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跨世纪的中国想象:张颐武电影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王朔与电影:时代精神史的一个侧面

一个

2010年底,冯小刚的电影《非诚勿扰2》上映,与2008年底的《非诚勿扰》大相径庭。《非诚勿扰》是一部聚焦都市人情感波澜的电影,描绘了当下的爱情情境。在延续前一部的前提下,新的《非诚勿扰2》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变化。其实,这种变化多少溢出了冯喜剧中传统的温情与幽默相统一的模式,使我们的期待与这部电影的故事形成了反差。这部电影不仅是前一部的延伸和发展,也是它的移调和变异。围绕和的故事因孙扮演的李香山一角而发生了变化。幽默中有一种忧郁的语气和讽刺的意味,这当然和王朔加盟编剧有关。王朔独特的语言风格和洞察力深刻影响了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至90年代中期中国大众文化的发展。他尖锐的讽刺和像自来水一样流淌出来的诙谐语言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在90年代的影视作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包括冯小刚早期的《贺岁片》。实际上,王朔是我们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最关键时期,使我们脱离旧规范的主要人物。他把我们从旧的规范中分离出来,他用尖锐的嘲讽驱散了过去的规范,让我们可以轻松的笑着告别过去。然而,在21世纪,王朔陷入了沉默,他风格中语言的敏捷被冯小刚的电影所继承。然而,冯小刚的温暖和善良淡化了王朔的尖刻,与社会产生了更多的交流和相应的效果。现在王朔已经重返江湖,以编剧身份参与这部电影,当然是以他独特的风格。时不时可以看到,王朔的犀利和犀利已经超越了冯喜剧的具体模式,王朔的笑料和洞见随处可见。比如一个戏剧性的表达“关爱企鹅”就是典型的例子。

影片中关于秦奋和晓晓的一段,依然保留着《非诚勿扰》的故事,继续思考当代情感生活的复杂与微妙。这条线索的存在可以保持《非诚勿扰》的特点。不过李和芒果的加段明显突出了王朔的风格。秦分和肖骁的故事在这里就比较单薄了。这里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李故事的独特意蕴。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对自己的悲伤和哀悼。从当初的离婚仪式到李一生的丧仪,我们都感到感伤。这种多愁善感其实类似于王朔2007年归来时发表的《致女儿的信》和《与我们的女儿说话》对于沧桑岁月中的英雄们正在走向死亡的深情,一种苍老无力改变世界的深情清晰地凸显出来。我们认为,这种感伤的告别,不仅仅是李的告别,更是一代人对过去的回顾和对人生道路的清理。在这里,李、罗等人是中国开始进入改革开放的第一代人。他们过去叱咤风云,有着无所不能的豪情壮志,背负着许多债务和负罪感。这种内心复杂的感觉其实是这部电影的灵魂,也是这部电影最感人的部分。事实上,这是王朔和冯小刚的写照,他们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是时代的中心,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重视。然而时代变了,生活大变。王朔复出后的作品对生命苍茫岁月和衰老的感受,在这里进入了大众文化领域,形成了新的想象能量。我们可以看到,这一代影响过我们生活的人,在衰老的过程中,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悲哀。

相隔十几年的两部影片结尾的仪式有着惊人的启示:90年代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结尾,出现了一辆巨大的凯迪拉克,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王朔和姜文开着凯迪拉克穿过包括天安门广场在内的北京大街。这部电影回顾了他们的童年,反映了他们的自负和自信,他们已经成为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过程中的历史主体,他们对自己有很大的信心。但是当我们来到《非诚勿扰2》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自己的局限,可以看到衰老和死亡的阴影。这些相对“个性化”的主题,其实预示着第一代改革开放开始老去的感觉。年轻人在上升,岁月在流逝,生活所期待的青春和活力在消退。这些内容给《非诚勿扰2》一个新的台阶。

