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老张沉默/门

作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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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漂亮的耽美小说。武侠、战略、宫廷、科幻还是穿越?其实只是几个各自坚持的傻瓜在红尘中翻滚的故事。

前方高能警示牌:这篇文章很长!结束!虐待狂!

第一章

“出去,都出去。”少年稚嫩的声音里包含着无法比拟的愤怒。

“陈等忠诚,请皇上三思。」白发苍苍的鲁迅们在楼梯前绞尽脑汁,额头流血不止。

少年生气了,抓住事件的金人,举起手想扔。两只眼睛之间鲜血无比显眼。少年咬紧牙关,生气地放下了小金人。(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哈姆雷特)他成为一位好皇帝,名垂后世,治理国家,面对这么多大臣的谏言,面对三朝鲁迅的血泪,他若奋起反抗,史书上永远是不可磨灭的污点。(莎士比亚)。

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静下心来,把心中的怨恨都咽下去。“为什么你们都要强求,轻尘是吉姆的功臣,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不会叛国的。他决不背叛。永远!”

“皇帝、长官等不是不信任诸侯,但万事总是有原因的。我军的探子找到了与敌国通信的证据,所以我们至少要把爷爷送回北京问话。请求暂时交出兵权也是为了课后。皇帝、国家大使、天下安危,切不可恶作剧。”

“我不能那样对他。"少年帝王的眼睛都红了。"他在边境上面对敌兵受苦,在本章中一再表示军政是紧急的。他不能离开军队。如果林震长得帅,他会怎么想,军队会怎么想?" "

年迈的鲁迅眼泪纵横。"皇上,天下重。"

年轻的申贵生气地说。“世界是天子的天下,不是另一边轻尘的天下,而是天下人怎么看,法院百官怎么看,辞职怎么稳定,哪个比另一边的侯想的更不重要。(威廉莎士比亚,温斯顿,生活)至于军队,军队服从的到底是皇帝还是王后?”

这样冷酷的话太尖锐了,使年轻的楚国皇帝全身颤抖,恶狠狠地瞪着说话者的眼睛,说着无可辩驳的话,只是生气地从御座上下来,转过身去,走向灰烬之外。(莎士比亚)。

一些大臣跪在前面拦截。索迪楚若宏再也顾不上帝王的丰义了,伸着脚蹒跚地踢了几个大臣,以如此快的步伐跑了出去。

他飞快地跑过去,大声斥责所有人要躲得远远的,毫无顾忌地抬起头,“轻微的灰尘、轻微的灰尘、轻微的灰尘……”大声叫道。"低着头,几个玲珑,被风无声地坠落了。

轻尘,快回来,对这些老糊涂们,你没有叛逆,快回来,不要让我一个人呆着,面对这么多狼和老虎一样的家伙。(莎士比亚)。

绕过走廊,转动亭子,坐在一棵大柳树边上,他顺着树坐了下来。池塘边的杨柳依依不舍,池塘里水都溢出来了。他在清澈的池塘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痛苦的脸。

池塘里的人是那么无助和悲痛。几年前,是那个脆弱无力的孩子。悲伤无助的时候,躲在皇宫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哭。

直到那阳光灿烂的一天,有人在后面问。“小殿下,为什么事情这么难过?”" "

他转过头来,看到了他永远忘不了的微笑。

今天,“皇帝、方敬珍依靠皇帝的宠爱,独揽大权,压制百官,希望皇帝的明察吗?”有人说。

很久以前,那个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幸运宫女生下的皇子,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珍惜,哥哥们都有很多文能武和党羽,他没有权力去太医馆给从小照顾他的赵公公看病。

那个少年将军就这样来到他身边。在他没有任何权势的时候,冒着天下的奸计,保护他,照顾他,如何成为男子汉,如何坚强面对挫折,手拉手教他练武,四处为他找大刘老师。(莎士比亚)。

当时,这些忠君爱国、义正辞严的臣子在哪里?

