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猫辛集中营卡夫卡的小说，预言了奥斯维辛的惨剧

卡夫卡的很多小说都是未完成的，《美国与城堡》没有结局，《审判》有结局但有章节没有插入。是因为卡夫卡厌倦了这些作品而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创作吗？还是他失去了创作灵感？疾病使他无法完成写作？

J.希利斯·米勒在《社区的燃烧》中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卡夫卡有意地突然停止了这部作品——因为这些小说中的主人公被不公平地迫害致死，就像奥斯威辛集中营的黑暗隐喻一样。就像《审判》的开头:“一定有人诽谤约瑟夫K，因为今天早上，他没有做错什么，被逮捕了”。这似乎与犹太人生活在纳粹政权下的情形相吻合:他们生活在隔离区，坐火车接受选拔，然后不幸地排在通往毒气室的队列中，径直走向死亡的尽头。

卡夫卡的小说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不可续写，这与他的许多其他作品不同，这进一步表明这些小说预示着奥斯威辛。《美国》《审判》《城堡》都没拍完。多亏了马克斯·布劳德没有遵从卡夫卡的要求，烧稿不读，我们才能有这三部小说中现存的章节和片段。《美国》和《城堡》没有结局，《审判》有结局，但有了这些结局，就有很多文本建议在故事结尾前插入很多不成文的章节，可能会延迟结局的到来。

为什么会这样？卡夫卡厌倦了上面提到的未完成的小说。他的注意力转向其他创作了吗？他觉得写的不好？致命的疾病使他无法写作？他失去了创作灵感？这些解释似乎都不可信，因为在他未能完成这三部伟大的小说期间，他写了许多精美的短篇小说、寓言、悖论和谚语，尽管这些短篇作品可能因为未能清晰地揭示某种意义而被视为失败的创作。它们的意义在于不能表示意义。卡夫卡的写作几乎持续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像他说的，他的人生就是写作，只写:“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文学，我不能也不想成为别的东西。”

我认为卡夫卡未完成的小说印证了米斯利的格言:每个时代都梦想着下一个时代。卡夫卡的小说奇异地预言了奥斯威辛。他的小说以噩梦般的不祥预兆预言了纳粹政权下犹太人的生活状况。他们住在隔离区，坐火车接受选拔，然后不幸排在通往毒气室的队列里，直接走向死亡。

我的观点是卡夫卡故意反抗，不想写完，因为这些小说里的主人公都被不公正地迫害致死。不可理解的官僚主义无情地运行，技术机器熟练地合作，死亡就可能发生。无辜的伊拉克人会发现自己在阿布格莱布、关塔那摩湾或布什统治下的海外秘密监狱，在那里他们经历了无休止的拘留、酷刑和折磨。他们被剥夺了人身保护权、在由他们的同胞组成的陪审团面前接受公平和迅速审判的权利以及面对起诉的权利。这种侵犯人权的行为直到2011年巴拉克·奥巴马总统执政时才得到纠正。这些不幸的感受可能和《审判》开头约瑟夫K的心理感受没什么两样:“一定有人诽谤约瑟夫K，因为今天早上，他没有做错什么，被逮捕了”。

把卡夫卡的作品通读一遍，把每一部作品中预示奥斯威辛的地方罗列出来，并不是不可能，但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我已经指出了这类研究的发展方向，下面再补充几点。

卡夫卡审判的电影剧照

为什么那么多卡夫卡的作品用动物的生命表现人的生命？比如《地球上的洞穴》《向科学院报告》《新律师》《变形记》《父母的烦恼》《豺狼与阿拉伯》《混血儿》《女歌手约瑟夫妮或鼠国》《狗的研究》都不是现代伊索寓言。它们以文本的形式表明，在某些情况下，人类生命——或者更好的说法是“裸体生命”——只能被表达为动物生命的一种形式。这些小说不是放大的符号或隐喻，比如不是“格雷格·萨姆萨的生活像蟑螂”这样的符号或隐喻。如果这个意义存在，读者可以从车辆中还原本体。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些故事延续了修辞学家所说的“误用词语”。他们想表达的东西没有书面标题，所以除了用卡夫卡的表达方式，没有别的办法。以“山脸”这个表情为例，山的这个特征没有其他的命名方式，虽然不是指真实的脸。这个短语是介于可能和不可能之间的短语，既有字面意义，也有比喻意义。格雷格是一只蟑螂，读者成了在地上挖洞的动物，而纳粹却把犹太人称为“害虫”，这是直接引用，而不是残忍的修辞方法。根据这一指控，作为害虫，犹太人必须被消灭。阿特·皮格曼的《鼠家》精彩地揭示了这种转变，我将在第五章讨论这部作品。