这部电影可能不是80后和90后所期待的,但却极具个性化和独特性。这是王朔和冯小刚这一代人面对自己生活的表述。其实值得我们细细品味和感受。它实际上是一部独特的电影,从个人出发,投射中国变化的历史,在感伤中寻求新的可能性。它属于今天的流行文化,融合了王朔的想象和冯小刚的想象。这些都给了我们新的刺激,让我们回顾自己的人生。在这部电影中,王朔似乎终于回到了电影中,但当他回来时,他宣布了他的告别。李香山的早逝不是对王朔个人生活的悼念,也不是对自己80年代以来电影生涯的悼念和追忆。这些都给了我们重新审视王朔与电影关系的必要契机。我们可以发现,王朔深刻地影响了中国电影的发展,改变了中国电影的形式。

王朔的文学生涯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这是冷战的最后几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年,也是中国进入全球化进程的第一年。一方面,中国的内部改革在农村得到了深入发展,城市也感受到了这样的机遇。经济生活的宽松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变得具体。另一方面,精神解放是当时的主要需求。虽然人们物质感情的变化很明显,但更重要的显然是精神上的变化。人们开始逐渐从计划经济对个人的整体管理和控制中获得精神上的放松。这一切都是王朔小说的中心,成为80年代后期以王朔小说为中心的一系列电影的核心主题。

1984年初,他的小说《空钟小姐》在当代杂志上发表。这部小说从情节结构和表达方式上来说,仍然是一部典型的“新时期”文化作品,讲述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和一个有抱负的女人之间的感情。结构是一个感伤的爱情故事,是一部典型的情节剧。一个有点滑头还没找到人生位置的年轻人,遇到了一个天真善良美丽的空中学女生。两个人一见钟情后,因为青春的闲散和消极的虚无,对恋人伤害很大。最后他们的恋人死了,青春开悟了。但这部小说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已经具备了王朔80年代后期创作的小说和改编成电影的作品中的基本元素:一是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年轻人形象,他们不是文革后留下的那些对理想失望但在改革开放的社会氛围中又有了一些新的特点和规划的人虽然在当时的阅读中, 人们往往把他理解为文革遗留下来的一个落后青年,王朔的处理并没有完全脱离这种模式,他所预言的精神吸引和影响是80年代初精神和社会变迁的投射。 第二,它提供了一种机智幽默的语言风格,像流水一样奔涌而出。这种语言风格融合了北京话、文革时代的流行语、当下的时尚文化以及王朔自身独特的创意。正是混合、夸张和讽刺的机智和技巧,使作品的人物和表达特别生动。

这种语言风格成为王朔作品中最鲜明的“标记”,也对中国电影尤其是冯小刚电影的语言风格产生了最深远的影响。在对话中,调侃、双关、指东击西、明喻、暗喻像洪水一样向我们涌来。对话是影片的核心,剧情和画面只是提供语言表现的场所。人们常常指责人物说了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却不知道无论身份如何,总是需要巧妙的对话,因为这是王朔电影的重要元素。它通过说让你沉入一股流动的“语言自来水”。在这里,观众不是沉浸在画面和故事中,而是沉浸在“说话”的对话中。他们在现实中的焦虑和烦恼,在文字的无限能指中宣泄,在电影的“言说”表演中投射出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欲望。对白的无止境的膨胀,让导演和演员都在为“对白”服务,而观众仿佛来到了电影里,陶醉和迷恋着聆听的行为。这一切在这部初期作品中已经出现。

正是“流氓”的形象和王朔文体的语言使王朔的写作异军突起,成为新时期文化的一个异类。“空钟老师”是他的第一部作品。情节剧模式和“倔强”人物与独特语言的结合是王朔80年代创作的基本形式。