当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冷落了他的时候,方敬珍微笑着给了他温暖。他那么单纯地迷恋方景镇,问了他一次。“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

然后他永远微笑着回答。"如果你需要电荷。"

“方景镇武装从政,眼睛没有圣像,军队没有下跪,没有臣子的例子,应该受到重罚。”

他王毅展示了不下跪的权利,他不向国王开刀,面对那么多政事,面对那么多是非,他总是信任他,期待他能为自己出主意。

所以这成了他被涨潮文武指出的罪证。

"方景镇拥兵自重。"

"方阵意图叛乱。"

"方景镇有夺取政权的心."

这种流言永无止境,但他只记得,当各种皇兄争你死,后宫杀人如草的时候,那个人付出了无数心血,承受着无尽的压力,守护着他。那宫中兵变,菲比腥风血雨,军队已经冲向皇宫,后宫的女人们纷纷自尽,皇族的王子们嚎啕大哭。

乞活,到处是刀光剑影,到处是喊杀呼啸,只有方轻尘,一步不退地守护着他。

方轻尘的武功,可以在万马军中,杀出血路而去,却为了他而被牢牢困住,方轻尘的本领,可以在无数强敌的围攻中,来去自如,却一次次为了救他而负伤。

他还记得方轻尘用自己的胸膛为他挡刀,他还记得方轻尘用有力的臂膀挽着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的他。

他还记得无数呼啸喊杀声中,方轻尘回首的笑容,依旧温暖如阳光:“别怕,只要我还活着,谁也碰不了你一根指头。”

方轻尘保护他,在皇宫中苦撑了一天一夜,直到援军入宫叛军败退,才脱力晕倒,最后那一刻,还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只是睡一会,很快就会醒来了。”

他记得他在方轻尘身边放声大哭,他记得他拉住方轻尘染血的衣襟,十几个宫人用尽力气,都不能把他拉开。

他记得年长的皇兄都被叛乱的三皇兄所杀,三皇兄伏罪之后,父皇也因这一场惊恐而死,只有年少的他,莫名其妙成了国家的君主。

登上御座的时候,看着无数名儒重臣,感受到他们眼中的冷漠和轻视,而这时,带伤的方轻尘,来到他身边,微微一个笑容,让他挺直了腰,稳稳地登上高高的御阶,转头面对无数向他俯首的臣子。

他的第一道旨意,是对方轻尘的封赏。

护国大将军,镇国侯,掌三军,参政事,佩剑上殿,面君不跪。种种隆恩殊遇,令得几乎所有的臣子都跪下来苦谏不可。

而他只冷冷问,兵变的那一日,你们去哪里了?

御阶下,方轻尘凝眸看他,眼神带几许不赞同,但是,最终却没有拒绝他的封赏。国事纷繁,年幼的他,手足无措,不能应对,只有求助于方轻尘。他完全信任方轻尘,所有的国事,只要方轻尘说行了,他连看都可以不看,就笑着用玺。

那个时候,谁敢说方轻尘一个不字呢?那些名儒重臣,那些眼下个个铁骨铮铮,动辄就要撞墙,就要死谏的人,当时又在哪里?

直到强敌犯境,方轻尘引兵拒敌,长守边关,远离朝堂,所有的指责,所有的罪名,所有的不是,全都如雨点一样地冒了出来。

叛乱,不敬,恃权,***女,杀人夺财,种种匪夷所思的罪名被一一罗列。所有人指责他的时候,都义正辞严,仿佛真理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一般。

楚若鸿愤怒了,喝斥,责罚,庭杖,降级,贬官,能做的他都做了。然而,参奏方轻尘的折子还是越来越多,劝他把方轻尘调回来的进言依然越来越多。

他能怎么办?

杀人吗?

