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铁西区,排队的烟囱是其强势的象征

沈阳是一个男性化的城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的沈阳考察文章之一可以描述沈阳。“如果说杭州和苏州是秀丽的小家碧玉,那就细腻脆弱了。那么沈阳是一个充满肌肉和力量的壮汉,确实是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的城市。”

在我眼里,沈阳的空间形象可以具体适用于几个男性:努尔哈赤、张作霖、铁西工人。努尔哈赤建造的沈阳故宫是目前沈阳旅游的最大景点。柴林的大美部在电视剧《少帅》的人气播出后,也叫嚣着文电城,并肩作战。铁西工人呢?那个铁西区旧工厂的命运怎么样?2016年沈阳主办中国城市规划宴会期间,国内很多规划专家要求组委会带队参观铁市的老工厂,负责接待的一位当地建筑师不得不说:“你们来晚了,铁市的工厂都没了。”

改革开放前沈阳市五大地区位置图

童年回忆中的铁西区。

对于好奇的孩子来说,沈阳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各种图案和风景。我家最早在沈阳大同区,这里与古城相邻,到处是曲折的小巷,是常见的红砖和灰瓦的祠堂。每个星期天,爸爸都会带我去古老的长沙街、中街、街道两边是古朴精致的民国建筑,南边是有红墙玻璃瓦的宫殿。(莎士比亚)。

一到假期,妈妈就骑自行车送我去外婆家。那是我小时候的长途旅行。从城市东北部穿过10多公里到达了铁市的兴华街,过南奥吉铁路桥时眼前的街道宽阔笔直,两边的房子整齐地变大了。远处,无数的烟囱向蓝天冒着黑烟。

和平电影院是1954年为铁西区工人建造的大型娱乐场所

矮小的我爬上和平剧场隔壁生肖的阳台栏杆,看到头上古老风格的屋檐和下面狰狞的石狮一对。事实上,这些不是我认可的铁书景象。我更喜欢二舅坐车,坐在前横梁上我,三舅坐在后架子上,飞奔到兴华街以北的工厂地区。享受多次穿过铁轨的颠簸弹出的感觉,从鼻子里吸入浓浓的酸味,眼前出现了很多工厂、工厂、工厂等庞然大物。(莎士比亚、坦普林、工厂、工厂等)。

宽敞整洁的兴华街代表了铁西区崭新的形象

中国古代工匠擅长用木结构营造巨大而流畅的室内空间,除了供奉神灵外,还擅长展示帝王的威仪。进入工业时代后,掌握了彻头彻尾能力的“工程”们也创造了工业时代神殿般的巨大空间。(莎士比亚,坦普林(Templin))。

铁西工业博物馆是利用原铸造厂的车间改造的

我记得有一次参观铁西工业博物馆的巨大工厂时,我的小小身体在空荡荡寂寞的工厂里像烟雾一样飘扬。(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读者》)它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膜拜,在天窗中鸟儿如箭雨般的光州之间穿梭,缓缓升起。这种感觉给在我们工业园区长大的孩子们灌输了巨大的永生般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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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代初奉天驿以西的地区还是一片旷野

铁西区是怎么来的

现在的沈阳人都见证了铁西是怎么没的,却很少有人知道铁西是怎么来的。苏联红军占用了那么多工厂,解放后工人师傅修复了那么多工厂,这些工厂都是哪来的?不到十年时间里,铁西区是如何从一片荒野变成巨大的工业区呢?

1905年到1938年在铁西区落户的主要日本企业

1936年10月,一群伪满洲国的政府要员和军官秘密集结在鞍山汤岗子温泉疗养院内,用一个月的时间制定出一套方案,然后提交日本政府。这个方案叫做《满洲国产业开发第一次五年计划》,1937年2月,日本政府同意该方案,4月五年计划开始实行。这一计划的主要目标是利用东北丰富的资源大力开发重工业产业,预计投入资金超过60亿元。伪满洲国成立之初,确定奉天(沈阳)、安东(丹东)、哈尔滨、吉林为工业城市。在最初的五年里,不说后三个城市,就连工业基础最强的奉天市,除了张作霖留下的兵工厂,其他重工业企业都很薄弱,而从1905年就开始被满铁蚕食的铁路以西地区,主要集中的也只是建材、纺织、酿造和农产品加工行业。