此后,王朔的写作一直没有成功,自1986年以来影响很大。当时也在经历着从计划经济下完全由国家支持和管理的社会向未知未来的转型,一切还处于不明朗的状态。王朔以他小说中最深刻的表达和想象开启了那个时代。虽然由“空钟小姐”改编的电视剧反响不佳,没有引起反响,但却开启了影视改编王朔作品的潮流。第一部根据王朔小说改编的真实电影并没有引起很大反响——它是由执导,陈、主演的,故事是根据王朔的小说《半海半焰》改编的。故事本身就比较复杂,电影也没有得到好评和欢迎。王朔最典型的语言风格没有得到充分展现,但其情节剧与“流氓”角色的结合得到了充分发展。而这个“小流氓”却有着更极端的混天使和恶魔的性格。他其实是一个有着美好愿景的罪犯。他毁了女主角的一生,在混乱中期待救赎。这部电影掀起了王朔电影改编的热潮,这部电影出现在1988年。

1988年,王朔小说改编的三部电影同时上映,形成了热潮和焦点。它们是叶大鹰的《大喘气》,王朔自己的编剧,黄建新的《轮回》,米家山的《顽主》。这三部电影奠定了王朔在电影界无可争议的影响力。当时,电影正在经历一波商业电影。在这一浪潮中,如何超越谢晋和中国电影新时期以来第四代导演创造的主流,表达都市生活是一个重要的追求。这种追求与当时开始出现的第五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是中国城市意识在电影中表现出自己对“现代化”期待的一面。这场不成熟的商业电影浪潮的意义在于,它为中国电影的未来发展打开了一个重要的选择。王朔电影的集中亮相,其实也是这一波的重要组成部分。王朔当时小说的三个基本元素,如情节剧、“流氓”的形象和独特的语言,都在这些电影中得到投射。其中,情节剧《大呼吸》和《投胎转世》寓意更强,情节更复杂,但王朔风格的语言风格和独特而敏感的呈现仍然有限。《倔强的人》是三部电影中最受好评和肯定的代表作,也是80年代中国电影的重要收获。

《私生子》的意义在于,它几乎预言性地说明了90年代后中国的现实状况和全球化影响。它的锋利和锋利令人惊叹。可以说,王朔小说的独特魅力超越了“新时期”文化现有的局限,展现了王朔成就最独特和不可替代的意义。这部电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以极大的兴趣和生动的方式讲述了王朔的《顽主》的故事。一方面介绍演员谁对中国电影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一种随意的风格充分展示了王朔语言的独特魅力。另一方面,通过对“3T”公司的描述,开拓了一个想象的领域,一个关于市场、资本、文化之间联系的前所未有的想象空。这正是电影“预言”的地方。有趣的是,事实上,冯小刚喜剧电影《甲乙双方》的灵感和基本故事框架来自小说《顽主》。这其实体现了这部电影的先进性。它敏锐地意识到,消费和资本的崛起将取代原来计划经济固有的生活方式,提供新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国家对社会的全面“垂直”和自上而下的垂直管理,是新市场带来的服务和机遇,社会开始有了新的“横向”形式。这里的很多问题和烦恼都可以通过市场想象解决。而这真的只有在新的空房间才有可能。流氓是这个新时代空在刚刚出现的那一刻最生动的描述,也是当时中国社会转型状况的生动呈现。我们可以看到,过去的安全和稳定已经成为一种压抑,无限的可能性正在通过想象召唤着前方。

在颁奖典礼上的时装秀上,《私生子》中那段夹杂着健美操、迪斯科和过去中国社会文化中农民、地主、红卫兵、京剧等熟悉角色的段落,被中国电影研究者反复阐释,成为中国电影的经典片段。菲律宾学者罗兰·塔伦蒂诺在1994年对这个片段做了深刻而精辟的分析:“这种对应的使用意味着身体是可运输和可变形的。城市本身也融合了一些特色,只有它的服务资本和复活叙事,这也是城市真实需求的转化能力...作家、模特、运动员和各种社会人物走上舞台,让我们关注到城市和乡村的社会叙事中身体的不同表现弹性。这种表现颇有反思性,就像健美运动员对自己的关注一样。为了度过难关,身体就像一座城市,必须吸引资本,需要被置于被关注的位置。“这一幕是对全球化和市场化时代中国未来形势的富有想象力但极其准确的预测。它无与伦比的预言能力真的超越了思想家的思想或政治家的思维,成为未来的象征。