不,君王对进谏的臣子如果拿起了屠刀,那国家就离衰败不远了。

哪怕被逼到极处,楚若鸿依然记得很久以前,方轻尘对他的教诲。

他苦苦地支撑着,哪怕满朝非议。

臣子们说方轻尘权力太大了,皇室宗亲们说军队只听方轻尘的将令,而无视皇帝的君令。就连宫中太后太妃,自己母亲家的舅舅表哥们,也开始一次次进言,方轻尘如何仗着皇帝的势力,胡作非为。

他咬着牙听下去,忍着气把奏折看去,不管多少人非议,他都不在乎,他都不相信。

轻尘,轻尘,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召你回来。我多么渴望你此时在我的身旁。我已身为皇帝,为什么仍觉得还象幼时那样无助,你若能在我身旁给我力量该多好。我如今前呼后拥,可是没有你,我比幼时更加孤单。

轻尘,我多想你回来,不是因为三人成虎,不是因为听信流言,仅仅只是因为,我想你。

但我永远记得,你曾说过,国事为重,我永远记得,我亲口答应过你,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全力支持你在前方,尽心卫国护民。

轻尘,我想念你。

你可知道,我一个人抵抗得太累太累了。很多时候,我也想干脆象个暴君一样,凡不合心意的进言者全部杀死,象个昏君一样,再不理什么国家,什么百姓,什么未来。我只想要保护你,就象你曾经保护过我一样。

可是,我是皇帝啊,你教过我无数次,以国家为重,我答应过你无数次,要做一个好皇帝啊。

轻尘,我该怎么办?

轻尘,你知不知道,有人查出了你和敌国通信的证据,所有的臣子都联名向我要求召你回来,解除你的兵权。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石阶上,在大太阳底下,一整天不肯起来,那以耿直闻名的御史,直接撞在金阶的墙上,血流满地。

太后虽然不是我的生母,毕竟是我的长辈,她也逼我一定要召你回来审问,否则就不进粒米。

轻尘,我快撑不住了,轻尘,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十六岁的楚国皇帝,在他初遇方轻尘的柳树旁,发出无声的呐喊。

然后慢慢地握紧他少年的双拳,脸上渐渐现出坚毅之色。

“轻尘,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保护你的,就象你保护我一样,我也绝不会舍弃你。”

少年君王在心中默默发誓,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实现这诺言,这个时候,他确信,天可崩地可裂,他的轻尘,不会叛他负他。海可枯石可烂,纵然举世皆非,纵然铁证如山,他也绝不会动摇对方轻尘的信心。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如此以为的。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如此深信的。

第二章 情利两难

“参见皇上。”

“王师父快快平身。”双手扶起这位在自己还是无人疼爱的孤弱稚子时,便倾心教导自己的老师,楚若鸿有一种见到援军的感觉“王师父,你这次来是为了……”

“臣特为方侯而来”

楚若鸿心中一冷:“王师父,你也认为轻尘通敌?”

王远之为当世大儒。当楚若鸿在深宫中默默无闻时,方轻尘去王府登门拜见,苦求了三日三夜,才说动王远之做楚若鸿的老师。

当楚若鸿位登九五时,王远之却辞谢了高官厚禄,只领了个闲爵,在家中讲学授徒。

除方轻尘外,楚若鸿心中,最重视最感激的,就是这位老师。

王远之看楚若鸿惊慌的表情,微微一笑:“臣想说的是,所谓通敌,纯属污陷,绝非方侯所为?”

楚若鸿心中一松:“还是王师父信得过轻尘。”

王远之淡淡道:“我军的三名探子被捉,居然可以全部从敌方的境内逃归,还能从敌方带回方侯的亲笔信,又能偷听到敌方重将的谈话。莫非敌国从元帅到士兵,全都是木石稻草之人不成。分明是方侯踞守边地,敌将难进寸土,所以才施出这等离间之计。再说,方侯在我大楚是什么地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凡有所奏,陛下无所不准,甚至可以带剑上殿,面君不跪,他有什么必要叛国?他叛国投秦,秦国还能给他更大的好处吗?”

