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书秦王
原文:献书秦王曰:“昔窃闻大王之谋出事于梁,谋恐不出于计矣,愿大王之熟计之也。梁者,山东之要也。有虵于此,击其尾,其首救;击其首,其尾救;击其中身,首尾皆救。今梁王,天下之中身也。秦攻梁者,是示天下要断山东之脊也,是山东首尾皆救中身之时也。山东见亡必恐,恐必大合,山东尚强,臣见秦之必大忧可立而待也。臣窃为大王计,不如南出。事于南方,其兵弱,天下必能救,地可广大,国可富,兵可强,主可尊。王不闻汤之伐桀乎?试之弱密须氏以为武教,得密须氏而汤之服桀矣。今秦国与山东为雠,不先以弱为武教,兵必大挫,国必大忧。”秦果南攻兰田、鄢、郢。
译文:有人上书给秦王说:“我听说大王考虑要出兵魏国,这个计谋恐怕不妥当,希望大王深思熟虑。魏国是山东诸侯的要冲。譬如这里有一条蛇,打它的尾,它的头就来救;打它的头,它的尾就来救;打它的腰,头、尾都来救。现在魏国等于是天下的腰身,秦国攻打魏国,这就是告诉诸侯,秦国要截断诸侯的脊梁,那末这是山东诸侯‘首尾皆救腰身’的时候了。魏国知道要亡,一定害怕,若害怕就一定会广泛地进行联合,魏国还强,我预料秦国的大忧患就在眼前了。为大王考虑,不如向南方的楚国出兵,它的兵力弱,诸侯不能援救,秦国因而土地可以扩大,国家可以富裕,兵力可以增强,主上可受尊重。大王没听商汤讨伐夏桀的事吗?在讨伐桀以前,先曾对弱小的密须国用兵,用以训练和整顿自己的武装力量。消灭了密须国后,汤就征服了夏桀。现在秦国想与魏国为敌,如果不先用兵进攻弱楚,用以训练和整顿自己的武装力量。那末兵力必然要大受挫伤,国家必然要面临更大的忧患。”秦国果真向南攻击蓝田和鄢郢。
八年谓魏王
原文:八年,谓魏王曰:“昔曹恃齐而轻晋,齐伐釐、莒而晋人亡曹。缯恃齐以悍越,齐和子乱而越人亡缯。郑恃魏以轻韩,伐榆关而韩氏亡郑。原恃秦、翟以轻晋,秦、翟年谷大凶而晋人亡原。中山恃齐、魏以轻赵,齐、魏伐楚而赵亡中山。此五国所以亡者,皆其所恃也。非独此五国为然而已也,天下之亡国皆然矣。夫国之所以不可恃者多,其变不可胜数也。或以政教不修,上下不辑,而不可恃者;或有诸侯邻国之虞,而不可恃者;或以年谷不登,稸积竭尽,而不可恃者;或化于利,比于患。臣以此知国之不可必恃也。今王恃楚之强,而信春中君之言,以是质秦,而久不可知。即春申君有变,是王独受秦患也。即王有万乘之国,而以一人之心为命也,臣以此为不完,愿王之熟计之也。”
译文:秦始皇八年,有人对魏王说:“从前曹国依仗齐国而轻视晋国,当齐国攻打莱国和莒国时,晋国灭了曹国。缯国依仗齐国而傲视越国,当齐国发生和子之乱时,越国灭了缯国。郑国依仗魏国而轻视韩国,当魏国攻打榆关时,韩国灭了郑国。原国依仗秦国和翟国而轻视晋国,当秦国和翟国闹饥荒时,晋国灭了原国。中山国依仗齐国和魏国而轻视赵国,当齐国和魏国攻打楚国时,赵国灭了中山国。这五国灭亡的原因,都是由于自以为有所依仗。不仅仅是这五国如此而已,天下灭亡的国家都是这样啊。国家不可能依仗的原因很多,因为它的变故很多,数也数不清。有的是因为国内政治不上轨道,上下不团结,所以不能依仗;有的是因为有邻国为祸,所以不能依仗;有的是因为收成不好,蓄积用尽,国内闹饥荒,所以不能依仗;有的被利益所变化,有的接近祸患,变化莫测。我因此知道国家一定不可能依仗。现在大王依仗楚国的强大,而相信春申君的话,因此与秦国为敌,时间长了,变化就难以预测。如果春申君有变故,这样大王只有独自来承受秦国的祸患。那末大王以一个万乘的大国,却唯春申君一人的意旨是从,我认为这不是万全之计,希望大王深思熟虑。
魏王问张旄