其实这三部电影象征着王朔的“新人”已经走上了历史舞台。其实这些人物都是王朔小说中的典型人物,在今天王朔的很多经典小说中,他们都是所谓的“流氓”。他们在当时的社会转型中逐渐脱离了计划经济体制,最早感受到了自由。他们愤世嫉俗,反叛传统秩序。他们没有按照当时的价值观行事,而是以一种强调自我、快乐、边缘嘲讽的口吻展示自己的存在。其实王朔的小说才是表达这类人物最有力的文本。对于这类人物,在中国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早期,他们一方面是传统秩序的否定对象,另一方面又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它看似处于社会的边缘,但实际上它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是社会的焦点。根据王蒙的著名文章,他们在“避免崇高”。王蒙异常敏锐的描述在今天看来还是很准确的:“他的第一人称英雄经常和朋友、哥们撒谎,经常有婚外性关系,不表现出任何积极的社会主义,经常卷入一些刑事或准刑事案件,被警察、派出所、街道保安组织甚至单位领导怀疑、审查,充斥着黑话、粗话、流氓行话甚至脏话。王蒙的描写极其精辟,他们在其中冲击了原计划经济的价值和行为,以独特的方式凸显了新时代的到来,通过“倔强的主人”的表现凸显了新生活方式的先锋形象。它显示了社会在全球化和市场化早期对自由的理解。它们代表的是旧结构开始瓦解、新全球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尚未建立的社会状态。这些人的不稳定和出轨已经成为一种高度象征性的象征,也意味着对自由的浪漫理解。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张国立饰演的关羽,葛优饰演的杨忠,田亮饰演的马青。“流氓”无疑是中国后计划经济时代独特的精神象征。其实他们的生活方式,语言风格,价值选择都有他们的意义。他们闪烁出计划经济的固有结构,并试图在寻找新的空的过程中寻找新的可能性。

20世纪90年代以后,王朔一方面在电视剧领域红极一时,他的《渴望》和《编辑部的故事》都能够准确把握当时社会转型的心理,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来的作品如《瘾癖》也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另一方面,在电影领域,他自己的一些尝试并不成功。比如他导演的《我是你爸爸》没能上映。但实际上,他的影响力渗透到了各个领域。我们的一些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还在出现,比如夏刚的《没人鼓掌》。最重要的一部是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是根据王朔的小说《猛兽》改编的电影。可以说是“小流氓”的前传,讲述他们在新时代到来之前的故事,也就是他们的成长经历。这部电影是王朔电影改编的又一重要成果。无论是电影还是顽主,都是王朔风格文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它处理的是记忆与当下的关系,是个人私人成长经历与伟大时代的联系。影片成功传达了青春期的不安与躁动的感觉,也传达了文革氛围与后续变化之间微妙而复杂的联系。这部作品让我们了解了王朔的心路结构和中国社会转型的必然轨迹。