楚若鸿心胸大畅,笑道:“王师父说得有理,明日再有臣子进言,朕就这般质问他。”

王远之看着少年皇帝欢喜的笑容,平静地说:“臣认为,方侯决不会勾结秦人,但臣同样认为,方侯的权力已经太大了,皇上该抑制一下方侯了?”

楚若鸿脸上的笑容一僵:“王师父,你说过,轻尘不会通敌?”

“臣说方侯不会通敌,但没说方侯绝不会叛国。”

楚若鸿脸色大变,厉声道:“王师父!”

王远之却连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皇上,自你登基以来,已给了他太多的权力。带剑上殿,面君不拜,史册上,只有谋位的权臣,才会在夺位之前,要求这样的权利。代替君王参知政事,随意批阅奏折,国家大事,百官祸福,由他一言而决。陛下信之而不疑,君权却早已旁落。举国军队,甚至包括天子禁军都由他随意调度,而不需请旨,不必皇上用印。全国军队,所有的负责将领,都是由他举荐,由他任免。皇上,这已经不是方候会不会反叛的问题,而是,任何一个稍有野心的人,拥有这样的权力都迟早会反叛。就算他没有野心,他身边的人只要有野心,也一定会逼得他反叛。”王远之神色肃然,不顾楚若鸿痛苦的表情,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一句一句说下去。

“不,轻尘不会这样对朕的?王师父,是轻尘三日苦求,才使朕得你为师,你为什么也和别人一样对待轻尘。”楚若鸿几乎是有些哀恳地叫出声来。

“方轻尘与臣有私交是一回事,他如今的权威已经动摇了国家,这是另一回事。皇上,臣即为帝师,就必须要为国家着想,绝不可公私不分。”王远之平静地道“其他人参奏方轻尘,固然有争权揽利之心,但眼见国家大权如此集中在一个人手中,任何一个忧国之士,都不可能缄口不言。”

“可是,轻尘他待朕这样好,如果不是他,就没有今日的朕……”

“方候的确有大功于国,但天子为天地所钟之子,自有万灵庇佑,若说无他则无君,那就是贪天功为己有,本身已是大罪。皇上,你对他的种种破例封赏,引来多少人侧目非议,他居然不曾力辞却坦然受赏,怎能说没有私心,到如今,皇太后凤体多日不进饮食已然不支,皇上,不孝之名,你如何担当?众臣日夜跪于朝门,眼见又晕倒几个,日后史书之中,会怎样记载于你。”王远之眼神之中满是叹息。

楚若鸿咬着牙:“王师父,你也支持把轻尘叫回来审问吗?”

王远之轻轻叹息:“皇上,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做出让朝廷众臣安心的决定。方候有大功于国,国家不可以负他。但是,适当地收回一些权利,略略约束一点方候的行为,这不是在害方候,而是在救他,在成全他,也是在成全皇上啊,要不然,就算这一次,皇上能不理群臣苦求,以后呢?再有莫测之变,误的不止是皇上,也是方候自己啊。”

楚若鸿铁青着脸不说话,是啊,召他回来吧,不审他,不伤他,不害他,只是高官厚禄养着他,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给他,然后慢慢把兵权收归天子之手。慢慢地让百姓知道,大楚国做决定的人,不是方轻尘,而是楚王,不过,当然不可以让轻尘被隔绝于朝政之外,朝堂上一样有他的位置,他说的话,一样重要,自己也一定会认真参考,只是做决定的人,一定要是自己。

好吧,就这样吧。轻尘会理解的,他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楚若鸿一遍遍对自己这样说,但也同样清楚地明白,一道召回的旨意,代表着背叛,代表着放弃,代表着很久以前,他曾经承诺过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在王远之告退很久很久之后,楚若鸿依然呆呆坐在御书房,内心挣扎不休。

看到皇帝这样心神不定,贴身服侍他的总管太监赵宝,低声道:“可惜方侯不在,往常皇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必会往方侯府上去,如今……”