中间抬手者就是被称作“重工业王”的鲇川义介

伪满洲国的五年计划,其目标是要将东北打造为一个重工业产业区,以支持日本本土及日本军方不断滋长的侵略扩张的野心。然而,这个计划的最大瓶颈是60亿的资金需求,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一个活跃分子登场了。这个人就是现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姥爷岸信介,他从日本请出了一个产业巨擘、大财阀--鲇川义介。鲇川带着海量的产业资本来到东北,主持成立了满洲重工业开发会社。有了这么大的资本注入,五年计划顺利启动。

1940年代初铁西广场附近已遍布工厂

铁西重工业区的形成便是这个五年计划的最大成果,到1941年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时,铁西区已经形成了冶金、机械、化工、建材、橡胶、制药等门类齐全的产业集群。那时,在铁西区棋盘式布局的街道上,能看到一些大企业的名号--三井、三菱、住友、东芝、日立、富士、立邦……在日本的经济界,铁西还被称作“大阪系资本的别动队”、“东洋之铁西”。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铁西的重要性更加凸显,满重旗下的企业基本上都转型生产武器装备和军用物资,比如,满洲三菱机器株式会社(沈阳第一机床厂的前身)转型生产坦克和航空机件;沈阳化工厂的前身满铁润滑油工场,为了应对美国军事物资禁运政策,自主开发生产机车润滑油,以保障战略运输的通畅。到二战后期,铁西区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兵工厂,因此也引来美国战机的不断轰炸。

美军记者拍摄苏联红军占用后的铁西工厂

1945年二战结束,苏联红军解放沈阳,在欢庆之余,他们开始劫掠工厂。铁西区的损失最为惨重,据机床一厂厂志记载,“8月28日苏军进驻原满洲三菱机器株式会社,1946年3月8日撤走。期间分六次运走工厂机器设备及材料共160余火车皮,损失90%以上。”

等到1948年11月,共产党的军队进城,摆在他们面前的不光是瘫痪的城市,还有残余势力的不断袭扰。陈云和广大接收的干部们如何来面对这个乱摊子呢?他们的答案是一份上交给西柏坡并被转发全军的《接收沈阳经验》。铁西区也在这群来自农村根据地的干部的指导下稳步恢复生产,除了继续为民生提供必要工业产品,更为解放战争和之后的抗美援朝提供了坚实的后勤保障。铁西的工业火苗又重新燃着了。

中苏的蜜月期,东北工业发展得到了老大哥无私的援助

铁西区更大规模的复兴是在“一五”和“二五”期间,而关键性的动力却来自于工业强国苏联。通过1950年代初签订的多项中苏协定,苏联老大哥通过提供资金、设备、人才等方式积极援助新中国的工业建设。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苏联援建中国156个大型项目,这些项目大部分都在东北地区,沈阳的铁西区就占有三个项目,分别是第一机床厂、风动工具厂和电缆厂,另外还有6个配套建设重点企业。

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铁西区的发展达到了顶峰,区内市属以上企业达到520家,其中大型国营企业58家,沈阳市内的国家重点大型企业,如电缆厂、冶炼厂、水泵厂、重型机器厂、机床厂、制药厂等大部分集中在这一地区。铁西区形成了以机械工业为主打,拥有矿山重型设备、机床、通用机械、电子、钢材、有色金属、标准件、电力设备、化学、橡胶、制药、食品加工、酿造等门类齐全的综合性工业区。

可以这么形容,小到饼干、啤酒、毛料、胶鞋,大到变压器、发动机、矿山设备,整个国家生产生活所需要的全部产品都能在铁西制造。这是铁西的荣耀与骄傲,然而,也必将是它的累赘与羁绊。

重型机器厂车间上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口号,我拍完后它就被拆掉了

不会再有一个王兵

从1949年到改革开放,铁西区像钢花一样耀眼迸发了近五十年,靠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豪言支撑着东北老工业区。然而,时过境迁,国家的境况越来越好,东北老工业区也开始慢慢走向衰败。

