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松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 《乱弹》演音会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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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乱弹》，是三月暮春。

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是新生的力量，是春风微雨里蔓生出的缠绵与诗意。

而今的《乱弹》，是十月金秋。

是“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是成熟的丰韵，是明月秋霜下映照出的风骨和浪漫。

《乱弹》京昆演音会，从创作初始，到渐臻成熟，已经度过了五个春秋。

2020年10月1日下午两点，上海九棵树未来艺术中心，这一支京昆融合乐的畅想曲，再度在剧场中回旋。

这是瑜音社首度和九棵树艺术中心合作，《乱弹》京昆演音会也是九棵树艺术中心“周年演出季-国风音乐季”的首场演出。今日，瑜老板特别为本次演出季开锣，敲响“国风第一声”。“国风来潮，及时行乐”，这些从传统戏曲音乐中生长出的音符，伴随着那些自唐宋时就开始流传的古远字句，想必是“国风”一词最切近的注解。

演出依旧以《诗经·国风·蒹葭》作为串场线索，《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国风》的篇章更是出自各地民歌，《蒹葭》自然也带上了民歌那种重章叠句、一咏三叠的特质。利用了《诗经》的这种结构特点，以《蒹葭》的三次重复咏唱为标志，整场演出可以划分为三个章节——《皂罗袍》、《折桂令》、《山坡羊》。

《皂罗袍》——曲尽缠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九棵树艺术中心是上海文化地图上的一个新生地标，这座沪郊的剧场，并没有阻拦观众们前来观看演出的热情。瑜老板担任今日演音会的导赏人，她一席暗纹长衫步上舞台，就赢得了观众们的掌声与喝彩。

但这场演出，和传统戏曲演出只看“角儿”的习惯不同，往日里半隐在侧幕中，撑起舞台四梁八柱的乐师们，被请到了台中间，也成为了灯光下的主角。

《蒹葭一咏》开场之后，笛子吹响了昆曲中最著名的那一支曲牌，旦角吟唱的却不再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而是李商隐的诗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昆曲曲牌的婉转回旋，正趁着这晚唐诗风的绮丽与缠绵。

接下来，二胡演奏家在舞台当场换琴，利用二胡的音色特点，用京剧的基本声腔去模拟表现京剧旦角四大流派的特点，进一步让观众了解戏曲旦角之美。《四花妍》弦子一响，懂行的观众就先叫了一声好。是张派的小姐登场，甜润脆水；是程派的闺秀端坐，婉转从容；是梅派的贵妃上殿，雍容沉稳；是荀派的丫头进门，俏丽活泼。

《折桂令》——曲尽波澜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蒹葭·二咏》之后，是故事性极强的一个章节——《折桂令》。戏曲舞台上那些绮丽美妙的风景，那些波澜起伏的人生，都成了管弦下的乐章。

《话白·三折》，由京剧念白搭配琵琶与大阮。田慧带来《天女散花》里的旦角念白，董洪松带来《赤桑镇》里的净行念白，而王珮瑜带来了《搜孤救孤》中的老生念白。念白到精彩急切处，刚学会“叫好”的观众，立刻领会了京剧表演的精髓，给出了热烈的回应。

念白之后，陈麟系好一条深蓝色大带，登台亮相。这段出自《宝剑记》的“夜奔”段落，也给观众带来了深刻的印象。将戏曲雕琢精美的身段表演放置在灯光之下供观众细品，比起嵌入剧情的唱作表演，又多了一份专注凝望的欣赏趣味。

《山坡羊》——曲尽回声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演出进入最后的章节，《蒹葭》的曲调再响，观众已经与舞台共鸣。《三月·争鸣》是一直以来的“网红”节目，大三弦周毅、堂鼓高均和板鼓林源，在舞台上用乐器角力，带来了本场音乐会的乐器演奏中戏剧性冲突最强的表演。

第三章节是演出的华彩段落，主打曲《牧羊人》和深受好评的《念奴娇》都在这一章节唱响。《牧羊人》唱出了守望者的孤独，也唱出了守望者的坚持与梦想。这首曲子，是创作者们“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的写照，相信也道出了台下观众作为这个世界中的一个孤独个体的心境。《念奴娇》先吟诵，后演唱。钱钟书说，李白之后，古代大约没有人赶得上苏轼这种豪放。瑜老板去唱苏轼这首词，豪迈之外，也唱出了恬淡和旷达，合着吉他和鼓声，让人遥想“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怀古思今，一代风流。

《过曲》是乐队的“自报家门”环节，演奏家们用乐器solo介绍自己。中阮、柳琴、大阮清脆，琵琶有金戈杀伐之声，笙幽怨绵长，而笛子清越飘逸，二胡又幽咽徘徊，堂鼓、板鼓和唢呐，则格外有自己的性格。观众对每种乐器，每位演奏家都报以了最热烈的“叫好”，这是尊重，也是赞赏。《乱弹·众乐》的合奏则像是对这种喝彩的回馈，这首来自传统曲牌的乐曲，用欢快的曲调，祝贺到场的观众朋友双节快乐。

最后一个章节，从静而动，在瑜老板的介绍下，武戏演员们上场为观众展现了“练功房中的状态”，虽然未着华服，也只拿着练功用的刀坯子，但精彩的武戏表演，依旧将演出的结尾推向了气氛的高潮。

整场演出中，瑜老板这位导赏人，带着观众完成了从“戏曲小白”到“内行观众”的转变。戏曲的演出，向来是由演员和观众共同完成，今日的新剧场新观众，也和舞台上的演员们，在这个舞台空间中完成了新的互动，构建了新的默契。今日到场的有许多从没看过京剧的观众，在这场充满欢声笑语的音乐会结束后，不仅学会了戏曲观众最基本的“叫好”，还尝试过了余派声韵处理最高级的“三级韵”，按瑜老板的玩笑话说，那就是：“今天走出这个剧场，就可以说自己是资深戏迷了”。

“京剧也可以很好玩”，希望新朋友们能从《乱弹》京昆演音会里触摸到戏曲的“老灵魂”，而老朋友们也能从我们的演出中得到新体验。

丝弦暂歇，演出不断

我们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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