楚若鸿神色微微一动,忽得站起身:“走吧。咱们出宫。”

少帝轻车简从往镇国侯府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慈昭殿,太后微微一笑:“这赵宝倒还是个精乖人。”

一旁的贤亲王楚良也微笑道:“镇国侯府的苏管家,也早安排好了。”

当朝太师方直冷冷道:“赵宝也好,苏河也罢,都算是服侍了他们主子多少年的人了。”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买不动的人,只看你出的价钱有多高罢了。”太后慢条斯理地道。

楚良眼中冷色隐隐:“楚若鸿不过是个卑微宫女所生之子,有什么资格高居九五?”

“但是,不除方轻尘,谁也动不了皇上。方轻尘此人把握朝纲,又掌控军权,不除了他,朝中百官,谁也得不到应有的利益。”方直无所顾忌地道。

“要除楚若鸿,必杀方轻尘,能诛方轻尘,唯有楚若鸿。那样的人物,那样的本领,也只有这个他一心扶助保护的君王,才杀得了他。”楚良冷笑道“只要没了方轻尘,楚若鸿一个黄口小儿,没有任何心腹,又能有什么作为。”

“满朝进谏,百官上折。一些忠直臣子们,自以为驱除权臣,在我们的暗中鼓动下,居然抬棺上书,跪死朝门,再加上王老夫子一心一意为国谋利,入宫苦劝,还有皇上生母的家里的几个兄长,略收一点好处,就个个跑来劝他们的乖处甥.撑到现在,他早已动摇了,相信今天去过方候府之后,就会立刻召方轻尘进京。”太后悠然道。

“但也只是召方轻尘回来,而不是治罪。”

“今天即然他可以信心动摇,召他回来,明天就会因为疑心而治他的罪。今天即然可以不愿让他掌握军中大权,明天,也一样不会愿意,禁军,御林军,九城巡防军继续归他掌控。所以,耐心一些,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太后平静地说

“真的只需要一杯茶,就可以毁掉一代名将吗?”楚良还是有些惊疑。

“楚若鸿再年少,再不懂事,毕竟还是皇帝啊。”太后淡淡一笑“哀家在这深宫之中五十年,见过三代帝王,深知帝王心术。一个君王,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不管是年老还是年少,不管是任性还是严谨,在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帝王,他们最根本的利益,绝对不可被触动,所以,很多时候,的确只需要一杯茶,就能毁掉一个盖世英雄。”

园中花正红,草正青,漫步园内,楚若鸿本来沉重的心情,便渐渐轻松下来了。对于镇国侯府的花园,他比御花园更熟悉。

多少回他偷偷从规矩严谨的宫中溜出来,扯着方轻尘在这池塘中摸鱼,高楼上赏景。逼着方轻尘为他舞剑,为他弹琴。笑着一遍遍说,轻尘,你永远不要离开我,我做一百年的皇帝,你做一百年的臣子,我们君臣,永不相负。

虽然方轻尘远在边关,但是,坐在他曾舞剑,他曾高歌,他曾豪饮的花园里,空气中仿佛都有他的气息。

镇国候府的管家苏河,亲自捧了茶过来,恭敬地奉上。

楚若鸿随手接过,随意地饮了一口,含笑的眼神忽得一凝,然后微笑:“好茶。”随即长身而起:“朕忽然想起来宫中还有些政务,咱们就先回去吧。”

“上茶,还不给朕上茶来。”微笑着出了镇国侯府门,微笑着进了宫门,微笑着走进属于他的广大殿阁,那面带笑容的帝王忽然烦燥得大叫起来。

旁边的太监打着寒战双手奉上刚沏好的茶。

楚若鸿只喝了一口,就一手掷在地上:“这是什么东西,又是陈茶,今年新进的贡茶呢?”

太监全身颤抖,伏在地上:“皇上,按例,每年的贡茶至少还要有一个月才送进宫,这个时候,皇上,太后,用的都是以前的茶叶啊?”