王兵的纪录片《铁西区》里保存了珍贵的工厂影像

让沈阳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踏进二十一世纪,一部名为《铁西区》的纪录长片横空出世,获得2003年法国马赛纪录片电影节和日本山形纪录片电影节的纪录片大奖,之后通过三好街的盗版市场传遍了整个沈阳。

铁西馆内展示的下岗工人窘迫的生活状态

我单位的一个老同事看《铁西区》都看哭了,因为那正是他几年前所面对的真实影像:停产、下岗、买断、离开。他哭不是为自己,他自己有了新工作,而他要哭的是那帮还窝在铁西区的兄弟姐妹,老的老病的病,不知还能挺多久。

王兵,在沈阳鲁迅美术学院学摄影的陕西汉子。他拿起DV深入铁西的工厂,与工人打成一片,拍摄到最真实的劳动与扯淡场景。他为沈阳也为世界留下了铁西最珍贵的影像。他所记录的时间段从1999年到2001年,国家刚刚经历了香港和澳门回归,铁西区的大部分工厂正经历滑铁卢式的惨败,镜头中的冶炼厂还在生产,因为还保有一些资源优势,而与南方竞争激烈的轻工企业就没有那么幸运,比如纺织厂早已倒闭。

一切滑落都是那么迅如雷电,当大家欣赏完《铁西区》,再想去铁西区重新捡拾一点零余的素材,发现一切都过去了。工厂已经封闭,移交国资部门等待拍卖;工人已经分流,回家自谋生路。那段历史稍纵即逝--那些工人的状态,那些沉默的厂房,那些蠢动的机器,很快就都结束了。仿佛就是为《铁西区》的拍摄而发生的,而铁西不会再有一个王兵。

2006年的北二路上,机床一厂对面的厂区已经变成一片空地

2002年,《铁西区》完成的那一年,位于铁西区北二路上的沈阳低压开关厂开始拆迁了,由此也拉开了铁西工厂拆迁的序幕。这一行动的代号叫做“东搬西建”,目的是要腾出建设大路以北13平方公里的闲置厂区,将土地迅速转化为解决众多国企改革所需要的巨额资金。

2002年到2011年期间铁西区主要工厂拆除名录

当我在2006年拎着相机站在北二路上时,眼前的景象有如隔世。王兵片子里的工厂还在生产,而我所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厂房。自从大学毕业,我就很少回到这片城区,最后的一点印象还是为姥姥送葬,坐在冷冰冰的灵车里从机床一厂的医院出发,穿过那些个灰暗的街道和死气沉沉的厂房。那时我心里隐隐觉得铁西区与年轻人如此地格格不入。从那一刻起,我开始了每周的记录工作。我拿着宾得老相机,装上富士反转片,觉得这套配置才适合记录旧日的工厂。

机床三厂的铁路专用线、厂房和烟囱

用相机探索铁西工厂

沈阳鼓风机厂

翻墙进院,是进入这些无人工厂的唯一途径。废弃的工厂在拆除之前仅留一两个打更的,他们会养狗来看门护院。脚刚落地后,先不要着急掏出相机,要静静地观察,最好手里拎个棒子或砖头。在确定院子里没有狗的情况下,才能拿出相机。

沈阳电缆厂

其次,要注意隐藏在身边的危险物。比如,废料堆里的钉子,若一不小心踩上,可能还得去防疫站打破伤风。再比如,厂房里的大窗子,最好不要碰,上面的玻璃都不牢靠,若碰一下,玻璃可能从几米高的地方落下来。

沈阳重型机器厂

在拍摄中从来没遇到过房倒屋塌的事件,拆得即使只剩框架的厂房也非常牢固。尤其是日占时期或者大跃进时期修建的老厂房,由于当时没有生产超长材料的能力,大都是用铆接的方式制作立柱和钢梁,甚至还有的用螺丝把紧木条做横梁,因此直到今天仍然坚固无比。

