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殇 20200715  断情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朔北的风，像辽人的刀，在辽阔的北方大地上肆虐。身旁枯草无可奈何地被秋风卷起，远远地飘了出去。

宋辽交战，人命贱如草芥，一阵疾风，就亡了家，断了命。百姓无家正如草芥无根，国之将亡，根着何处？

作为大宋的先锋官，我本应以国事为重，可是今天，我却为了私事而来。

趴在淄州城外的草丛里，我又一次掏出那封信。没错，是她的笔迹，我不会认错，绝对不会。

一队巡逻的辽兵从城楼上走过。渐渐的，城上安静下来。

我掏出飞爪，狸猫一样溜上城墙。

水月楼，信里说得清楚，水月楼相会。

心中悲喜交加，一别五年了，没想到这个从未离乡半步的苗家姑娘，居然会从大理千里迢迢地来到关外，在整个北方，在这片茫茫无边血光遍地的战场上，除了我，她没有任何亲人。

她就是来找我的，若不是父亲临终遗言让我帮助杨元帅保宋抗辽，若不是军情紧急元帅三番五次催我北上，她现在，早已经是我的夫人了。

临行那天，她亲自为我安盔披甲，泪眼婆娑地问我何时归来。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眺望着远方群山说：“一年之内即可凯旋，如我不幸战死沙场，你我幼时定亲之事休要再提，为我焚香祭拜之后另觅如意郎君即可，万不可因我废弃终身幸福。”

她朱唇紧咬，泣不成声，跪地立誓道：“苍天明鉴，任天涯若战死，我郑惜华绝不一人苟活。”我揽她入怀，发誓辽人退兵之日就是我迎娶惜华之时。

哪知一年多过去，宋辽势均力敌僵持不下，家乡来信说她不顾劝阻只身一人来到北方找我。我大惊，几年来派出数千人四处打探她的下落，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直到今日未时，有人用响箭将信射上我军城墙，里面竟是她的亲笔信。

一下子，我激动不已，虽然有很多事还想不明白，但见了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我偷偷溜出齐州，按信上所说，来辽军占领的淄州水月楼与她相见。

水月楼，水月楼，竹楼碧波上，明月起伏中。

楼上灯影绰绰，琴音杳杳，这曲调，与几年前一般不二。屋内幔帐低垂，兽烟袅袅，一袭倩影低首抚琴，琴声如诉。

蓦地，琴弦“铮”地一声断开，余音不绝。帐中人轻轻吟诵：“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胸中激荡，脱口而出：“同居在大理，两小无嫌猜。卿舞云追月，我歌影徘徊。”

那倩影肩头轻轻抖动，柔声道：“儿时戏言，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一把掀开那幔帐，帐内清香扑面而来。她端坐琴前，珠泪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