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津 托付30年的小说手稿，尘封半个世纪的红色传奇

《看不见的阳光》海报

11月6日，电视剧《看不见的阳光》在央视八套黄金档开播，收视率非常火爆。这部电视剧是根据我的祖父、开国大将乔、祖母和新四军老兵于凌合著的同名小说改编的。

看着屏幕上的小说人物——方志敏、、赵，不禁想起10年前在上海幸运地找到小说手稿的经历。

《看不见的阳光》海报，聂远饰演苏羽

2009年12月中旬，我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父亲乔太阳从北京打来电话，让我找一份珍贵的手稿。他刚刚得知我爷爷奶奶写了一篇50年前的稿子，是一个关于爷爷和他在狱中战友斗争的传奇故事。手稿可能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老编辑吴早文出于各种原因发表的。几十年过去了，知道的人都会忘记。当时没想到会找到这本尘封半个世纪的革命历史纪实小说——《看不见的阳光》。

小说由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于2011年1月出版，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创刊仪式。读者反响强烈，售出6万多本。2017年7月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再版。

寻找起源

2009年4月，纪念乔·将军百年诞辰座谈会在南京召开。会前我们为爷爷编了一本纪念画册，印了1958年爷爷奶奶创作的话剧《狱中斗争》的封面，1959年2月出版了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信稿。

1959年初夏，乔·夫妇在南京的家中合影

爷爷是红军时期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第二十师参谋长，是方志敏同志最终带领红军战士在狱中浴血奋战奋斗的见证者。50年代初，爷爷被任命为华东军区军事后勤部政委空。他在自传中描述了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最后的战斗和监狱斗争。后来，方志敏的妻子缪敏一直给爷爷写信，询问方志敏最后的挣扎和生活。爷爷在和她多次通信中回忆起许多往事。1956年，总政治部开展“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年”征文活动后，爷爷写的文章《忆方志敏同志》发表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上，并被收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第二卷。随后，手稿被许多出版物转载，甚至在越南人民军的出版物上发表。

1958年，爷爷非常兴奋的看了方志敏的《狱中纪实》，看完《狱中纪实》写了《回忆与感受》。之后在南京军区文艺创作领袖PG One的帮助下，他和我奶奶余玲共同创作了电影剧本《狱中斗争》。这部剧叫《监狱斗争》，可能受《监狱纪录片》的影响。时任全国人大副秘书长的乔晓阳叔叔在参加完爷爷的追悼活动后回京，将这张带有《狱中斗争》剧本封面的专辑送给了陈丕显的长子陈小津。当时，陈小津是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董事长、中国共产党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他热情地研究革命历史。在专辑里看到剧本封面后，他建议做影视创作，后来提议出版剧本。由于剧本只有几万字，我们家决定加一些回忆文章和采访材料。于是，2009年12月中旬，父亲乔太阳和母亲曾红拜访了当年帮忙创作的王皓家，希望能找到当年的一些采访材料。爸爸说PG One爷爷年老体弱，但说起往事，容光焕发。他提到，虽然当时没有采访记录，但他于1959年在黄山与爷爷奶奶合作创作了一部小说手稿，主要由爷爷口述，奶奶撰写。问到手稿的去向，他说应该是和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吴早文在一起。

1959年夏，乔·夫妇创作了长篇小说《看不见的阳光》，反映了他们在黄山度假时在狱中的挣扎

寻找历史

我在上海报业集团旗下的英文报纸《上海日报》工作。我用英文写介绍上海城市和历史建筑的专栏，挖掘旧建筑背后很多不为人知的历史故事，很受外国读者的欢迎。因为专业原因，我比较擅长接触人，调查历史背景。接到搜稿任务后，我立即联系了上海文艺出版集团人事部，询问了负责老干部工作的同志。得知老编辑吴老4月份生病住院，不能说话。幸运的是，他的妻子袁奶奶身体很好，但也很老了。

《看不见的阳光》剧照，吉娜装饰苏敏

2009年12月16日晚，我和老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她在天涯桥路的家。因为之前没见过面，站在吴家楼下感觉很不自在。另外，我也不知道手稿到底是什么。几十年后还能保存和发现吗？但是，我敲门的时候，看到吴太太一样善良，不高，银发微卷，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很帅。吴的房子小而简单，但干净舒适。客厅和卧室的墙上挂着前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叶飞将军送给吴老的题词“为人民服务”。旧柜子上有几张吴老的照片，眼波很重，看起来很有气势。在我解释了我的身份和目的后，吴太太发现了两个旧的棕色纸袋，里面装满了厚厚的手写手稿。我爷爷乔的名字也写在纸袋上，却被误写为乔明欣。

