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杀人案赔偿 复盘安徽“五周杀人案” 一场迟来21年的平反

　　周在春已习惯了监狱里的点名动作。

　　2018年4月11日，当审判长告知他有申请国家赔偿的权利并询问他是否听清楚时，他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右手举过头顶，大声答道：“听清了!”

　　今年48岁的周在春，曾被羁押失去自由近21年。

　　案发21年后，安徽涡阳“五周”案重回公正审判的原点，安徽高院再审宣判周继坤、周家华、周在春、周正国、周在化5名原审被告人无罪。

　　在听到无罪判决时，律师刘静洁在辩护席上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从一审到申诉再到再审，她一直是周在春的辩护律师，跟踪此案20余年。她认为，错案产生的核心“症结”，是司法受外力的影响，失去了应有的独立判断能力，公正性被“裹挟”。

　　案件侦查被指“粗疏”

　　时间回到1996年8月，涡阳县大周庄，村民周继鼎一家5口深夜被砍，其女当场死亡。接到报警后涡阳县警方赶到现场。

　　据周继鼎反映，案发当晚，其夫妇二人及儿子在院中睡觉;两个女儿周素华、周春华则在东屋睡觉。半夜被砍伤后，所有人都昏迷了，周继鼎先醒来叫人报了警。

　　警方赶到时，周素华已经死亡，尸体平躺在东屋的床上。警方对现场进行了勘查。但勘查笔录中除了记载案发现场的布局情况、血迹所在以及死者姿态外，并没有记录到任何可疑迹象。

　　律师刘静洁指责警方侦查粗疏：死亡鉴定书中没有推断周素华的死亡时间，现场勘验没有对现场的血迹及遗留物进行化验。

　　辩护律师之一朱明勇在再审开庭时也指出，如此重大的案件竟无指认现场，也无从现场提取的毛发、皮屑、足迹等;另外此案无任何物证、凶器没有下落。

　　无直接证据即移送起诉

　　这起案件当时被定为“8·25”特大杀人案，涡阳县为此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后来在一份《说明》中介绍了整个破案过程。

　　《说明》称，1997年3月，专案组发现一个重大线索：案发当晚，有人聚在一起喝酒，并在现场附近出现，嫌疑人又聚焦在周继坤、周家华身上。警方秘密拘捕二人，同时拘捕了“常听周继坤使唤”的周在春。

　　周在春成为了警方的突破口。“经过耐心的说服和政策的教育，周在春交代了与人喝酒后实施杀人的罪行。”上述《说明》称。

　　警方随后又拘捕了周在化和周正国，并“一气攻下”了二人。随后在一番特别努力下，又突破了周继坤、周家华的心理防线。

　　一同获刑的另外几人至今对周在春仍有怨气又感到无奈：“要不是他咬，我们几个会变成这个样子?”

　　警方侦查认定，周继坤、周家华两家，因与在计生办工作的周继鼎存有积怨，后又因计划生育问题产生矛盾。二人预谋后分头找到周在春、周正国、周在化三人。案发当晚，5人持自家的刀、斧等工具作案。

　　但此时除了口供，警方并未掌握5人作案的直接证据。涡阳县公安局曾委托公安部对周在春和周在化T恤上的可疑斑迹进行检验，但并未检出人血。1997年6月，警方将该案移送涡阳县检察院。

　　被害者父亲以死相逼

　　1998年10月7日，案件第一次开庭审理后次日，合议庭即进行了评议，当时担任该案审判长的巫继成回忆，10月15日下午，审委会讨论了该案，“所有委员众口一词，这个案件应该无罪。”

　　但第二天一早麻烦来了。周继鼎走近巫继成，质问该案是否要宣告无罪。巫继成回忆，周继鼎突然掏出一个装有剧毒农药的小瓶子喝了下去。

　　审委会前一天下午刚刚讨论决定要宣告无罪，被害者父亲次日一大早就赶来法院质问，巫继成怀疑有人故意将审委会的讨论内容泄露给了周继鼎。

　　周继鼎在医院抢救三天后最终死亡。“人一死，麻烦就来了”，巫继成说，审委会开始重新讨论，“就变过来了，两被告被判死刑。”

　　1999年3月，阜阳市中院下达了一审判决，以犯故意杀人罪，周继坤、周家华判处死刑，周在春判处无期徒刑，周正国和周在化各判处有期徒刑15年。

　　刘静洁说，周继鼎“以死相逼”后，该案翻盘，在证据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情况下，将一桩本无罪的案件改判成最高量刑死刑的有罪判决。

　　“留有余地”铸成冤案

　　5名被告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1999年7月，安徽省高院撤销阜阳中院的判决，发回重审。

　　5个多月后，阜阳中院另组合议庭，再次开庭审理此案。5名被告人依旧坚称自己无罪，依旧指责警方刑讯逼供。

　　开庭结束后，合议庭进行了讨论。合议庭曾提出两种意见，一种是认定五被告有罪，但“定铁案尚无把握，如宣告被告人无罪，必定会放纵犯罪，故只能在量刑时留有余地”。而另一种意见则是宣告无罪。

　　2000年2月23日，阜阳市中院审委会对该案进行了讨论，研究决定后同意合议庭第一种评议意见。

　　最终，阜阳市中级法院此次一审判处周继坤、周家华死缓，周在春无期徒刑，周正国、周在化有期徒刑15年。随后，安徽高院裁定维持了此判决。

　　2018年4月11日，“五周”在听到无罪判决时，当庭跪地痛哭，虽然重归清白之身，但蒙冤21年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