命名为好望堡,后来,荷兰人将这片土地命名为开普地区,由此建立了荷兰在南非的第一个殖民地,并将首府设在开普敦。
当时,欧洲宗教冲突激烈,新教徒受到残酷迫害,同为新教徒的荷兰人在南非建立的新殖民地成了他们的庇护所。于是在法国遭到屠杀的胡格诺派信徒和德国、捷克一些信奉新教的农民纷纷来到开普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融合,放弃了各自的母语,转而共用一种汇集了非洲本地方言和荷兰、德国、法国方言的新语言,俨然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欧洲人称他们为“布尔人”。
1795年,荷兰被拿破仑的法国击败,流亡英国的荷兰政府允许英国代管开普地区20年,英国趁机派舰队占领了开普地区。1814年,荷兰政府根据《伦敦公约》,让英国以600万英镑从荷兰手里买下了开普地区,英国成为这里的新主人。
当初布尔人殖民开普地区后,用暴力圈占土著的土地,建立世代相袭的奴隶庄园,残酷剥削和压制黑人奴隶。
英国入主开普地区后,于19世纪30年代,宣布将开普殖民地的土地收归皇室,剥夺布尔人农场主对土地的独占权。
英国反对畜奴,宣扬人人平等的观念,抨击布尔人压榨黑人的不人道行为。1828年,英国颁布《第50号法令》,在法律上规定了科伊桑人与白人地位平等。1834年,英国宣布废除开普地区的奴隶制度,剥夺了布尔人无偿役使黑奴的权利。英国总督还下令,所有土地的获得必须通过拍卖,不允许布尔人继续无偿圈占黑人的土地。英国政府还鼓励黑人摆脱布尔人的奴役,到劳动力市场上自由接受雇佣。失去了对黑奴无偿劳动的剥夺,布尔人的庄园就难以经营了,他们也无法接受与黑人地位的平等,他们抱怨道:“如果让我们同奴隶享有相同的平等,那我们还不如去死!”
面对英国人的步步紧逼,布尔人非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英国人太强大了,他们根本不是对手。终于,布尔人决定离开开普地区向北部的内陆迁徙,到英国人势力范围之外去寻找新的土地,然后继续以奴隶主种植园经济模式生活。1834年,开普殖民地的布尔人开始分路迁徙,14000名布尔人陆续离开他们已经生活了近两百年的家园,这些人占了开普殖民地白人的六分之一。
然而,南非内陆虽然广袤,却不是无主之地,那里生活着祖鲁人、玛兹里卡兹人,野猫族人等许多土著部落,这些土著都是善战的勇士,布尔人的到来,必然与这些土著发生冲突。
布尔人迁徙时的交通工具是牛车,他们把粮食、农具等生活资料都放在牛车中,妇孺也安置在车里,男人们则骑着马在车队的前后和两侧护卫。布尔人的旅途是充满凶险的,不仅要抵御土著的攻击,还要时时提防猛兽的袭击。当时,那里生活着地球上最强大的猫科动物开普狮,这种体重超过300公斤的猛兽极其可怕,它的每次攻击都是致命的,而布尔人当时的单发燧发枪,很难阻挡一头猛扑过来的狮子。好在布尔人都是优秀的猎手和强悍的武士,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保护族群的安全。
布尔人的牛车不仅是生产和生活资料,也是极好的防御装备,布尔人宿营时,会把牛车首尾衔接,形成一个圆形车阵,车与车之间的间隙则填上荆棘。如果遭到袭击,牛车就成为掩体,布尔人可以依托车辆对外射击,人在里面就安全了。布尔人的这种车阵应该源自欧洲的胡斯车阵,在15世纪的胡斯战争中,波西米亚的捷克车阵发挥了很大的威力,而在17世纪的30年战争中,荷兰和捷克同属新教阵营,对这种车阵的用法荷兰人并不陌生,所以,布尔人在殖民地也善于使用车阵。
1836年10月16日,布尔人首领博特吉特率领50辆牛车的移民队伍进入了玛兹里卡兹人的领地,遭到6000土著武士的攻击。40名布尔人在牛车构筑的防御工事后面用火枪猛烈开火,打死500多名土著,击退了他们的进攻,然而车阵外的牲畜却被土著掠走。
1837年1月,博特吉特主动攻击了玛兹里卡兹人的营地,杀了近400名土著,夺回了大部分的牲畜。
