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中秋节那天晚上我正好在心电图室值班。

11点多,心内科的ICU病房打来电话,叫我们去拉个直线。

拉直线是比较隐晦的说法,意思是给刚刚死去的人做一项心电图检查,而在后期出具的死亡证明里必须包含一张心电图报告。

而死人的心电图,在所有的导联上都是一条直线。

带我值班的师姐因为害怕而不敢前去,几番交代后我只能一个人拎着便携式心电图机,呼哧呼哧跑上住院部的三楼。心内科ICU病房的门口聚集着一群家属,此时哭泣声和低声交谈隐隐的此起彼伏,我怀着忐忑绕开他们,进门,换鞋换衣,戴上隔离帽和口罩。

不同于门外的场景,ICU里是一片严肃又有序的繁忙,所有人的目光不时都交汇在其中一张病床上,交谈声里穿插着监护仪刺耳的嘀嗒声。我悄悄看了看电脑上的病历,80多岁的老太太,重度心力衰竭。看病程已经抢救过好几次了,属于弥留之际,无回天可能。

没过多久,门外又进来一个稍显年轻些的医生,主治医师看向他,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家属说还有人没到,拜托我们再救救。

主治医师叹了口气,对护士说把泵停掉,直接上吧。旁边护士手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稀释过的肾上腺素,立即开始着手操作。不一会,监护仪上已经趋于平缓的波形出现了一些矮矮的波峰,缓慢又不规则的颤抖着,隔几秒才出现一个。

主治医师这时回过头,才看到了拎着心电图机挂着实习牌站在护士站旁有些拘谨的我。

心电图室的?

是。

可能要等一会了。

没关系。

自己找地方坐会,没那么快。

好。

我坐在治疗区的椅子上,看着这片几十平米的区域。安静的氛围里,耳里交织回荡着的是摩挲的走动声,每台监护仪有条不紊嘀嗒的声音,护士和医生偶尔小声的交谈,下医嘱,再执行医嘱。安剖瓶清脆的裂开,针管抽到最后发出嘶嘶的空气声,周围其他病床传来的呼吸声、打鼾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中秋节的夜晚,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又有条不紊。但空气中却一直有种隐隐约约紧张的氛围,让人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快到让我有些窒息。惨白的灯光被厚厚的窗帘隔开玻璃窗外浓墨的夜色,白大褂,白色和粉红色的护士服,蓝绒色的隔离帽,白色的乳胶手套,洁白瓷砖地板的反射晃来晃去,我眼前出现一阵恍惚,光怪陆离,却又异常和谐的融在一起。

直到手心微微的冒汗发热,我才意识到我坐着也没有放下手里的便携式心电图机。

我只能静静的等,因为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明白,如果我站起来了,走到床边,那就意味着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我仿佛是死神的助手,亦或是张牙舞爪的牛头马面和冰冷残酷的黑白无常,当我开始工作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病床上的老太太,一只发白的手臂已经垂到床下,床尾露出的双脚已经浮肿的厉害。呼吸机在有节奏的工作着,依旧兢兢业业的把空气源源不断的从气管插管里灌到已经没有自主呼吸的胸腔里。而五分钟前,当最后一支肾上腺素缓缓被推进去后,我们看着监护上的波形,最后一个波峰颤抖着抬了抬头,然后趋于平静。

终究没有等到最后的亲人赶来,主治医师和家属谈完话,回来后示意我可以做了。

我走到床边,开始我的操作。其他人有条不紊的开始撤监护,拔掉全身的管子,收拾工具,清理物品。确认取到了直线后,点击上传,我把导联线拔下来收拾,不经意的触碰时老太太的身体依然还有一些温热,浮肿的胸壁上清晰的留下了导联吸盘的印痕。

我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忍着心里的难受,收拾好东西,,合上机器,快步离开ICU。门外的家属或坐或站,有的双双抱头哭泣,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带着哭腔在打电话,似乎没有人留意到我的离开。

其实,谁从里面走出来都不重要了,也没人会急切的围过来打听ICU里的情况了。

当主治医师最后一次和他们谈完话以后,谁都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死亡,面对一个风烛残年的生命慢慢在我眼前,燃尽她最后的一滴蜡,然后熄灭她的火光。

我走出病房大楼,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趴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大,晴空万里,皎洁的没有一点瑕疵。

那种对生命无常的震撼和无能为力的感觉曾经萦绕在我心里很久。

有些事情,真的无能为力。

承认它,很容易。

接受它,却很难。

1.《缓慢的死亡怎么做需要打肉吗?总结很全面速看!直面死亡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刻,我在想些什么》援引自互联网,旨在传递更多网络信息知识,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与本网站无关,侵删请联系页脚下方联系方式。

2.《缓慢的死亡怎么做需要打肉吗?总结很全面速看!直面死亡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刻,我在想些什么》仅供读者参考,本网站未对该内容进行证实,对其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不作任何保证。

3.文章转载时请保留本站内容来源地址,https://www.lu-xu.com/gl/301682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