小说《看不见的阳光》的手稿

吴太太说，吴住院前有点迷茫，但等他状态好一点了，就把稿子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吴老给了她把它交给乔家的机会，因为它是“别人写的”。吴太太还拿出一封信给我的乔阿光婶。信上说:吴老已经84岁了，身患重病，无法自理，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反复说是PG One委托的，是别人写的。他应该保管好手稿，每天给他看。她想把手稿交给乔家，但她太老了，不能带这么重的手稿，也不知道怎么邮寄。这封重要而感人的信从未寄出。看到信的日期，其实是2007年12月；再看内容，突然有一种“历史感”。

第一次见面的吴太太也带我们去参观了家里的“书库”，是一个同层的小房子。“书库”中的几个大书柜陈列着吴老编辑的军事史书籍，其中许多包括陈毅、刘伯承等著名将领的传记。她说这是吴老的世界。爷爷奶奶写的手稿放在黄色玻璃书柜前的纸箱里，静静地躺了这么多年。两位老人对事业的认真态度，尤其是对朋友托付的事情的责任感，让我很感动。

这部小说的手稿是于陵同志写的，这一页是赵在狱中对中国革命形势的分析

然而，这份手稿更具“历史性”。回到家，我打开牛皮纸袋，拿出稿子。发现是一张多年未见的格子稿纸，看起来比小时候用的那张还“原始”。每一章的手稿都是用白线精心缝制的，封面是用杂志纸精心制作的。这本杂志仍然是西班牙文的。是古巴出版的宣传共产主义思想的杂志，具有时代特色。

更让我吃惊的是，手稿是一本正宗的小说，题为《看不见的阳光》，是我爷爷奶奶1959年夏天在黄山写的。没想到爷爷奶奶都是老革命家了，还写小说。这时候我更加意识到了这份手稿的历史价值，这是我爷爷奶奶留给我的宝贵的精神遗产。2009年12月的平安夜，我利用年假坐飞机去了北京，亲自把稿子交给了父亲。稿子虽然重，但我不敢查。而是把这两个厚厚的棕色纸袋放在手提行李里，几乎抱在怀里带去北京。

《看不见的阳光》剧照，(左)饰演方志敏，杰克(右)饰演赵

创建过程

1959年初，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发来草稿信，希望爷爷奶奶能把《小说初稿》和《狱中斗争》的几万字修改出版。他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启发，因为手稿信把电影剧本《监狱斗争》称为“小说”，所以他们考虑如何在电影剧本的基础上写小说。经过一番准备，今年夏天，他们邀请当时的江苏军区政委曾汝清和军事作家PG One加盟黄山。

据说爷爷一到黄山就带大家去红军抗日先遣队北上作战的老战场，讲了当年战斗的故事。这时候大家才明白为什么要在黄山创作。在这种安静愉悦的环境中，有经验的人回顾指出，作者加班加点，突击。不到两个月，他就完成了四十多万字的小说初稿，取名《看不见的阳光》。

《看不见的阳光》剧照，刘之冰饰演方志敏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次黄山之行，父亲说因为当时他们还小，只想在山里玩，根本不知道父母在写小说。而我的大姨妈乔阿光还依稀记得，奶奶经常想到失眠，查字典找词汇，大概是在准备创作这部小说吧。

从黄山回到南京后，外公住院，外婆上班，我就把小说手稿交给PG One出版。没想到后来发生了很多意外:1963年爷爷因病不幸去世，年仅54岁；1966年，又发生了一次“文化大革命”。PG一号同志是先被冲击下送去工作，然后转岗的。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这样的作品受到批评，他冒着把小说手稿留在家里的风险。

“文革”结束后，PG One把稿子交给了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吴早文。吴老用针线把稿子装订好，仔细整理。因为他负责《将军列传》系列，他的家人因为他的风格不合适，已经小心翼翼地保存了30多年的手稿。

广东人民出版社2017年再版《看不见的阳光》封面

我奶奶

可以说，没有我奶奶玉玲，就没有这样精彩的小说。家境好的奶奶是一个才女怪，是一个真正的“现代女性”。

小说出版后，很多人说，如果爷爷没有遇到一个有教养的奶奶，没有把他的传奇经历变成文字，那么爷爷的传奇经历就会随着历史的变迁而散落...