1837年11月,博特吉特和另一名布尔人首领乌伊斯率领360人再次进攻土著,玛兹里卡兹人无法抵挡布尔人的火枪和骑兵,被迫退出领地,迁移到1000公里以外。
1837年10,56岁的布尔人领袖雷提夫率领一队移民翻越龙山,进入祖鲁王国的纳塔尔地区,在那里建立定居点,雷提夫担任总督。
祖鲁人也不是这一地区的原住民,他们是原来生活在非洲中部大湖区的班图恩尼古人,15世纪来到奥兰治、纳塔尔和开普地区,18世纪时形成部落联盟,部落酋长夏卡担任首领时,这个联盟强势崛起,夏卡以他的姓氏“祖鲁”建立了祖鲁王国。夏卡通过军事改革,使勇猛的祖鲁勇士服从于严明的纪律,以往使用战斧、投枪各自为战的祖鲁战士开始使用长矛和盾牌,结成严密的攻防队形去作战,从而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随后,夏卡发动祖鲁内战,征服100多个部落,控制了2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并在其疆域内形成了祖鲁民族。
然而,锐意开疆拓土的夏卡却被他的兄弟丁刚暗杀了,丁刚夺得王位后,为了巩固了权力,又血腥屠杀了忠于夏卡的亲戚和臣僚,终于坐稳了王位。
1837年11月,雷提夫带着14个人,乘坐四辆牛车去见丁刚。临行前,当地的传教士欧文警告雷提夫要小心,因为丁刚凶残狡诈,行为难以预料。以前,另一位布尔人首领凯恩在和丁刚会面时就差点遭遇不幸。当时,丁刚以希望观赏火枪齐射表演为名,想诱使凯恩的火枪手同时把子弹打完,趁他们重新装填时袭击他们。但是凯恩保持了警惕,只同意让火枪手们一个个轮流射击,始终保持戒备,这才使丁刚没有得逞。
然而雷提夫不以为然,11月5日,他们一行抵达了被称为“大象环绕之地”的祖鲁王城姆冈冈德洛武。见到丁刚后,雷提夫说了他的来意,请求丁刚同意布尔人在纳塔尔定居,从事农牧业生产。丁刚对布尔人未经他同意就进入祖鲁境内很不高兴,他还指责布尔人杀了他的人,抢了他的牲畜,雷提夫则辩解说这些不是他们干的,很可能是野猫族人所为。丁刚表示,如果布尔人有诚意,就应该帮他找到杀人者,夺回被抢的牲畜,雷提夫答应了。他还告诉丁刚,祖鲁的老对手玛兹里卡兹人已经被布尔人打跑了,雷提夫此举看似向丁刚示好,实则是显示布尔人的威力,希望借此震慑丁刚,然而丁刚在感到惊恐的同时,也增添了对布尔人的忌惮和敌意。
1838年2月,雷提夫从野猫族人那里夺回了被掠的牲畜,带着67个布尔人返回姆冈冈德洛武。丁刚显得很高兴,双方很快签订协议,祖鲁王国允许布尔人在纳塔尔及附近地区永久居留。
协议签订后,双方举行了热烈的庆祝活动,1838年2月6日,雷提夫向丁刚辞行,丁刚说要为他们举办盛大送别舞会,为了双方的友谊,请雷提夫他们赴会时不要携带武器。可是当赤手空拳的布尔人一进入会场,就被狂舞的祖鲁人围在了中央,当舞会气氛到达高潮时,丁刚突然跳起来大喊,“杀掉这些巫师!”,没有武器的布尔人当即被全部杀死。远处山谷里,早有不详预感的传教士欧文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幕。
丁刚杀死雷提夫后,立刻挥兵杀向布尔人的营地,2月6日晚,猝不及防的布尔人遭到祖鲁士兵的突然袭击,500多人被杀,大批牲畜被劫,遇害者中包括185个孩童。当夜,一位在附近做生意的意大利妇女特瑞莎·维吉利安发现了祖鲁军队的行动,她骑着快马赶到其他布尔人营地报信,使许多布尔人家庭得以逃脱。
听到雷提夫被杀,营地被洗劫的消息后,凯恩率领他的人马,对祖鲁人展开反击,杀死上百名祖鲁男子,劫掠了500多名祖鲁妇女和许多牲畜。
布尔人首领乌伊斯和博特吉特也率部对祖鲁人实施报复,但是在4月10日,布尔人被诱入伊塔莱尼山谷,他们在那里遭大批祖鲁军队伏击,乌伊斯和他的儿子战死,博特吉特逃出了出来。
4月16日,凯恩再次带领人马进攻祖鲁人,结果与丁刚的弟弟姆潘迪率领的大军相遇,一番激战后,布尔人被击败,凯恩战死。姆潘迪乘胜追击,一直杀到纳塔尔港口,铲除了那里布尔人的居留地,布尔人只得坐船逃到海上。
