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梦断忆 残梦断忆

残梦断忆 louis

残 梦 断 忆
——记四十岁后的三次流泪
昨夜淅淅沥沥的小雨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那么幽静，那么隐约，蒙蒙地不知下到了何时，看来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就要过去，而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如同我们猜不透的宿命……曾有人对我说：“不喜欢你多愁善感而又优柔寡断的样子！”而今夜，我的灵魂又徘徊在暗淡的角落里，静观天上的阴晴圆缺，品味人间的悲欢离合！季节更迭，不知不觉已走过四十多个春秋。不惑之年！是困惑太多？还是看穿太多？是迷失了自己？还是学会了深思？然而，四十不惑，却不无困惑。一踏入四十岁的门槛，我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好像不惑之年是一道坎，你的脚一迈过，就里外有别，仿佛积压了四十年的泪一下子都涌来了，有时为着一个远远地思念，有时为着一点点的感动，有时为着一丝丝的怜悯……在生日宴会上，同学说：祝你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我鼻子一酸，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眶，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宴。我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借机拭去眼角即将流出的泪水。回首过往，四十岁后至少还有三次让人肝肠寸断的流泪！
一
三年前的一天夜里，我突然接到一位企业老总报案，称有一名员工在工作岗位上被行车吊挂的钢管撞击，已送人民医院进行抢救。根据多年的工作经验，在半夜里打联系报案，事情一定非常严重，我立即向主要领导简要汇报了事故的基本情况，并驱车赶赴医院，到医院后，医生确认伤者已经死亡。随后，我又和执法人员来到事故现场，在拍照取证后，拉起了警戒线，保护好事故现场。当我回到家里已是凌晨四点。第二天一早，我就匆匆赶到办公室。县政府已经成立了事故调查组，我担任组长，成员由县安监局、监察局、公安局、检察院、总工会、人社局和企业所在地的政府分管负责人组成。接着，我召集调查组全体成员开会，并分成事故调查小组和善后处理小组两个工作组，分头开展工作。因为这起事故的经过和原因相对比较清楚，我的工作更侧重于善后处理。从事安监工作十几年来，我每年都要处理好多起死亡事故，自忖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会公平地处理每一起事故，而不会感情用事。我让企业把死者的母亲和媳妇都接到一个宾馆里，由企业和死者家属就善后赔偿事宜面对面进行协商。死者是一位二十四岁的小伙子，家中的独子，小时候父亲因车祸去世了，结婚才一年多，没有孩子。当我了解到这个家庭的情况后，我就对企业老总说，在国家标准的基础上，能多赔偿就多赔偿一点，这个家庭太可怜了！可协商持续了两天，死者家属迟迟不对赔偿数额发表意见，导致协商谈判没有丝毫进展。我决定要亲自“会会”这个倔强的老太太——死者的母亲。我想，无非像以前的那些事故一样，“一哭二闹”，然后死者家属指着我的鼻子痛骂一顿，说我和企业狼狈为奸、草菅人命……等等。于是我硬着头皮来到了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看见我后，首先客气地招呼我坐坐，我就顺势坐在老太太的床边，我刚要嘘寒问暖地问候一下，老太太就让她的亲戚把她扶起来，说：领导来了，我不能躺着，扶我坐起来。我还纳闷，这老太太不倔啊，挺通情达理的！我先说了一些节哀、保重身体的话，然后直奔主题，说起了善后赔偿的事。老太太很虚弱，一脸伤悲，可没有掉一滴眼泪，平静地听我说完后，她接着说：我一个老太太要钱有何用呢？儿媳妇才23岁，还年轻，自己还能挣钱。再说我也不能把她留在身边，我要像女儿一样把她嫁出去。我们要钱有何用呢？我就寻思我一辈子怎么这么苦呢！我七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了，我成了孤儿，我是跟着哥哥长大的。后来我结婚，有了儿子，儿子两岁的时候，我丈夫出车祸死了，赔了六千块钱。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我要把儿子抚养长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抱上孙子。我们娘俩给人家打工，省吃俭用，去年给儿子买了一套房子，给他娶了媳妇。这一年，我天天盼着抱孙子，可天又塌了……老太太依然平静地说着，像说着别人的故事，而我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老太太幼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她的一生倒底承受了多大的痛，她心里的苦闷和压抑谁又能懂？！是夜，我身心疲惫地回到家里。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我回家，她问我事情处理的咋样了？当我把老太太一生遭遇说完后，我和妻子相顾无言，唯有泪水连连……
二