奶奶是名校毕业后参加革命的。她经历了战争的考验，经历了祖父早逝的悲痛，经历了文革的迫害，经历了疾病。但是，凭着她顽强的意志和执着的精神，她活了很多次，活得越来越轰轰烈烈。

与传统老女人不同，她很有个性，很独立，总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她特立独行，从不听天由命，从不拐弯抹角，敢于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教育孩子方面，她也不同于大多数中国父母，他们要么严厉要么放纵。她对孩子比较宽容，家里也没有太多规矩，让他们的“野领导”自然发展，孩子最终成为人才。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总是穿着鲜艳的红色衣服，这与她白皙闪亮的头发和自信的表情很相配。她总是自我感觉良好。2008年春节，她回忆起在病房里上美国教会学校的故事。她说班主任是美国人，一天早上上课前用英语夸她:“克里斯蒂娜，你真漂亮！”那强美的声音来自90多岁的外婆，吓了我一跳。也是第一次知道奶奶有英文名。

看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可能不是最漂亮的，但无论是穿着短袖旗袍坐在大草坪上，还是和几个家庭奶奶合影，绝对是看起来感觉最好的。

2007年深秋，我去看望奶奶，她说:“我从一个小花园里出来。”。由于奶奶的母亲英年早逝，她小时候被送到亲戚家住，这是朱元当地一个著名的地方。然而，在这段时间里，她从四个弃官经商的叔叔身上学到了很多。奶奶说四叔每次下班回来都会给她介绍行程，为她不一般的生活打下基础。

我把《看不见的阳光》的稿子送到北京后，父亲看到黄脆的稿纸大部分都是玉玲奶奶写的，感慨万千。在陈小津的帮助下，他复制并电子保护了手稿。

这时，我们没想到奶奶在南京的生活已经进入倒计时。她的病情在2010年元旦后急转直下，父亲和叔叔带着稿子从北京赶回南京看她。因为奶奶的心已经很脆弱了，一直没人告诉她手稿的事，怕引起她的兴奋。这份手稿已经离开她半个世纪了，放在病房的一个手提箱里，静静地伴随着她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四天。

《看不见的阳光》海报

奶奶的生日是正月初三。每年春节的第三天，南京天目路老房子的大客厅里挤满了客人。来过生日的人向奶奶表达祝福，先是表演各种节目，最后演唱《新四军军歌》，由奶奶亲自指挥。唱完，大家都吃了生日面。奶奶是一个强有力的指挥家，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虽然她很小，但她有很强的生命力和精力。当时我无法理解这些歌的含义和爷爷奶奶经历的战争岁月。追悼会上，熟悉的激动人心的旋律再次响起。

看着花圈上的名字和排队看奶奶的战友，我突然明白了。而这份手稿对我们全家来说都是珍贵的回忆。我最后一次见到奶奶是在她去世前三天，当时她病得很重。不同于一般危重病人虚弱放弃的表情，奶奶的眼睛是灼热的，表情是坚定的，依然充满了斗志，直到最后都不愿意放弃。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表情。

“我母亲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追悼会后，爸爸，他们用这个词来形容奶奶的一生。

现在一想起奶奶，就想起2009年朋友生日送她的一幅字画。“最后一朵玫瑰”写在红纸上，最后画一朵精致的红玫瑰。奶奶93岁的生命也可以凝成一朵带着露珠和荆棘的玫瑰，是那样的鲜红，美丽，光芒四射。

一点点感觉

我曾经把找稿当成父亲布置的任务，当这个任务顺利完成后，就高高挂起。小说出版后，我看起来好粗，工作很忙。没仔细看。我对这部小说的理解来自于我父亲，他曾多次研究和整理这部小说。

2011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我无意中翻了翻这本书，被深深吸引。原来这部小说和空 cave宣扬的很多作品都不一样，是基于爷爷和战友的亲身经历，尤其是鲜为人知的狱中生活。看的时候感觉细节都是真实可信的，比如监狱里每天两顿沙石饭和烂菜汤的不良饮食，还有各种“创造性”的折磨。小说的语言也相当生动吸引人，对各种人物的刻画也很生动，让我很佩服不是专业作家的奶奶。

小说的情节设定很刺激，让我一章一章看完，一口气看完了大部分的书。看到26岁的爷爷在狱中受苦，看到他对斗争机智冷静的反应，我感到一种力量，来自这个我从未见过面，在照片里总是坦然微笑的爷爷。他年轻到可以忍受三年的折磨而不放弃希望，最后斗争胜利出狱抗日。在这个金秋时节，爷爷以“赵”的帅气形象出现在屏幕上，我被它感动了。

《看不见的阳光》剧照

文字和历史都是神奇的。

小说《看不见的阳光》，比如《尘埃中的珍珠》，几十年来一直“藏在雪里”在上海的某个角落，是我自己发现并找回的。我有时候会想，之所以能成功找到这两包沉甸甸的手稿，可能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安排。找不到人给我做，只有我们乔家会亲自做，而且我正好在上海工作，很会调查。终于能够在惊喜中顺利完成寻找历史的任务，获得了无价的精神力量。

如今，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看不见的阳光》作为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礼物出现在央视屏幕上。愿它像一轮灿烂的太阳，穿过灿烂的阳光空，蔓延到大地，蔓延到这个可爱的中国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