“滚,没用的东西,朕要喝新进的贡茶,现在就要,办不好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年少的皇帝满脸狰狞,拼命踢着只会在地上叩头的小太监。

眼看着太监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渐渐消失。其他人全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更无人劝解一句。

楚若鸿力气用尽,终于颓然坐下。连皇宫还没有收到的贡茶,在镇国侯远赴边境,根本喝不到的情况下,却已经送到了镇国侯府.

“皇上,方轻尘倚仗皇上宠信,独揽大权,欺压百官,望皇上明查?”

“带剑上殿,面君不拜,史册上,只有谋位的权臣,才会在夺位之前,要求这样的权利。代替君王参知政事,随意批阅奏折,国家大事,百官祸福,由他一言而决。陛下信之而不疑,君权却早已旁落。举国军队,甚至包括天子禁军都由他随意调度,而不需请旨,不必皇上用印。全国军队,所有的负责将领,都是由他举荐,由他任免。皇上,这已经不是方候会不会反叛的问题,而是,任何一个稍有野心的人,拥有这样的权力都迟早会反叛。就算他没有野心,他身边的人只要有野心,也一定会逼得他反叛。”

楚若鸿闭上眼,徐徐呼出一口气,然后立起身,淡淡道:“传旨,方侯离京日久,朕日昔思念,特召之回京,边塞事谊,交于诸将办理。”

赵宝躬下身,恭敬地道:“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走。

楚若鸿徐徐抬首,遥望远方。

轻尘,朕没有疑你,没有负你,没有舍弃你,朕只是太过思念你了。轻尘,你曾答应,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所以,回来吧。

第三章 方侯轻尘

“妈的,这班子秦狗,那免战牌一挂出来就不打算挪地方了。”

“这么胆小,干嘛又要陈重兵在边境上,死都不肯退呢?”

“还不是指望咱们大帅快点回京?我说大帅,您干脆回去得了。您一天不动,这班被你打怕了的家伙就当定了缩头乌龟,咱们可不得闷死了。”大将赵永烈咧开大嘴笑着对主帅打趣。

方轻尘笑看帅帐中高呼酣饮的一众将领,唉,看来自己这个元帅当得实在很失败,永远都是手下将军们说笑的对象。

“不打仗也没有什么不好?军人存在的意义是守护,而不是战争,如果真能因为我就震慑得他们不动干戈,我不介意永远留在这里。”

“大帅,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是什么人啊。就算你肯留,皇上也舍不得让你永远在这风里沙里,陪咱们这些大老粗一起打仗啊。”偏将卓凌云朗声大笑。

众人一起轰然应是,哈哈大笑。

方轻尘只是微笑摇头,看外表很难让人相信他的是一位将军,出奇得俊朗,出奇得年轻,永远带着儒雅之气,对每一个人都温和地微笑着。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无时无刻不带着淡淡的暖意。任何人和他在一起,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愿意亲近他,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却绝不相信,他可以百战沙场,可以指挥万马千军,然而此刻在军帐中的每一个将军,都曾被方轻尘在战场上,救过不止一次。

战场上的神勇无敌,战场下的亲切温和,同最低等的兵卒也能一起说笑无忌的大元帅,让楚军成了诸国之中,最不懂敬重上级的军队。几乎所有的将领闲着没事都爱拿他们的主帅开玩笑。

而方轻尘从来只是微笑着纵容一切。此时被爱将一番取笑,他也只是淡淡道:“我上过折子,说明秦军虎狼之心,时时窥我国土,我必须守在边境,相信皇上不会召我回去……”

话音未落,帐外忽传来通报之声。“大帅,京中纪将军有急使求见。”

方轻尘眼神微凝,朗声下令“传他进来。”