去年暑假，我和儿子约定骑行最险最高远的川藏线，这招致亲人们的一致反对。7月7日，我和儿子义无反顾地踏上去成都的火车，7月9日从成都一下火车就开始在暴雨中骑行，走318国道一路向西，经理塘、巴塘、芒康、波密、八一等著名景点，7月29日顺利到达拉萨。除去一天的搭车，全程没有停留下来做任何休整。2000公里的骑行，翻过12座海拔超过4000米的大山，用车轮丈量自己的人生旅途和内心世界，用心感受沿途的每一片清新和自然。一路骑行，与山水相伴，和灵魂独处，有时候会莫名地眼眶湿润，我知道，那是内心有些沉睡的东西在渐渐苏醒……有人问我，这次骑行你倒底收获了什么？2000公里的骑行，除了照片，啥也没带回；除了脚印，啥也没留下！在路上，感受力不从心的伤感，感受身体在崩溃的边缘，感受人与人之间的简单和真善！渐渐地，自己身边多了一些返璞归真的人，他们在灵魂上陪我走向天涯、走向地平线……我们在困境中互相鼓励，在危险前共同分担，在夜空下畅谈人生……或许这才是我最留恋、最无法忘记的！骑行第九天的时候，离目的地——海通沟还有十公里，突然咆哮的江流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在耳畔回绕，暴雨摧枯拉朽般让人猝不及防。穿戴雨具的时候，妈妈打来联系，我没敢接听，因为我是瞒着家人骑行的。但我知道，在这世上，凡是有妈的地方就会有奇迹，我们冲破暴雨、上坡、顶风、道路泥泞四重险阻，终于平安到达海通沟。海通沟，一个凄凉荒蛮之地，没有宾馆和饭店，当地藏民把解放军废弃的活动板房当作驿站，容留我们这些骑行者，所谓的床就是木板铺在砖头上，没有电也没通网络，晚饭后早早上床休息，窗外月光溶溶，未知名的虫子在“嘟嘟”地叫着，像是一群蛐蛐在竞展它们的歌喉，不知疲倦地唱到了三更。夜间的深山老林，格外凄清寒冷，待到五更，早有山雾氤氲而起，笼罩漂浮在半山腰中。人生最美好的旅行，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回想来成都的前一天，我在本站朋友圈里发了《川藏骑行方案》，博得亲人、同学、朋友们的一片喝彩，而只有你，反复对我说，“平安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等你回来！”、“拉钩！”……走进了人生，就走进了牵挂！隔山望水与千里迢迢的距离，阻隔不了彼此的担心和挂念。别人关心我骑得远不远，你只担心我累不累、平安不平安！突然间泪光又一次盈满了眼眶，也许生命的本真在一次次地感动着自己，也许喧嚣后的繁华就是那一纸墨香中清晰的曾经！有你，才有优美的旋律！有你，才有悦耳的音符！Kiss the rain，记住了欢闹，更记住了真情！曾几何时，我们做了世上最柔情的人，为一朵花低眉，为一片云驻足，为一滴雨感动！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相拥，却又不断地失散。失散后，看似一种云淡风轻的寡淡与轻松，却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凉凉的、酸酸的、涩涩的心痛。以前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而今我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端，早已没有了等待……第二天上午，骑行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当联系接通的刹那，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传来“别接了，专心骑行吧！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看似戏谑和调侃，但霎时间却让我柔柔的心蓦地抽搐了一下，低下头，任泪水自由滑落……没有幸福的人生，只有幸福的瞬间！
三
也许在天之涯，也许在海之角；也许在同城中，也许在他乡地。若许年，可曾变？前些日子，几个从小一起上学、情同手足的同学又聚在一起。我一直觉得，同学情是没有血缘的亲情。可因我的无知和冒昧，深深伤害了视为亲人的你。当你愤然而伤心地离席后，我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知所措。精心营造的亲情金字塔就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如厄而尼诺的潮水毫不留情地袭击了心灵。已经不是流泪的问题，心，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洒落了一地的碎片……我失魂落魄地坐在班长的车里，望着窗外滴滴答答的小雨，默默地坐着，突然班长递过纸巾，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湿满巾。孤独与痛苦同时叩响了我的心扉，我煎熬在失去亲情的悲伤中。我害怕……我担心……我后悔……难道三十年的亲情就此终结？当我想给你解释时，发现已经被你拉黑；当我想倾诉时，才想起我已删除了那个喜欢倾听的人。那些日子，我反复听着那英的《默》和韩红的《往事随风》，一遍遍地反复听，我一次次反问自己，让我犯下如此错误的源头倒底是什么？我甚至撕下虚伪的面纱，触及自己的灵魂，直视自己的卑鄙与丑陋，在做了全方位的自我扫描后，我突然发现，是最纯洁的亲情使然，是我的好心办了坏事！每当夜幕降临，日间的繁华落尽，我独自一人呆坐在办公室里，孤独感就像无边的夜幕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神经质般地拿着手机，盼着你会不会把我从黑名单中解除，会不会想起给我发个本站。那段时间，手机几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我每天看通讯录里你的名字，可就是看不到你“个人相册”里的任何信息。每当铃声响起，我就会幻想是不是你打来的。我甚至在想，手机上有没有这样一种功能：当我关注你的个人详细资料时，你就能看到我的足迹！直到有一天，你在朋友圈里说：“静默如初！”哦！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原来你在灯火阑珊处！要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会将同一条路走了又走要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会将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要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会和同一个人见了又见……因为你是亲情你是温暖你是希望你是人间四月天

2017年2月8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