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子 川内伦子：万物静默如谜

陈也 凡是摄影

| 凡 | 是 | 摄 | 影 |

迷人的光晕，干净的构图，通透的色调，她镜头下的平凡世界充满了诗意。她的照片中充斥着光线，绚烂的花火腾空而起，山间的火焰熊熊燃烧，荡漾的水面摇曳着微光，就连日常生活的花鸟虫鱼都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中。这多芒的光恍如瀑布一齐倾泻，使她的图像如同轻薄的假象。她喜欢聆听周围细小的声音，并遵从本能按下快门。她就是日本女摄影师川内伦子。

川内伦子出生于日本滋贺县，1993年毕业于成安女子短期大学，现居于东京。

川内与摄影结缘于大学的摄影课。她的专业是平面设计，每周有一节摄影课，一开始，比起“拍照”，暗房里的“冲印”更吸引她，她喜欢在黑暗中看到画面慢慢浮现。随后她逐渐喜欢上摄影，并沉迷其中。

刚开始摄影时，她总是遵循内心的冲动按下快门，拍摄的对象总是平时易被忽视的琐碎的日常，路上的花草、身边的朋友、掉落在门前的昆虫的尸骸……从当时的照片中就可以窥见她后期的风格。

1993年，川内从大学毕业。她先后就职于大阪的广告公司和东京的摄影工作室，在这期间掌握了专业的摄影技术。三年后，她辞职成了自由摄影师，为广告和杂志拍摄商业图片，闲暇时则拍摄个人项目。

川内使用禄徕的双反相机进行拍摄，其6×6的正方形画幅与视野范围大相径庭，这给作品带来了抽象性。她认为摄影是一种具象与抽象的结合，在记录世界的同时又能兼顾自己的想象力与诗意的表现。

最初拍摄时并没有明确的主题，随着拍摄的进行，作品不断积累，主题也从中浮现出来。2001年，迎来30岁的川内伦子一举推出了三本写真集：《小睡》、《花火》和《花子》，并于2002凭借这三部作品获得第27回木村伊兵卫摄影奖。

《小睡》的封面拍摄的是川内自己的手。某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发现舀起西米的手在一种柔和的光线里面特别美，便按下了快门。这种距离感和世界观贯穿了整本写真集。

鲤鱼、云朵、煎蛋、蝴蝶、蚂蚁……《小睡》中拍摄的都是些随处可见的日常景物，但透过川内的镜头，它们都摇曳着宝石般的微光。观看这些照片，最初浮上心头的是宁静与温暖，但仔细凝视，就能透过这层优雅的薄雾看到背后隐藏的恐怖。死与生相比邻，腐败与新生都是一样地辉煌灿烂。川内吸引人的地方正在于这种沉静的冲击力。

在拍《花火》时，川内有很具体的思路，她有意识地寻找日本夏日烟花大会的时间和地点，从许多不同的视角拍摄烟花。在拍摄时她的脑中有具体的构思：拍摄从旅馆房间看出去的风景，表现对高速公路的印象等等。然后在要出版时再自己进行排版。

《花子》是同名纪录片的写真集。花子是个患有高度智能障碍的女孩，川内以与纪录片不同的角度记录下了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川内伦子自此步入新锐一线摄影师的行列。2004年，是枝裕和邀请她拍摄《无人知晓》的剧照。两人的创作有着相似性，他们不去把生命中的戏剧性无限放大，而是着眼于细微之处，用无人知晓的琐屑之事拨动人们的心弦。

同样是2004 年，川内出版了写真集《AILA》。“AILA”是土耳其语里“大家庭”的意思。这是她花费四年时间捕捉到的许许多多生命诞生的瞬间。

《AILA》的出发点是她想要拍摄人与动物生产的瞬间。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生命在诞生和死亡，川内想要见证这些决定性的时刻。雏鸡、马、狗、乌龟，还有人，这本写真集中记录了各种生物的诞生，充斥着自然界中生命的喧嚣、雀跃、欢喜、美丽，以及虚幻、无常。在编辑成册时，川内又加入了一些日常生活的场景，赋予了其现实性。

翌年，川内又出版了写真集《Cui Cui 》。“CuiCui”在法语中是指“麻雀的鸣叫声”，这是川内非常熟悉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很可爱。这本写真集是川内个人的家庭写真集，所以她选取了这样一个标题。

这本写真集她花了十三年时间拍摄，记录下了家庭生活的点滴日常。《Cui Cui》中的照片并没有展示出特别有戏剧性的事情。川内希望这些事能在任何一个家庭中发生，因而避免针对性质特殊的事件进行拍摄。对她而言，这些都是像麻雀的叫声一样小而无意义的事情。她希望做一本能让人们反思自己的家庭关系的书，希望人们看了她的照片之后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家庭。

以某日梦见草原景色为契机，川内从2008年开始拍摄《天地》。她花了五年的时间陆陆续续地前往熊本县的阿苏去拍摄野外烧山的场面以及其他不同季节的景色，并于2013年出版了写真集《天地》。

烧山是阿苏的一项传统，已有1300年的历史，目的是烧掉枯草与灌木，保持草原的原貌。烧山在每年的2月末到3月的第三周之间某个周日进行。一开始拍摄时川内依旧用了6x6 的禄徕，但后来她被大火烧山场景所震撼，为了表现出对大自然的敬意，选用了4x5大画幅的35 厘米胶片相机。

在阿苏，川内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站在这颗行星上，世界如此浩瀚，自身何其渺小。大草原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令川内无比震撼，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循环往复、自然的生生不息。心怀敬畏，她拍下了《天地》。

2017年，川内伦子又出版了写真集《Halo》，这是她自2010年布莱顿摄影双年展之后就开始持续拍摄的作品。“Halo”有两个意思：一是基督教画像上经常出现的圣像背后的光环或光晕，二是可以代指一部分的银河系球状星团。

因为这次的作品大多是在黑暗中拍摄，光线微弱，所以采用了数码相机。在冬季的欧洲，迁徙的候鸟展翅高飞；在中国河北省，人们正在“打树花”，熔化的铁水被泼洒到古城墙上，迸溅出万朵火花；旧历10月在出云大社举行的迎神祭上，为了迎接八百万神明，傍晚时，人们在海边点燃火焰，在夜色中，他们凝望着海面上闪闪发光的雨滴。

这部作品中描绘了人类与自然之间潜在的关系性。光粒可以说是一种暗喻，世间万物从远处都可以看作光的粒子。人类也不过是银河系里小小行星上存在的小小生命罢了，在太阳光下，如履薄冰。川内拍摄这本摄影集的初衷，就是为了提醒人们即使对于那些肉眼所不可见的存在，依然需要保持一种敬畏。

在近20年的摄影生涯中，川内伦子以其独特的视角，敏锐地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美，并将其放大，展现在我们面前。天地之间，万物静默如谜；世事无常，生死仅隔一线。川内没有停息，她还在持续拍摄着，从卑微、衰朽、空洞的事物中探寻点点微光，探讨生、死与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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