随着急促的喘息声,一人跌跌撞撞冲进帐来,满身都是风尘,整个人都成了土黄色,可见这一路疾驰而来,当真是日夜兼程,毫不停息的。

人一冲进来,就扑倒在地,声嘶力歇地大喊:“大帅,皇上已下旨召你回京。“

方轻尘微微皱眉:“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会……”

那人扑地喘息不止:“我方有三个被秦人捉住的探子从秦人那里跑了回来,他们偷听到秦军将领的谈话,谈及大帅与他们已有了协议。又从秦军那里偷来了大帅的亲笔信,满朝臣子,都进谏要皇上降罪给大帅。纪将军一听说皇上降旨召大将军回京,就令我日夜兼程前来送信,大帅请切切小心。”

方轻尘微微一笑,依然是温和明朗的笑容,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空洞了,他的眼神,也依旧温暖,只是忽然间没有了焦距,然而语气却依旧温和从容:“我知道了,你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疲累不堪的使者被士兵引了出去,刚才还闹哄哄的帅帐,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方轻尘微笑着举起酒杯,面向众人:“怎么不喝了?”

砰得一声巨响,是赵永烈一掌击在案上,震得杯翻酒倾:“大帅,别回去。咱们几十万大军,唯你之命是从,何必回去受人闲气,被一干刀笔吏问罪。妈的,勾结秦国,亏他们想得出来?大帅你手握天下兵权,就是要造反当皇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有什么必要勾结秦国?”

卓凌云立起身来冷冷道:“大帅你一日不回去,有几十万大军护佑在旁,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方轻尘瞪他一眼:“胡闹,军队不是一个人的私器,岂能为了个人的得失而利用国家的军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帅……”副将萧远枫忍不住也开口相劝。

方轻尘微微一笑,眼中终有了怅然之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我不是普通将领,而是全国兵马大元帅,此刻又身涉谋反之罪,若再抗诏不归,天下人如何看我,又如何看圣上,朝廷又哪里还有权威去节制军队?”

“可是大帅你的安危要紧啊“赵永烈大叫道“自古以来,名将死于君王之手的事还少吗?咱们在沙场流血流汗,好不容易建立赫赫功勋,却被加以种种罪名处……”

“住口。”方轻尘霍然站起,一向温和的眼眸中,竟是少有的焚天怒焰。

赵永烈满口怨言,也被他如此神色震得一句也说不得。

方轻尘目光扫视诸人,徐徐道:“我要你们答应我,不管京城发生什么事,你们只需做好你们身为武将的本份。只要让秦人占到我大楚半寸土地,就是你们的失职。”

四周一片寂然,谁也没有答话。

方轻尘声音一沉,面上拢了一层严霜:“听到没有?”

众人一震,不得不答道:“是!”

此时众将都不敢再明劝他不要返京,但心中到底还有些不甘,副将萧远枫心思灵活,绕着弯道:“大帅,君命虽高,国运更重。秦军之中,多有宿将,主帅三皇子秦旭飞,更有万夫不敌之勇,你若不在军中,万一……”

方轻尘微微一笑,凝视大家:‘我对你们有信心,大楚国的军队不是我方轻尘一个人撑起来的,也绝不会离了我方轻尘,就全变成懦夫了。“

“可是……”赵永烈还想说什么,方轻尘却已笑道:“永烈,你不是说过,盼着我早早回京,让秦军敢于动手,你们才好一显身手吗?如今时机到了,你倒不快活了。”

赵永烈心中一阵难过,竟说不出话来了。

方轻尘已是举杯笑道:“不要让我的事,扫了大家的兴,接着喝。”

没有人应声。

方轻尘微笑着摇摇头,仰首饮尽杯中酒。

“放开我,大家喝酒啊……”

“大帅,你醉了。”

“我才没有醉,这些日子,天天防守秦军,不敢有一丝松懈,再开心的时候,我也不敢尽兴饮酒,好不容易要回去了,总要和大家醉上一次才好……”