当然,王朔在90年代电影中的影响是通过冯小刚电影延续和转化的。冯小刚继承了王朔的许多重要因素,但也从根本上改变了他。冯小刚无疑是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中国电影最重要的导演之一。他开创的“贺岁片”类型是中国电影最重要的本土形式。冯小刚最敏锐地抓住了当代中国从计划经济时代走出来的人们,他们在全球化和市场化进程中的各种表现,并且总是把他们呈现得最好。从特点来看,的早期贺岁片深受王朔的影响,但与王朔的不同之处在于,王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早期,以一种异常尖锐和肆无忌惮的嘲讽告别了过去的时代。其实,王的“流氓”才是过去时代的最后终结者。他们的聪明和洞察力显示了过去时代“多余”的形象。这种“多余人”,其实是在呼唤一个新时代。但他们并不属于这个市场经济的新时代,所以当真正的新时代到来,过渡期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悄然隐藏,消失在新时代的深处。他们实际上是精英人物,而冯小刚的电影在调侃中有着异常强烈的温情,在欢笑中有着异常浪漫的对未来的期待。事实上,冯小刚的电影创造了中国和平崛起中最有趣、最活跃、最生动的“中国梦”形象。这种“梦想家”的自觉追求是冯小刚和他的观众之间历史文化联系的关键点。王朔的讽刺是尖锐的,没有任何余地,而冯小刚用温暖来中和它。王朔有着转型时期的毁灭锋芒,而冯小刚有着被改造过的适应和自然。在甲、乙双方,人们试图通过公司的服务来满足自己的行为,恰恰表现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中,那些通过市场化来释放被压抑的梦想的人的渴望。从这里开始。冯小刚电影中的“中国梦”形象不断展现。他的电影中的“中国梦”是普通中国人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追求未来的梦想。虽然有时候这些梦看起来很可笑,但它们所展现的力量足以打动人心。在这里,“中国梦”形象的高潮是天下无贼的傻根。他的自信和纯真中透露出的中国力量,是“中国梦”的最好体现,也是我们这个时代努力奋斗争取更美好未来的完美形象。傻根其实是格外阳光,天真自信,努力奋斗,相信自己不断争取的价值。其实这种坚韧和个人奋斗,并不完全是中国在这个新世纪经济高速增长的过程,也不完全是中国告别过去的悲情。他似乎是中国梦最好的象征。一方面,冯小刚和王朔是相互依存的,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有很大的不同。王朔无疑对冯小刚有着关键性的启示。冯小刚显然更能适应时代的新变化。因此,他和张艺谋一起,成为新世纪中国电影的标志性人物。

在21世纪,一方面,王朔的电影通过冯小刚电影获得了某种转型和延续。比如《非诚勿扰》,可以看到王朔早期故事的一些新的改写。另一方面,我国已经完成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从新时期向“新世纪”的过渡。有两部与王朔有关的电影,实际上表现了这种衰落。一部是导演的《我爱你》,一部是许导演的《爸爸和我》。

王朔的小说《过度添加》是90年代初中国电视剧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它已经被张远变成了一种新的想象来源。《我爱你》是一部专题片,继承了王朔对男女关系的焦虑;另一方面,在当下语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特想象。它既是王朔对“爱”的困惑的表达,也是全球化时代人们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不安的隐喻性表达。影片的剧情框架依然延续着王朔当年小说的思维——破旧的单位宿舍,相对封闭的社会关系,女主角的偏执与幼稚,男主角的游手好闲等。,所有这些都延续了王朔小说中80年代后期故事的痕迹,即社会主义传统的日常生活发生剧烈变化的时期。今天的全球资本主义已经成为中国日常生活的中心,而过去已经成为旧时代的遗迹。我们曾经熟悉的集体宿舍楼的空形式,无疑是我们对那种社会主义生活记忆的体现。在王朔写小说的时代,这是一个异常真实、具体而轻微的生活现实,但今天,它显然已经成为城市生活的边缘,成为社会中某种传统社会主义现代性的遗存,成为被取代和湮灭的特殊处境。当时这个集体宿舍也是生活中宝贵的资源,是城市青年稀缺的私人空房间。然而,随着房地产的发展和年轻一代中等收入阶层的崛起,这样的日常生活已经成为一种相对尴尬和边缘化的状态。以前是大家日常生活的常态。现在,随着中国的全球化,它已经成为一个相对清晰的穷人的故事。过去,杜梅在《烟瘾》中的生活是普遍的,但今天杜菊的生活可能不那么普通。反而成了一个依然固定在传统秩序中的人的特殊故事。但故事还是发生在21世纪初,这里出现了一些文字,凸显了故事的背景与当年完全不同。这里产生的十年时间跨度是决定性的,而这几年中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使时尚青年追求自由的象征意义和《霸道瘾》中王、姜山的浪漫现代形象,变成了如今落伍的宿舍“筒子楼”里压抑彷徨的年轻人。在全球化的冲击下,集体宿舍的“筒子楼”在当年是“自己的房间”的温馨浪漫的含义,变成了破败抑郁、无法进步、无法在全球化中发现新机遇的象征。