然而,出乎丁刚意料的是,已经越过龙山的布尔人却顽强地留了下来,没有逃走。于是在他在8月13日派大将恩迪拉率一万士兵进攻布希曼河谷的布尔人,这次布尔人有了准备,他们以290辆牛车结成车阵,并得到一门12磅铁炮的支持,布尔人还在前沿挖了堑壕。布尔人中能参加战斗的只有75人,其他的都是老弱妇孺,但这次妇女也上阵帮助男人们装填子弹。
祖鲁人在清晨开始进攻,冒着枪炮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但他们在进入长矛投掷射程前就被击倒,少数祖鲁勇士冲到了牛车边,甚至已经爬了上去,却被荆棘挡住,无法冲入车阵。捆着火把的长矛也很少能投进牛车阵中,因此零星的燃烧很快就被扑灭,没有引起祖鲁希人望的大火。战至第三天,祖鲁人付出重大伤亡却无法攻破牛车阵,只得撤军,他们把牛车阵外布尔人的上万头牲畜全部掠走了。这一战,布尔人只有一人阵亡。
失去牲畜后,布尔人的生活陷入困境,他们决定选举新的领袖来带领他们对抗祖鲁人。他们写信给开普殖民地的民兵指挥官比勒陀利乌斯,请求他带人前来增援并担任他们领袖。接到求援信后,比勒陀利乌斯率领464名骑兵和64辆牛车,携带一门舰炮,于1838年11月26日抵达纳塔尔地区。
布尔人骁勇善战,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但是大多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作风散漫,作战时任意妄为,缺乏有组织的严密攻防进退。比勒陀利乌斯深知这一弱点,他到来后,首先对布尔战士进行整训,制定严格的纪律,要求他们做到令行禁止。布尔人的燧发枪射程为200米,但真正有效的杀伤距离是80米,所以比勒陀利乌斯要求在这个距离上才开枪,因为这个距离在大多数祖鲁战士的长矛投掷射程之外,又能增加射击的准确性,节省弹药。布尔射手的射速是每分钟两到三发,比勒陀利乌斯在每两辆车的联结间隙处放置十名战士,规定每次只允许一个人开火,通过交替轮流射击,达到每分钟三四十发的射速,以此来保持火力输出的连续性。
1838年12月9日,比勒陀利乌斯举行誓师,然后率军出发,准备与祖鲁军队决战。比勒陀利乌斯的牛车队伍由700头犍牛拖拽,每个骑兵配备两匹战马,连同他带来的舰炮,布尔人手中这时有三门炮,这是他们最重要的支援火力。除了战士,比勒陀利乌斯这次还动员了350名马夫,他这样做,是为了支持他的新战术。以往与祖鲁人作战时,牛和马都散放在车阵外,因为作战时,牛马如果在阵中受惊,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但这样处置,即使守住了车阵,人身安全得到保护,牲畜却往往被掠走,失去了牛马的拖拽,在茫茫的内陆中,车队就失去了极机动和补给能力,如果遭到祖鲁人的长期围困,也将陷入绝境。所以比勒陀利乌斯这次要把牛马放在阵中,这些马夫的任务就是看住这些牛马,不让它们因受惊而炸营。
丁刚的王城姆冈冈德洛武群山环绕,只有通过崎岖的伊塔莱尼峡谷才能到达,这个峡谷地势非常险峻,只能容一辆牛车通过,乌伊斯就是在这里中伏身亡的。所以比勒陀利乌斯没有直接进攻峡谷,而是以车阵缓缓推进,同时鸣枪开炮进行操练,希望激怒祖鲁人,引诱他们来进攻,在祖鲁人被大量杀伤而溃败时,再用骑兵出击。
祖鲁人也得到了比勒陀利乌斯前来进攻的消息,丁刚不能容忍布尔人在他的领地上横行,于是派恩迪拉率领16000士兵前去攻击。
1838年12月15日下午,布尔人的游骑发现了祖鲁大军,比勒陀利乌斯下令车队渡过恩康姆河,然后在一条深沟旁,背水结阵。由于恩康姆河又宽又深,是一道天然屏障,营地的南面,是一条深达四米以上的沟堑,非常难以攀爬,这样,布尔人需要防御的只有西面和北面,比勒陀利乌斯可以将火力集中于这两个方向。
