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春秋 滑稽戏为什么不滑稽了

讲着讲着，84岁的滑稽戏编剧周艺凯就声情并茂演了起来，这是65年舞台生涯给他的印记。收录周艺凯10部代表作的《滑稽春秋——海派滑稽周艺凯艺术集锦》10日首发并举办艺术研讨会。如今的滑稽戏为什么不滑稽了，成为与会人讨论的焦点。

“两只苍蝇与两只蝴蝶”

“两只苍蝇与两只蝴蝶”典故，被同行频频提及。1980年，周艺凯在自编滑稽戏《啥个花样经》扮演自认为不会看错人的厂长，“我的眼光勿会错，就是两只苍蝇在我面前飞过，我看得出哪一只是雌的，哪一只是雄的！”“雌雄苍蝇”说法过去常在滑稽表演出现，俗称“套子”。周艺凯想了半个多月革新“套子”，临彩排时他灵感突发，将台词改为“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两只蝴蝶在我眼前飞过，我看得出哪一个是梁山伯，哪一个是祝英台。”一个广为流传的新“套子”由此诞生。

周艺凯在新书首发式暨研讨会上。 祖忠人 摄

京剧表演有“唱、念、做、打”，周艺凯说，滑稽戏“说、学、做、唱”等招笑手段，都是“套子”，加上情节滑稽、表演夸张以及以南腔北调逗乐观众。

遗憾的是，如今滑稽戏越来越不“滑稽”了。有专家说，滑稽戏不滑稽，这倒是件很“滑稽”的事。“不少年轻演员图省事，把现成老‘套子’拆开来用。”滑稽演员姚祺儿说，“还有的人用‘套子’，单纯为了逗笑。当年周艺凯嫌弃苍蝇庸俗，改成蝴蝶。现在年轻人反而把老艺人当年抛弃的‘俗套’又用上。”

“‘套子’看上去很轻巧，可爆发出‘蝴蝶’这种想象力，是极其痛苦、不断积累的过程，得沉下去、不断打磨。”市曲协理事葛明铭与周艺凯交往数十年，“他的性格笃悠悠，从白天到晚上都在笃悠悠磨细节。现在滑稽戏编剧没有时间打磨作品，电视编导催得急，演出都是一次性的，不可能再改剧本。”

滑稽演员徐世利直言周艺凯有点“啰嗦”，“不论在办公室，还是我到周老师家或是在路上碰见，他都会和我谈上二三个小时。从剧本结构、人物设置、故事发展、一直到人物心理状态，他谈得很细很细。比如‘坏家伙贴标语时，他是否想到这是在犯罪？他分几步贴上去的？贴完后离开时，他又是什么心情、什么动作？如果发现有人看到他又会怎么处理？’这些关于戏的话题，永远谈不完。” 

强说愁无法让观众笑

“创作为赋新词强说愁，因为本身文化修养不够。滑稽题材可以做到多样化，手法也很多。”上海人民滑稽剧团团长王汝刚提出，创作要以文化修养、生活阅历为基础，正是周艺凯笔耕生涯写照。

1981年周艺凯创作《出租的新娘》，根据中篇评弹《春梦》改编，2002年大型滑稽戏《方卿见姑娘》根据传统剧目《珍珠塔》改编，融合越剧、京剧、甬剧、锡剧、扬剧乃至评弹、评话等。为创作《567》，周艺凯深入环卫所，天不亮和环卫工人一起扫马路，为创作《讨人欢喜》，他下工厂、进车间和工人师傅交朋友、同劳动。在豫园商场华新纺织品商店当营业员，周艺凯还是心在剧中，编写了独脚戏《一把尺》。

“《山东人打电话》是电台曲艺节目中点播率最高的独脚戏之一。周老师把方言引起的误会用独脚戏的招笑手法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节目中把弄堂名称‘莱阳里’误听为‘烂生梨’，宁波人形容风声的‘咣咣勒该吹’等台词，街谈巷议。” 葛明铭说。

滑稽演员应该活跃于舞台

“活跃的滑稽演员都去上电视了，滑稽舞台却相当沉寂。”戏剧评论家沈鸿鑫的担忧引发共鸣，不少专家呼吁滑稽演员多进剧场，多上舞台。65年来，周艺凯自编自演十余部独角戏段子，编、导大型滑稽戏三十余部，与他舞台经验丰富密不可分。1949年，读高中的周艺凯因为太欢喜滑稽艺术，不顾父母反对，拜滑稽名家裴凯尔为师，并瞒着父母偷偷考进“雪飞通俗话剧团”。当时“雪飞”剧团，驻场大新游乐场（今第一百货商店楼上），一天要演日夜两场，剧目不重样，三个小时演一个大戏，另外一个小时演小戏，每隔五天就要换演新剧目。一年下来，周艺凯要演出一百多出各不相同的小戏、大戏。他还参加过“红运”、“合众”、“和平”、“新艺”，苏州“星艺”，杭州“天影”等许多滑稽剧团跑码头，三五天换个码头，演出剧目是“夜翻日”，即每换个剧场，首场演出总是夜场，第二天日场演昨天夜场的同一个剧目，夜场更换新戏。相当于每天更换一个剧目。

当时周艺凯演的都是“幕表戏”，演员上台，没有完整剧本，幕表师傅（剧作者）把各幕剧情说一下，并把时间规定下来，其他就靠演员在台上自己发挥。“我一生最宝贵的经历就是演唱‘幕表戏’这段时间，它不仅锻炼人，几百个幕表戏中的‘套子’，给我后来的滑稽戏创作、表演、导演打下了基础。”

“滑稽作品一定要滑稽，追求噱头（笑料）美感与品位。”周艺凯说着，比起了哈哈镜，“老百姓为啥要来看滑稽，因为它‘噱’，好比大世界里的哈哈镜，一歇歇长得来像‘电线木头’，一歇歇胖得来像‘柏油桶’，一歇歇矮得来像‘踏扁脱的灯笼壳子’……站在哈哈镜前的观众，自然笑得开心，要想‘屏’也‘屏勿牢＇。”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邮箱：scljf@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