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上大学时，去一个北京同学家做客。他妈妈递给我们两听可乐。我接过来嗫嚅了一下，没张嘴说话，同学却平静的说:谢谢。
我大惊失色，感觉这一幕极其荒诞和不可思议。
从他家出来后，我迫不及待的问他，为什么要对你妈妈说谢谢？
他觉得很奇怪，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然后他问我，你没跟你妈说过谢谢吗？
我低下头，心想，我没有对妈妈说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谢谢。
那年回家，我觉得很愧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句感谢妈妈的话也没说。真的不应该。
一天晚上睡觉前，妈妈给我端了一杯牛奶。我接过来，怀着感激和爱意对她说:谢谢。
然而结果我妈脸都绿了，看起来有点生气，冲我吼:你说什么？你在外面学得很好，不是吗？有志气！
我有点慌，赶紧解释:不，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听我说...我妈气咻咻地走了，之后几天再也没给我带牛奶。
我妈的心情不难理解。她觉得儿子远离或者背叛了他成长的环境。他去了北京，成了一个文明正派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虚伪有礼貌的即将和她分道扬镳的人。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这个人居然和老母亲聊起了“谢谢”！后来也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02
我有一个认识十几年的朋友。
虽然一年只能见他一次，但他永远是我心中最好的朋友。
他和那些烟雾缭绕的录像厅，褪色的台球桌，被砸碎的武侠小说，露天影院，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县城记忆里。
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如此深刻，我坚信它是不可磨灭的。
直到最近，这种记忆崩溃了。
我帮了他一个小忙，然后他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谢谢。我很难说出当时的感受，很压抑，就像妈妈听到我说谢谢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这可能是地理原因，但后来我发现很多人和我一样不愿意说谢谢。
后来我试着从其他角度更准确的把握这种心态，但一直做不到。
03
就是崔健曾经在接受《人物》栏目采访时，说过这样一段话:
原来我最讨厌虚伪的礼仪。感觉没做过很多世俗礼仪，也没做过。
也许是因为“文化大革命”，最毁我的是礼仪。
后来我发现，和我们一样大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礼貌，没有礼貌，不在乎任何人。
我们不向人低头，也不像西方人那样像绅士一样向人低头。
我们不像日本人那样见面就鞠躬。
我们甚至不像长辈那样用传统方式向人敬礼，也不。
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文革”产生的一代人。但是，这一点有其一定的价值，也有其一定的悲哀。
崔健的言论给我的感觉是不礼貌的性格更沙文主义。
“文革”一代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沙文主义倾向，表现在地域上——比如说——复合文化。
是一种利己的，傲慢的，粗鲁的，有男子气概的文化。他们不向人说谢谢，没有礼貌，往往只是出于排外或优越的心理。
从清朝养笼中鸟的富家少爷，到文革时期张牙舞爪的大院子弟，从清朝到大中华，这种心理一直遗传，无疑是非常丑陋的。
但我相信崔健不是这样。他想表达的可能是左派的热情和对平等的坦诚渴望。
04
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有的生性腼腆，有的无拘无束，却不爱说谢谢。
这些人包括我。
对我来说，谢谢是一种虚假的表达。
很多时候，你说谢谢只是因为你需要说谢谢，你需要看起来有礼貌有教养，因为这是一种社会规范。
而且我也不想对很多人说谢谢，比如餐厅服务员。
每次看到比我小的女生给我上菜，我总在想，凭什么拿着一点工资给我上菜？他们都是我的姐妹，他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我拒绝像个吃肥肉的人一样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头也不抬地向她丢一句谢谢。
在一个没有小费习惯的国家，我可以默认服务和被服务者之间的关系，但我绝不会用一句谢谢来澄清。
你可以把这理解为矫情、偏执，或者从经济角度嘲笑我，但我就是讨厌这么做。
在这里，我的情绪明显是在呼吁平等，表现在我对一个因为起点和过程的不平等而无法享受相对平等的餐厅服务员的态度上，但现实迫使我接受残酷的市场竞争观念。
05
从总体上看，我可以说，左派给中国人带来了情感上的共鸣，右派则提供了现实的诉求，造成了崔健等很多人的矛盾和分歧:
我想唱一首歌包容这里的一切，但是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崔健在那次采访中说他以前很讨厌虚伪的礼仪，说明他现在可能没那么讨厌了。
就像我现在开始偶尔说谢谢一样，这种感觉有点王力可小波:
我对这种改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像失去童贞一样……我还没有为此感到痛苦，但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失落。
作者简介:王力，1983年生，Niubo.com著名作家，《南方周末》特约作者。曾在外企、私企、传媒行业工作，做过志愿者、总务、编辑、专栏作家。辞职创业后，现为陌陌科技运营总监。
当当书/贵州人民出版社
丰富书籍原矩阵:本人隶属于沃诗妙吉、神都文华、中州读书、FranklinReadingClub，出版畅销书《活一次，尽情地活下去》
享饭加微信:158589503(备注广告)，部长微博@小明牛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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