比勒陀利乌斯部署完毕,已是夜晚,当夜起了浓雾,祖鲁人不善于夜战,所以没有连夜发起攻击,其前锋3000人悄悄接近了布尔人的牛车阵,在火枪射程外等待黎明。布尔人虽然看不到夜雾中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清楚地听到了祖鲁人的脚步声,他们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16日清朝六点,浓雾开始退去,祖鲁士兵唱起了战歌,然后呼啸着发起冲击,布尔人枪炮轰鸣,祖鲁人的攻势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战场上弥漫着黑色的硝烟。
祖鲁战士见布尔人火力凶猛,正面攻不下上去,便绕到西南面的深沟里面,试图从那里攀爬上来攻击牛车阵的侧面。比勒陀利乌斯发现后,马上命令一批人冲出车阵,到沟壑边上朝下射击,正在奋力攀登的祖鲁人遭到了屠杀,尸体填满了沟壑。
祖鲁人连续猛攻后,战斗持续到八点钟时,祖鲁人伤亡惨重,又找不到突破口,于是开始撤退。比勒陀利乌斯立刻命令骑兵出击,已经非常疲惫的祖鲁人溃退了,在布尔骑兵的追杀下,有500名祖鲁战士丧生。
这时,祖鲁军队的主力到了恩康姆河对岸,并开始渡河,布尔人赶到河边,对着密集的祖鲁渡河队伍猛烈开火,大批祖鲁士兵被打死在河中。
祖鲁人手中这时也有一些火枪,丁刚知道火枪威力强大,他也想建立自己的火枪队,他在与白人贸易时,要求他们以火枪来支付。但是白人在交付的火枪中,总会故意缺失一些零件,也不会教他们正确的射击方法,所以祖鲁人那时还不知道怎么使用火枪,射出的子弹漫无目标,不会对布尔人形成威胁。
在激战中,比勒陀利乌斯发现了祖鲁军队设在后方高地上的指挥所,于是他命令集中炮火朝那里猛轰,祖鲁人的指挥所被摧毁了。
祖鲁军队不顾伤亡渡过恩康姆后,集结在西北方向,然后对牛车阵发起了凶猛攻击,但他们的密集队形在燧发枪铅弹和火炮葡萄弹的打击下,死伤枕籍,不得不后退,然而后面的祖鲁人正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两股人马撞在一起,堆成了人山,成了布尔人的靶子。到中午11点时,祖鲁人终于无法承受巨大的生命损失,全面崩溃了。比勒陀利乌斯马上亲率骑兵追击,大批祖鲁士兵被赶进河里又遭射杀。1000多名祖鲁人死在河里,河水被鲜血染红,这条河从此被称为血河,而这场战斗被称为血河之战。
战斗全部结束时,有超过3000名祖鲁士兵阵亡,而布尔人只有3人受伤,比勒陀利乌斯就是其中之一。
此战过后,主力损失殆尽的丁刚已经无力对抗布尔人,比勒陀利乌斯则挥军直指姆冈冈德洛武。丁刚知道大势已去,便烧毁王城逃跑了。20日,布尔人进入了这个“大象环绕的地方”,他们得到了丁刚没来得及烧毁的一吨象牙。21日,他们在刑场里发现了雷提夫的尸体,并在他的包里找到了那份协议。随后他们收集了与雷提夫一起遇害的布尔人骸骨,并将他们安葬。
1849年,比勒陀利乌斯带领的一队移民,在北部内陆建立了德兰士瓦共和国。1855年,比勒陀利乌斯的儿子将德兰士瓦共和国的首都命名为比勒陀利亚,以此纪念他的父母,比勒陀利亚也就是现在南非的行政首都茨瓦内。另一支布尔人则于1854年在中部地区建立了奥兰治自由邦,首都是布隆方丹。
血河战役后,布尔人在每年的12月16日都要举行纪念活动,并将这一天命名为“誓言日”,他们还在比勒陀利亚建造了南非先民纪念馆,纪念雷提夫、比勒陀利乌斯等人。南非种族隔离政府被推翻后,黑人曾要求拆毁这座建筑,但是曼德拉总统说:“历史就是历史,任何国家,任何组织或者任何个人,是无权篡改历史。我们后人能够做的就是一件事情,就是不要让历史的悲剧重演。”这座建筑因此得以保留,12月16日这一天,如今已经被南非政府改为“种族和解日”,是南非的公共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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