原文:魏王问张旄曰:“吾欲与秦攻韩,何如?”张旄对曰:“韩且坐而胥亡乎?且割而从天下乎?”王曰:“韩且割而从天下。”张旄曰:“韩怨魏乎?怨秦乎?”王曰:“怨魏。”张旄曰:“韩强秦乎?强魏乎?”王曰:“强秦。”张旄曰:“韩且割而从其所强,与所不怨乎?且割而从其所不强,与其所怨乎?”王曰:“韩将割而从其所强,与其所不怨。”张旄曰:“攻韩之事,王自知矣。”
译文:魏王问张旄说:“我想和秦国一道攻打韩国,怎么样?”张旄回答说:“韩国是准备坐等亡国呢?还是割地与诸侯结盟呢?”魏王说:“韩国准备割地与诸侯结盟。”张旄说:“韩国怨恨魏国呢?还是怨恨秦国呢?”魏王说:“怨恨魏国。”张旄说:“韩国认为秦国强?还是魏国强呢?”魏王说:“认为秦国强。”张旄说:“韩国准备与他认为的强国和无怨恨的国家割地结盟呢?还是与他认为的不强和有怨恨的国家割地结盟呢?”魏王说:“韩国准备与他认为的强国和无怨恨的国家割地结盟。”张旄说:“那末攻打韩国的大事大王自己已经明白了。”
客谓司马食其
原文:客谓司马食其曰:“虑久以天下为可一者,是不知天下者也。欲独以魏支秦者,是又不知魏者也。谓兹公不知此两者,又不知兹公者也。然而兹公为从,其说何也?从则兹公重,不从则兹公轻,兹公之处重也,不实为期。子何不疾及三国方坚也,自卖于秦,秦必受子。不然,横者将图子以合于秦,是取子之资,而以资子之雠也。”
译文:有位客人对司马食其说:“一般认为诸侯是可以联合的,这是不了解诸侯的人的看法。打算单独以魏国去对抗秦国,这又是了不了解魏国的人的看法。认为此公不了解这两种人,这又是不了解此公的人的看法。然而此公主张合纵联盟。他的主张又是什么呢?实行合纵联盟,那末此公的地位就崇高;不实行合纵联盟,此公的地位就卑下。此公搞合纵联盟,也不会必然成功的。您为何不马上趁赵、魏、楚三国关系友好正打算攻秦的时机,暗暗与泰国拉关系,秦国必然会接受您。不然主张搞连横阵线的人将会利用您,去与秦国联合。这样,您所凭借的就会被主张搞连横阵线的人所利用,去帮助您的敌人一主张搞连横阵线的人。”
魏秦伐楚
原文:魏、秦伐楚,魏王不欲。楼缓谓魏王曰:“王不与秦攻楚,楚且与秦攻王。王不如令秦、楚战,王交制之也。”
译文:秦王攻打楚国,魏王不同意。楼缓对魏王说:“大王不与秦国一道攻打楚国,楚国将会与秦国一道攻打大王。大王不如使秦国和楚国交战,就可同时控制两国。”
穰侯攻大梁
原文:穰侯攻大梁,乘北郢,魏王且从。谓穰侯曰:“君攻楚得宛、穰以广陶,攻齐得刚、博以广陶,得许、鄢陵以广陶,秦王不问者,何也?以大梁之未亡也。今日大梁亡,许、鄢陵必议,议则君必穷。为君计者,勿攻便。”
译文:穰侯攻打魏都大梁,攻进了北地,魏王打算投降。有人对穰侯说:“您攻打楚国,得到了宛邑和穰邑,用来扩大您的封地陶邑;攻打齐国,得到了刚寿和博邑,用来扩大您的封地陶邑;得到了许和鄢陵,用来扩大您的封地陶邑。为什么秦王一直不过问?因为魏都大梁还没有攻下来。现在如果攻下大梁,一定有人会议论到许和鄢陵您不应得,一议论到许和鄢陵,您就会理屈词穷。为您考虑,以不攻大梁为有利。”
白珪谓新城君
原文:白珪谓新城君曰:“夜行者能无为奸,不能禁狗使无吠己也。故臣能无议君于王,不能禁人议臣于君也。”
译文:魏人白圭新城君说:“一个走夜路的人能不做坏事。可不能禁止狗使它不朝自己叫。所以我能在大王面前不议论您。可是不能禁止别人在您面前议论我。”
秦攻韩之管
原文:秦攻韩之管,魏王发兵救之。昭忌曰:“夫秦强国也,而韩、魏壤梁。不出攻则已,若出攻,非于韩也必魏也。今幸而于韩,此魏之福也。王若救之,夫解攻者,必韩之管也;致攻者,必魏之梁也。”魏王不听,曰:“若不因救韩,韩怨魏,西合于秦,秦、韩为一,则魏危。”遂救之.