赵永烈把喃喃自语的方轻尘扶上chuang,心中说不出地难过。谁能想到,那个永远从容自若,在任何时候,也不会失态的元帅,会借酒浇愁,醉成这个样子。

方轻尘的眼神一片迷茫,望着赵永烈,眼睛却分明早已穿过了他,看向远在京城的某个人:“皇上,皇上……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竟然……”

“元帅,你休息一下。”

方轻尘一把扯住赵永烈:“你告诉我,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一直为他尽心尽力,他为什么不信我?我接受过高的封爵,但那是因为皇上登基时还太小,不能独立处理政务,我若不能身居高位,就没有名份帮助他处理国事。我手握举国大权至今,没有拉拔过一个私人亲信,没有联结过一个党羽。我见他年纪渐长,应该可以独力主政,为了不致影响他的判断,我故意离京,让他独立掌握最高的权力,让群臣不再逢迎我,而反过来向他尽忠,真可笑,我一离开权力中心,所有人就都来参我?我若真有不臣之心,联结满朝臣子,结党营私,或培植几个私人,为我效力,又岂容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呢?我知道我掌握的军权太重,可是,皇上幼年登基,各处亲王宗室,谁不是虎视眈眈,哪一家番王,手里没有重兵,我若不掌握兵权,又如何可以保证皇上的安全。我知道,我的一切都会惹人非议,可是,我不在乎,我知道皇上不会听信这些话的,皇上一定会相信我的,原来,我错了,他是皇上,哈哈,他是皇上……”

他忽得放声大笑,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悲愤痛楚。

赵永烈强忍悲伤,一迭声唤:“大帅,你醉了,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轻尘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永烈,你流眼泪了,哈哈,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流什么眼泪?”

赵永烈干笑,:“你喝醉了,你眼花了。”

方轻尘用力摇头:“我没有喝醉,永烈,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赵永烈继续干笑。

方轻尘醉眼朦胧看着他:“永烈,你们都对我很好是吗?你们都会信任我,不怀疑我,愿意把生死交托给我,是吗?”

赵永烈点点头,郑重地说:“是。”

方轻尘吃吃地笑起来:“如果我选择你们的义气,我就不会遭到背判,不会被抛弃,不会被伤害,对吗?可是,我选的是皇帝,所以注定了是要被舍弃的,这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是我为皇上做了那么多,皇上也不在乎,我又没为你们做什么,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永烈一阵心酸:“大帅,因为,你对我们太好了。在你之前,没有一个大元帅,可以放下架子,和我们这些粗人象兄弟一样在一起,没有一个大元帅,不但不夺手下的功劳,反而总是把功劳推给下属,也没有一个大元帅,会为了救手下一个区区将官,几进几出,杀入敌阵,大帅你……”

方轻尘大笑起来:“永烈,不要误会,我不是个好人啊?我其实自私自利到极点,整天盼着别人对我好,盼着别人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只要有人肯全心全意对我好,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他,为他死了都甘愿,可是,要是有人负我伤我,我必百倍千倍回报之,让他一生一世,痛苦莫名,生不如死。永烈,我不是一个好人。”

他疯了般叫个不停:“永烈,我不是好人,真的。”

赵永烈敷衍着点头,几乎是哄孩子般哄他躺下:“好好好,你不是个好人,快睡觉吧。”轻轻伸手,为他拉好被子。却又不忍退出帐去。

他怔怔守在方轻尘的床前,只觉满心都是苦痛难过。那天神般的元帅啊,如今伤心脆弱得如同一个无助的婴儿。楚若鸿,那个无知的小皇帝,你做的是什么孽,没有大帅,又哪有你的今日,古来帝王多负心,你真是……

他低下头,悲痛地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没有看到方轻尘突然睁开的眼,那样清明的眼,没有一丝醉意,那样冷漠的眼,冰寒如万古玄冰。

他只淡淡看了赵永烈一眼,复又闭目,仿佛真的睡熟了一般。

永烈,我没有骗你。我不是个好人,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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