这部电影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这个幽闭恐惧症的空里不断的争吵。这种相互依存、相互伤害的关系并不少见。当然,这种争吵是性格差异和过度的情感方式造成的失控,但不像王朔的小说,这里的争吵不仅仅是两个人对感情的不安,而是整个社会安全感的丧失。在王朔的小说中,处于传统社会主义日常生活中的城市“闲人”在闲着的时候往往会有一种优越感。在那个秩序下,游手好闲的“游手好闲者”似乎具有某种反叛和超越的合法性。他们似乎有一些前卫的时尚特征,他们可能是第一个加入资本主义生活的人。小说《瘾死》结尾对叙述者“我”下海经商的描述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闲”是一种新的可能性的开始,是自由选择取代传统“单位”秩序的可能性,是王朔部分小说中男性主人公的魅力所在。张远电影中的男女主角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这里没有闲散的理由。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生存负责。争取上游的价值变成了绝对值。货币和消费的价值得到进一步肯定。那些年“游手好闲”的正当性,已经被全球资本主义新的生产交换逻辑彻底消灭了。在这里,男女主角已经害怕自己的边缘地位,害怕被全球资本主义的新网络抛弃。当年王朔小说中的不安全感只来自于两个人,而今天两个人之间的不安全感来自于社会本身没有保障的个体生存逻辑。这里出现的是社会保障的丧失带来的情感分裂,而不是当年小说中的情感不安全感给社会带来的不适。当年王朔小说中所期待的“自由”在这里已经触手可及,而当年并不缺乏的“安全”却变得难以捉摸。主人公“游手好闲”的生活带来的压抑,成了产生分歧和斗争的原因。相关的经济关系只是王朔小说中的一个背景,在这里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严重问题。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重复。其实一切都变了。王朔在中国社会结构分解转型初期的主流爱情故事,如今已经成为全球化时代的边缘爱情故事。就像当时国内流行的《上瘾成瘾》是主流电视剧,而今天的《我爱你》是边缘电影。

我爱你不能重复王朔的故事。历经十年沧桑,我们变得比王朔和自己都成熟。我们生活在王朔曾经想象过的时代。我们仿佛拥有了王朔想象中的自由,但对于王朔来说,这一切都是可能的,却成了我们的问题。王朔小说中被抛弃的安全感是我们今天的梦想。全球化让我们走上了不归路,其中当然充满了不确定性、危机和烦恼,但毕竟不能再回到上瘾。新世纪,我们只有我爱你。

许的电影《我和爸爸》是一部关于当前“流氓”生活的力作。突然之间,我们可以发现,叱咤风云的“小流氓”变成了今天的“爸爸”。当年的造反派虽然还有阴影,但已经老去,渴望温暖。虽然还是不一样,但似乎已经从时代的焦点中退了出来。这里当然表现了一种不同的父女情感,但却向我们展示了流氓的衰老和没落。曾经感染过年轻人的“流氓”的生活,在女儿小宇眼里变得陌生起来。这种怪异曾因冲击传统价值观和秩序而受到称赞,但现在在电影中却难以理解。以前“小流氓”的自由生活还是吸引了少女鱼,但是很难支撑现在的日常生活。爸爸和他的朋友们放纵的生活受到小鱼的质疑,但他们也面临着自我的挑战。中国已成为新世纪跨国资本投资的新中心,中国的全球化和市场化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参与世界事务的要求也取得了进展。中国的“中等收入”被定位为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新浪潮,所以不需要固执的反叛和嘲讽,需要循规蹈矩的白领。这里的“老流氓”依然维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发现自己的黄金时代正在迅速逝去。今天新秩序越来越清晰,构建了一整套“成功”的话语。一波消费主义已经成为时代的象征。我们可以通过消费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选择自己生活的历史机遇。“流氓”的生活是无法模仿的,但它没有其他的武器,这使得这种生活很难在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新时代继续存在,也无法适应快速发展的社会的社会变化。