第一机床厂锅炉房里的宣传画

我一个人在无人的工厂里拍摄时,一点都不感觉可怕,有时还会觉得感动。比如,在办公室里捡到一个日记本,看到一行字,“XXX,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你现在还好不。”还有那些被遗落在墙上的标语、宣传画、奖状、电话表……这些都是小时候,在父亲的工厂里仰头看到的东西,现在可以平视了,却面对着它们即将逝去的境遇。

仔细端详,这些厂房好像是老人写满沧桑的表情

因为我是未经许可的闯入,所以很怕遇见人。但遇见,又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或是留守的保安,或是拆迁队的工人,或者是回厂来看看的老职工。与他们交流时,要把自己放得很低,问问关于工厂里的问题,他们大都会问一答十。在他们的眼神里,我起初看到是警惕与疑惑,慢慢地,就变得同我一样了,是怀念和茫然。

沈阳雪花啤酒厂

我所领略过的工厂并不是灰色的、死气沉沉的。我觉得城市里所有彩色的东西都是由工厂创造的,就像大自然中的色彩必定要多于人类制造的颜料,工厂里的色彩也要远远多于中街、太原街、五爱街……

第一机床厂的动力车间

车间的红砖墙在夕阳下显得特别温暖

工厂里的色彩是醇厚的。还记得小时候用过的棉布材料的红领巾吗?那种红色不单单是被看到的,还是被摸到的软乎乎的感觉,闻到的略带腥味的胰子味儿,尝到的一点点汗渍的咸味儿。工厂里的色彩就是那种棉布红领巾上的红色,你标不出它具体的颜色数值,却能找回一连串温暖的、充满母爱的回忆,甚至还伴随着跟父亲挑战的记忆。

沈阳化工厂被药剂严重腐蚀的金属表面有如超现实风格油画

工厂里的色彩也是令人恐惧的。在化工厂里,很容易发现被各种被致命药剂腐蚀的金属材料,那些异乎寻常的色彩所诱发的直观信息,会直接进入呼吸和消化系统,导致呕吐或晕厥,它们仿佛是记录世界灭亡过程的大型壁画。让我联想起塔可夫斯基的电影,无论是《牺牲》、《乡愁》还是《索拉里斯》里那些刻画末日、毁灭的镜头。

沈阳热电厂老放电机组上的阀门

还有一堆色彩也充斥在记忆里,火红的铁水、迸溅的金花、仪表盘上闪烁的红绿蓝的灯亮……在我注视空旷的车间、冰冷的炉膛、锈迹斑斑的机柜时,它们像萤火虫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翻滚跳跃。

铁西工业遗产保护系列讲座的海报

向公众介绍工业遗产的价值

2011年开始,我把积累了五年的底片不断地通过自媒体向外发布,让我结识了一个重型机器厂的工人,他在工厂拆除前就不断呼吁留住工业遗产,还给自己起了个响亮的笔名--保重。工人出身的保重很早就接触了工业遗产的相关理论,他看了我拍的照片,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读过《下塔吉尔宪章》没有?”我当然没读过,在他的逼迫下,我硬着头皮说,读了。然后他问我,理解没?我说,没太理解。

接着,他给我解释了工业遗产的价值。“看第二部分,工业遗产的价值。工业遗产作为普通人们生活记录的一部分,并提供了重要的可识别性感受,因而具有社会价值。工业遗产在生产、工程、建筑方面具有技术和科学的价值,也可能因其建筑设计和规划方面的品质而具有重要的美学价值。看到没?美学价值是放在最后一位的。”

听了保重对工业遗产的理解,我有了新的打算。我和保重用手头的照片编写了一系列课件,用于向更多人介绍工业遗产保护的知识。第一次讲座时,我们在一家独立书店公开宣讲,没料到小小的书店被挤得水泄不通,原本不到两小时的讲座,因为不断与听众交流,整个活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期间,还有几位在欧洲学习的留学生,为沈阳的工业遗产保护提出了很超前的新鲜观点,他们见过德国鲁尔的工业主题博物馆,对沈阳“东方鲁尔”的自诩最有评判的发言权。

