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半缘修得半缘君
几缕淡云,浮浮飞过月亮的身畔,像中断…却又迤逦。末了想盖过月色,苦无良策,月亮还是透射出来…
我的君 披星戴月踏马而来…我心中千般言语顷刻化成万般的泪珠滚滚而下…不等他完全下马我就飞奔上去抱住他,停了数时辰的左胸腔,终于在我触碰到他那一刻,又开始颤动了…抬头望他的眼睛,我在期许着什么他知道的呀…可他迟迟都未开口说一句话…他眼神依旧明亮,只是…只是眼多了些流泻不出来的'迷茫的眷顾和忧伤…不知投放在哪里好…"见过你父母了?"无限的寂静…"他们是不同意你带我入府?是么?…"他就那样凭我用力的左摇右晃,好像誓死都不打算发出半点儿声音,也没半点表情…而我太了解他…我心下已知大概,可此刻却有赌徒的心境…"既然…你父母不同意我入府,那我不入就是了,那你有跟你的父母拜别么?我们此去不知道何时能归,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回家的最重要的原因…"死寂…"你说话呀…"我拥着他,不自主地哭起来。他还是没有做声…只是他的泪水暗暗滴进我衣领,渗进去,一滴一滴,寒凉至心底,令我疼痛…许久…"我不能带你回家,也…也不能和你走…"他讲的话,自己莫不也十分惊诧…我听了,一跤跌到万丈深渊…一直的堕落…一直的堕落,足不到地成形的黑暗淹过来…
把世人的血都煮沸…让人浮在半空永不落实不知是寒冷,还是潮热,造成了颤抖…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想借着月光重新审视下眼前人,轮廓澄明,眉目秀逸…只是感觉熟悉又陌生…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冲上前搬过他的头,凝视他的眼睛,漆黑的深渊,而我在深渊里早已不知堕到了哪里,深不见底…"我不能就这样就走,为了君臣伦常,为了父母双亲,为了两城百姓,身为西伯侯长子…我不能…献供名册早以呈上,今天你我一走,殷商会借此之名攻打西歧,到时江山尽毁,生灵涂炭…我们…不能这样走啊…""是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你是西歧少主伯邑考出身高贵 显赫,出生就注定一生平稳,却为何要和我去颠沛流离…''极度地悲哀,万念俱灰…"你说我多可笑啊…我竟会让你去问父母双亲,那可是西伯侯府啊…而我只是个卑微的,不知何处来,不晓何处去的人仅此而已,更别说我现在还是朝歌的贡品…物件儿…哈哈…"倒退一步,思潮起伏…风忽然大了…
一阵初夏的清风,把我头发吹起,还未及把那凌乱的发髻理好,风吹得更乱。乱发鞭笞着我的脸,发不出任何声响,只有我的心…我的心?…我…无心了…
前一瞬间有心的喜悦还未过去…这一念间腐败的霸占却油然而生…
我僵硬地直视他的身体,他的头他的脸,他的眼睛…紧闭着…我的眼睛忽然毫无准备地停驻在他那起伏的胸膛上那个曾经让我胸腔翻动,给我世间所有的地方…啊…我就那么刺下去,真的,只要就那么一下便什么顾虑都没有了…血簌簌的鼓出来,里面有望过的月'弹过的琴声'讲过的故事'有曾经那些酸的苦的甜的…一切都会一股脑的跑出来…他曾经真切的爱过我,给了我一颗心…他向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我也真切的爱过他,几近疯狂的。可我此时却感觉有无比的恨意淹没了所有…在我刚想恨他,恨的还不真切 疑幻疑真时…我不能继续恨下去了…也不想恨下去了…刺下去便什么都解决了,他说得半信半疑的话也不用去追究什么前因后果…我转身去寻我的剑…可能多了一把剑,陡地沉重了…走到他身边的我稍为趑趄…可他还是一言不发…我讨厌那样的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说话,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本就无话可说…他的沉默让我发疯,让我不得不亲手毁去我那初成型的心…他哪怕声嘶力竭的对我说,放下剑别再发疯了,我爱你,可是还没爱到放下我的家世我的荣华,我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和你去颠沛流离…我都不会觉得那么痛…至少在这之前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他亲口承认了,真的是真的…可他一言不发,眼泪却一股一股的流过脸颊…
我却疼的要命…寒闪闪的利器抵在他的胸膛…
竹间 他曾持剑说要征战沙场,保国就是保家,保家就是保我,我便是他的家…
如今国被商纣兵临城下…我要成为朝歌的战利品…他曾说要保家卫国的剑…正被我持着抵在他的胸膛…这无疑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千愁万恨涌上心头,嘴唇开始抖索,不知该如何言语…但像一个濒死的人,又不得不把遗言吐尽…"你就是个懦夫…你不是说护我一世么?你不是说护我就是护家么,你去啊…既然你不想躲躲藏藏颠沛流离,你去,你带着这把剑去驰骋疆场,去杀退商纣铁骑…"
我放下剑反手塞给他…"怎么?话可以说的掷地有声,兵临城下却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么…你不是懦夫你是什么…""两军交战必定生灵涂炭,西歧百姓从此有家难回颠沛流离…'"西歧百姓不再有家难回颠沛流离…那你的家呢?你不要了么…自己的家你都懦弱的不敢保全,你还保的什么家,卫的什么国…不过是拿那些虚无的誓言做托词,把自己感动的涕泪纵横而已""我…哎…"我眼眶缓缓地红起来,可我这次就拼了老命,也不让那不争气的泪水冒涌…
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见,还不如像涂山氏女般等君不来,在这望亭也化成一块望夫石…
那样起码不会一下子,让我觉得万事庸俗不堪。什么情欲纠缠,什么爱恨煎熬,什么海誓山盟都不是那回事了…

