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吃的一顿饭

我从河北省枣强县下农村的时候吃了最难忘的饭。

1973年6月中旬的一天，生产队一分麦子，我就急忙去换了脸。

不巧，本村磨面机坏了，附近十里八里也没有磨面的，只好去枣强县城。县城道好走，但太远，离我们村60里地。我打听了一下，能换面最近的是山东省武城县，距离我们村35里地。

第二天，我找本队社员李贵逢借了一辆自行车，带上40斤麦子，一早就出发了。同屋的两个知青都调走了，这些麦子换成白面后，够我吃一夏天的，想到这心里美美的！

武城县和我们这里隔省跨县，没有直通公路，我只知道方向在东南。来到一个村，看到几个坐板凳做针线活聊天的妇女，向她们详细打听打听了去武城县的路和路过的村庄。

那天心情格外好，看到一个村里果树上盛开着白花，想起唐代诗人写的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过了一个村又一个村，来到一个不知名的村子，眼前一座三层高的老式屋脊顶庄园楼，着实把我吸引住了：下乡好多年，去过周围很多村庄，第一次见过这么高的楼。我好奇地端详了好长时间这栋楼，又想起李白的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等我赶到县城，刚好12点，面粉厂中午休息了！我后悔路上耽误了时间，没办法，只好等下午2点上班。不一会儿，下雨了，越下越大，我想坏了，这雨要是下个没完，我怎么回去呀！还好，雨下了一个多小时停了。下午2点一上班，我就换好面，赶紧往回赶。

我骑上车，刚走两步就走不动了，那时县城都是土道，这个县城又是红土地。刚下完雨，路上特别粘，车走几步，两个轮子就挂满了泥，走不动了。我看有人扛着自行车，我不行，后面有40斤面，没法扛着走。我只能是走几步就刮一下泥，不到2里地的县城粘土道，我走了近3个小时。

出了县城，就是沙土地了，车轮子不在粘土了，回去的路也认识了。我拿出全力拼命往回骑，路上什么梨花、杏花，哪怕是面如桃花的大姑娘，也无暇欣赏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天黑之前要是赶不回去，空旷的农村土路，漆黑一片，我又没带手电，后果不堪设想！

总算不错，天黑之前赶回去了。这时，车主早在门口等候，看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说帮他擦擦车，他摆摆手就走了。看他那张难看的脸，想起地里干活时，一谈狗不理包子，那张脸就像包子褶似地满脸开花，对比之下，让人哭笑不得！

赶快做饭吧！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别说吃包子了，我都半年没吃到白面了！在这漫长的180天，难熬的冬春季节，几乎天天都是红薯，小米粥，还有那发了霉的高粱面，玉米面混合蒸的窝窝头，又苦又涩又辣，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因为去年队里收成不好，吃的都是县里拨给下面的返销粮。我和好面行了一会儿，马上擀面条，准备好后天黑了，夏至期间天黑少说也得晚八点多。我从院里拿来柴火，这才发现都被雨淋湿了，根本点不着火。没办法，我只好又找邻居借点柴火。等把饭做好，再吃完，也不知道晚上几点了。只知道那顿只加点葱花的面条，是我一生中最好吃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