1956年东德援助重型厂的铁路吊车,可以已被肢解成为废铁 摄影/保重

化工厂内的发现的松下电机,八十多岁依然还正常使用

化工厂内工人自制的巡检表,是现在电子巡更系统的前身

从那以后,我的拍摄方向发生了变化,更多用数码相机简单地拍摄,记录工厂内建筑设施和机器设备的各种细节,表现工业环境内与众不同事物和行为。而反转片成为配角,只用于拍摄大场景或画面感很强的景观。

我还突然发现了很多工人群体中流行的特殊表达方式,比如他们为一种弯曲的热网管道起名叫“虾米腰”,因为折弯处需要很多三角形的焊接点,看起来很像虾的外壳。还比如很多老工人管阀门手柄叫“巴勒布”,这个发音是源于日语,是伪满时期老工人口口相传下来的。我认为这些有关工业社会学的语言非常值得搜集和记录,也是工业遗产的宝贵价值。

失去的风景

铁西工业遗产保护专刊的封面

2012年11月,我和保重等几个一直关注铁西工业遗产保护的朋友,制作了一本小册子《铁西失去的风景》,这本册子的脉络就是从审美角度的观察到社会价值的挖掘,最后到结合商业性开发的保护措施。画册的最后部分是《关于建设沈阳工业文化廊道的构想》一文,来自沈阳建筑大学地域研究所师生的研究成果,他们从2000年初就参与铁西工业遗产的调研和设计工作。这个工业遗产改造的构想也是我们对铁西未来愿景的一个展望。

沈阳重型机器厂巨型厂房拆除现场,我们认为这里是工业博物馆的最佳选址 摄影/保重

电影《钢的琴》中拆除的烟囱的原型就出自沈阳冶炼厂

然而,民间的力量是薄弱的,再完美的方案也经不起现实的冷酷。在一次在城市规划馆的讲座上,我提起著名的景观设计师师俞孔坚的例子,他在2002年接受沈阳市规划局的委托,为沈阳冶炼厂设计了改造方案,将这座建于1936年的高度污染的工厂变身为工业博物馆、园艺博览会和文化创意园。后来,我在俞孔坚的回忆文章里读到了这样的描述。

2004 年 3 月 23 日清晨 6 时整,随着起爆电钮被按下,刹那间,轰!轰!轰!三声巨响,三座百米高的沈阳冶炼厂大烟筒在爆破中瞬间土崩瓦解。摘自俞孔坚《工业遗产——不该毁弃的锈蚀与破烂》

“……周围群众集体鼓掌,纷纷表示:这三座烟筒早该拆了。因为它们是污染和落后的象征,沈阳要除旧布新。随即,拆迁队伍和推土机进场,彻底在地球上抹去了这个始建于 1936 年的老厂。我则流下了眼泪,而流泪的也不止我一个。因为就在头一天我还流连于迷宫般的厂区,叹惋那精巧的冶炼工艺流程,观摩那看似怪异的机器设备,惊叹那宏伟的大跨度厂房和那三柱足以标志沈阳的百米烟筒,同下岗工人追述悠久历史和传奇故事,与当地领导和专家憧憬如何保护和利用原厂区成为沈阳市的工业文化展览中心和博览园,并带动地区的城市复兴的可能……一夜之间,所有却都已成为过去。我也知道,后悔与叹息的阴影将从此笼罩在这个城市中,也使以后一代又一代的居民为此而遗憾。”

满铁润滑油工场的蒸馏塔在多方呼吁保护过程中还是被拆掉当作废铁卖掉

迄今为止,闻名世界的铁西老工业区竟然没有一处老厂区改造而成的新城市项目,能延续铁西丰富的历史,并且让现在的市民继续享用曾经的历史空间。2016年,随着沈阳化工厂的拆除,那些有历史价值、工业价值和审美价值的老工厂都没有了。铁西工业区有过短暂而丰厚的历史,作为一个热爱沈阳的市民,我感到很心痛。铁西的消失不仅是铁西之痛,也是沈阳之痛,更是东北之痛。

(作者系微信号“沈阳图景”创办人,辽宁文化遗产保护志愿者,沈阳文物保护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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