这些奇怪的变形也以更微妙的方式出现在卡夫卡的多语言双关语中。比如他在很多作品中用自己的名字做模糊的双关语，指的是卡夫卡，家族的名字，捷克语的kavka，意思是“西方寒鸦”。卡夫卡的父亲经营着一家零售店，出售男女高档商品和配饰。他用西方寒鸦作为店徽。再比如Odladek这个名字，有很强的斯拉夫语和其他语言的意思。在《父母的烦恼》中，指的是动物机器极其怪诞的混合，让这个家庭的父母极度焦虑。奥德拉德克为人类到动物到机器的渐进谱系增加了另一项。这种链状结构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聚合体，将人、动物、机器混合在一起，是我们今天越来越明显的存在方式。借用让·吕克·南希的表述，这就是“生态科技”的无所不包的领域。

卡夫卡精通德语、捷克语和意第绪语。对于懂这三种语言的人来说，卡夫卡的作品表现出巴别塔的特点，这一点尤为明显。熟悉几种语言让你成为混血儿——就像卡夫卡的《猫和羊》一样，让那个小故事既精彩又无限动人——但作为混血儿其实并不能掌握任何语言。卡夫卡和他笔下的英雄，无论是人，动物，还是人和动物的混合体，永远是像局外人一样有着感情的混血儿。他们甚至不能适应。美国的卡尔·罗斯曼就是这种情况。当他申请这份工作时，他说他的名字是黑人。在美国，他或她被当作美国人对待的方式。在卡夫卡的意义上，“黑人”是猫和羊的混血儿，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卡尔为自己选择的名字也可能预示着他到达俄克拉荷马剧院时的命运。根据《失踪的人》的译者迈克尔·霍夫曼的介绍，卡夫卡的资料书中“有一张照片，标着‘俄克拉荷马的农村生活’，是一个白人被一个被私刑处死的黑人包围的照片，脸上带着微笑”。

在《失踪的人》的结尾，卡夫卡选择了俄克拉何马州作为剧场所在地，让卡德·罗斯曼坐火车去了那里。卡夫卡的安排让人把这部小说和他在俄克拉荷马州私刑的照片联系起来，可能有不祥的意义。霍夫曼和我一样，注意到罗斯曼的火车之旅预示了火车把犹太人拖到奥斯威辛的过程。我会再回来谈这个联系，我不禁浅浅地想，我可能是第一个讨论这个联系的人。霍夫曼只是顺带提到了两者之间的类比，并没有像我正要做的那样深入探讨细节。

当一个人成为混血儿，他就陷入了不同语言的混乱之中，这不仅预示着纳粹会像消灭害虫一样消灭犹太人，也象征着那些被关在集中营里的人的额外痛苦。他们身边的犹太人来自欧洲各地，囚犯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所以他们在交谈时往往无法让对方听懂自己的话。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的一份材料中有一长串国家名称，记录了这些囚犯的国家。有些犯人不是犹太人，而是政治犯、吉普赛人、同性恋者和其他被纳粹迫害的人。切尔特笔下的主人公九二考，目睹了作为局外人的痛苦。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他说意第绪语的狱友拒绝将他视为犹太人时，他矛盾地重新感受到了身为犹太人的感觉:“‘你不是犹太人，你是个外国男孩’...那一天，我觉得我已经熟悉了时不时站在我们之间的尴尬，那种让人觉得可怕的尴尬。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有问题，好像我没有达到理想的标准。总之就是好像我就是这样的犹太人——不得不承认，在集中营里，在一群犹太人中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卡夫卡在1914年1月8日的日记中写道:“我和犹太人有什么共同点？我和自己没有任何共同之处。我应该静静的待在角落里，能呼吸的时候就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