我苦心孤诣要的爱原来也似这般让人作呕…


六 借他平凡一生
要多少的机缘巧合,不相识的两个人才能结成夫妇一切无以回头…
罗愁绮恨,化为乌有…殷商战士载着满车的战利品荣耀而归,凯旋的高歌奏的好不热闹,而马车中的嘤嘤啜泣却和这曲子极不搭调…"认命吧…"听到有人这样规劝着…奈何我这人从不信命,自然也不会认…
"守卫大哥,你就通禀一声,小女子有要事禀与丞相"缓缓上步,青绫裙子就无意地幻成细碎的轻浪,斜斜看他一眼,做了一个受冤无告的表情按住胸口,垂下头来…一气呵成的动作,挡住了守卫就要脱口而出的拒绝
"丞相…人说丞相明理,向来体察民意,济弱扶倾,小女子于这大商朝实在是微不足道,况且大王有后宫三千…''磕头碰地的响声让我自己都震耳欲聋'''而我又早有意中人…他虽软弱不敢为我一搏,但我也不能和一个我本无意的人相伴终生…还请丞相放我离去…"几近哀求的…哀求的过程中,无条件的放下了自尊,逆来顺受,委曲求全…"若如你所言,人人都来告求于我放他们离去,那我大商威严何在,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哪儿容你那么多爱恨情仇要说"半晌…他又转身说到"好好活着,认命吧,就当是场历练…"
我的灵魂结成硬块,敲打不入,最后的稻草也折了…
什么七窍玲珑心…我自然不会死,还会无休无止的活着…憎恨无休无止的…既然这是一场历练,那就让这天下人和我一起羽化成仙…


"孤只是想借皇叔一片心救爱妃之命而已,拿下一片又无碍,况救人一命也是皇叔你的功德,怎引来毁江山社稷之言…"
"你切莫听这妖妇之言,她这就是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大商王朝的命啊…""算了…''
我面容苍白,眼里却是无限魅惑的抚在帝辛膝前,挽君郎膝上无处不可怜…"大王…臣妾命薄无福再服侍大王,只是…臣妾纵是死,有几句话却不得不说…"轻启朱唇,提裙缓下,边走边道"自入宫服侍大王无不勤谨恭敬,大王对我也是爱护有加,方才皇叔口口声声称我是妖妇,身为晚辈不想分辨半分,只是如今你说我要毁大商王朝,难道是说大王昏庸纵了我,要毁他自己铁马金戈打下来的江山不成?''舌头每次的翻动都是毒蛇的吐信,每个字都是毒液射向比干,步步紧逼…"大王,皇叔既说比干在,江山在。比干存,江山存。那妾情愿心悸而死,也不愿看大王打下的江山会因丞相的死而毁于一旦…"说罢瘫坐在地,扮柔弱又有多难呢…"孤的江山尽在孤王的掌握中,什么存不存的…君叫臣死,不死不忠,台上毁君,有亏臣节…"我成功的戳中了这个男人的软肋,权利…独一无二不容置疑的权利…"你有眼无珠,偏信这贱人妖言,她本就是无心之人,何来的心悸之症…"我想他此时定是万般无奈,只是不知比我当初如何?"那如你所说,我是无心之人喽…人无心怎会安活?皇叔可以对我泼进脏水,却万不能在这大殿之上侮辱了王上的智商…"我故意用挑衅而诡异的眼神望定他,看这困兽之斗还能如何…"爱妃你此言差矣…"我一惊只怕此事有变,却不想帝辛一把扶起我揽入怀中'' 又道"皇叔既说爱妃你无心,那便是信人无心也能安活,况今只取七窍玲珑心之一片,所以爱妃你还不谢过皇叔借心续命之恩啊…"我们狡黠相视,我转身跪地 "谢皇叔大恩""昏君,你酒色昏迷''糊涂狗彘'忠奸不便,你宠信妖妃搭鹿台兴虿盆祸国殃民,我大商亡矣…"头上的凤瑶珠花响声清脆,声音在此刻像极了战鼓,我踩着鼓点缓步轻上贴近他…"比干…还记得当日我苦求你让我离去,你说我执念太深!不知人命天定,非人力可改,你说你带我入朝歌是天定,一入宫门深似海本就该无心也是天定,那如今我要你剜心也该是天定,你…就认命吧…"我的声音此刻便是来自地狱的丧钟"贱人…""那还要谢你,把我这无心之人变成真正的无心…皇叔…快动手吧…啊?哈哈哈哈…""贱人…我死于暝下也要日日缠着你,罢 罢 罢 左右,取剑于我"比干持剑在手,望太庙垂泪大拜。"成汤先王,非我比干不忠不保大业,实是他荒淫昏庸,今我去矣。也无愧于列祖列宗"说罢,解带现躯,决绝的将腹剖开,手入腹内,摘心而出,掷地一扔…滴血不流,遂掩袍而去,想必也是命不久矣…
"死于暝下来日日缠着我'你可千万不要放过我啊…"
看着比干跌撞的背影,我脱口而出的声音竟也吓到了自己…
瞬间的满足…无尽的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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