死于这个“父亲”,很难把握今天的现实。许井磊揭露了生活在浪漫自由之外的“流氓”的辛酸。“爸爸”有反抗的勇气却缺乏责任心,充满激情却没有规矩,自由却很难有坚实的感情。《爸爸》被女友抛弃,在女儿和孙子身上寻找安慰和寄托的感伤结局,无情地表明王朔笔下的倔强英雄们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他们已经耗尽了精力。如今,勤勤恳恳、循规蹈矩的“白领”的出现,是一个充满企业家精神的年轻企业家。他们没有沉溺于放荡不羁的生活,而是把这种生活变成了对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的调整,一种“波波”循规蹈矩和激情叛逆的混合体。当年“流氓”的洒脱并没有被新的社会结构所接受,反而把它推到了一个极其边缘的位置。在这里,许井磊用女孩的眼光看到了“爸爸”的痛苦,看到了一个正在崛起的社会有了新的规范和秩序。这种规范和秩序是以市场化为基础的,这是全球化的文化后果之一。他们无情地把“爸爸”变成无用的东西。

同时,王朔本人也很久没有发表新作品,淡出了文学和电影。直到2007年,他出版了《我的千岁感冒》、《给女儿的信》、《和女儿说话》等新作。他似乎在红尘里躲得太久了,被一种想跑得太久的欲望驱使着,一种不可逾越的疲惫和厌倦成了不可逾越的写作障碍。所以他的自传体小说《它看起来很美》在童年经历之后才戛然而止,因为他对人生的根本问题有着极大的困惑。当然,他这几年放弃写作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对自我突破的高期待,对高处不胜寒的焦虑,二是对人生根本问题的困惑。现在王朔表达的是困惑和克服困惑的顽强努力。他多次提到亲友去世对他的影响。他从一个充满生命欲望的市场文化的召唤者,变成了一个面对抽象生命危机的静心者。这种冥想不是对宗教和哲学知识的探索,而是一个人面对自己生命危机的不可避免的选择。因此,有人批评王朔没有从哲学和宗教的角度提供新的发展,但实际上,王朔根本没有这样的野心。如果说这本书讨论的是哲学和宗教,那么它也是一个作家的哲学和宗教,是对他在写作和生活中所遇到的精神困境的解决之道的探寻。王朔超越了具体的时间空,不再执着于自己熟悉的经历,而是努力寻找人生大问题的解决方案。在当今瞬息万变的时代,这不仅是对当下的挑战,也是对当下的背离。

直到我们有了本文开头介绍的情况。

王朔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传奇。他今天和我们在一起,已经成为我们时代变革的象征。他的作品曾经深深地影响和支配着我们的想象力和生活方式。他和我们走的路很短,但却很长。这些年来,中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变,我们的历程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中国突然转到今天的格局,既猝不及防,又不可思议。但是,王朔见证了这段“伟大的历史”,给了我们一种宿命的感觉。王朔在构建他的故事的同时,也在改变我们。在过去的20年里,王朔的小说影响了我们对电影的阅读和想象。他不仅影响了以他的小说为基础的电影,而且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电影类型,这种类型仍然有其优势。所以他的写作自然和影视有一定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让我们觉得不可替代:在文学上,他是个奇数;在电影里,他也是个奇数。但这种离群点是我们在自己的时代获得的最重要的成就。他在中国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从封闭到开放的最关键的历史时期,创造了不可替代的文化想象空。

今天,王朔已经退到了时代的边缘,但他在我们走过的路上留下的痕迹,值得我们铭记。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精神史的一个重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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