秦果释管而攻魏。魏王大恐,谓昭忌曰:“不用子之计而祸至,为之奈何?”昭忌乃为之见秦王曰:“臣闻明主之听也,不以挟私为政,是参行也。愿大王无攻魏,听臣也。”秦王曰:“何也?”昭忌曰:“山东之众,时合时离,何也哉?”秦王曰:“不识也。”曰:“天下之合也,以王之不必也;其离也,以王之必也。今攻韩之管,国危矣,未卒而移兵于梁,合天下之从,无精于此者矣。以为秦之求索,必不可支也。故为王计者,不如齐赵,秦已制赵,则燕不敢不事秦,荆、齐不能独从。天下争敌于秦,则弱矣。”秦王乃止。
译文:秦国攻打韩国的管城,魏王出兵救援韩国。魏臣昭忌说:“秦国是强国,而韩、魏两国接界,秦国不出兵进攻则已,如果出兵进攻,不进攻韩国,必进攻魏国。现在幸亏是攻打韩国,这是魏国的福气啊。大王若救援韩国,那末,解除秦国进攻韩国的,必定是韩国的管城,招致秦国进攻魏国的,必定是魏国的大梁。”魏王不听,说:“如果不随即救援韩国,韩国怨恨魏国,它西与秦国联合,秦、韩结为同盟,那末魏国就危险了。”于是他就去救援韩国。
秦国果然放弃管城,攻打魏国。魏王十分害怕,对昭忌说:“没有采用您的计谋,大祸临头了,这可怎么办?”昭忌这才为此事去拜见秦王,说:“我听说英明的国君治国,不根据私见去治理国家,而是参考大家的意见来行动。希望大王不要攻打魏国,听信我的意见吧。”秦王说:“为什么?”昭忌说:“山东六国搞合纵联盟,一会儿联合,一会儿分离,这是为什么?”秦王说:“不知道。”昭忌说:“诸侯能组织起合纵联盟,是因为大王言而无信;合纵联盟瓦解,是国为大王言而有信。诸侯无后顾之忧,就不必结盟。现在秦国攻打韩国的管城,韩国危险了。攻管还未结束,又调兵进攻大梁,诸侯见大王如此多变,就会促使他们组织合纵联盟,形势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诸侯认为秦国对他们提出土地的要求,实在是受不了啦。所以,为大王考虑,不如制服赵国。秦国已经制服赵国,那末燕国就不敢不听从秦国,楚国和齐国不能单独使诸侯合纵,来与秦国抗衡,那末,诸侯就势单力孤了。”于是秦王就停止攻打魏国。
秦赵构难而战
原文:秦、赵构难而战。谓魏王曰:“不如齐、赵而构之秦。王不构赵,赵不以毁构矣;而构之秦,赵必复斗,必重魏;是并制秦、赵之事也。王欲焉而收齐、赵攻荆,欲焉而收荆、赵攻齐,欲王之东长之待之也。”
译文:秦国和赵国因互相仇怨而交战。有人对魏王说:“不如帮助赵国与秦国媾和。如果秦王不与赵国媾和,赵国也不会以毁折之兵请和。秦国和赵国必定再战。如果再战,两国一定会看重魏国。这样,就一起控制了秦、赵两国的战事,大王要是这样,如联合齐国,赵国就进攻楚国;要是这样,如联合楚国,赵国就进攻齐国。祝愿大王成为东方之长,等着这一天吧。”
长平之役
原文:长平之役,平都君说魏王曰:“王胡不为从?”魏王曰:“秦许吾以垣雍。”平都君曰:“臣以垣雍为空割也。”魏王曰:“何谓也?”平都君曰:“秦、赵久相持于长平之下而无决。天下合于秦,则无赵;合于赵,则无秦。秦恐王之变也,故以垣雍饵王也。秦战胜赵,王敢责垣雍之割乎?”王曰:“不敢。”“秦战不胜赵,王能令韩出垣雍之割乎?”王曰:“不能。”“臣故曰,垣雍空割也。”魏王曰:“善。”
译文:在秦、赵长平战役中,赵国的平都君游说魏王说:“大王为什么不组织合纵联盟呢?”魏王说:“秦国答应归还我垣雍。”乎都君说:“我认为归还垣雍只是一句空话。”魏王说:“这怎么讲?”平 君说:“秦、赵两国在长平城下长期相持,不分胜负。诸侯与秦国联合,就会灭掉赵国;与赵国联合,就会灭掉秦国。秦国担心大王改变主意,所以用垣雍作为诱饵,使您不背弃秦国。秦国战胜了赵国,大王敢要求割垣雍吗?大王会说‘不敢。’秦国不能战胜赵国,大王能让韩国交出垣雍吗?大王会说‘不能。’所以我说‘归还垣雍只是一句空话。’魏王说:“对。”
楼梧约秦魏
原文:楼梧约秦、魏,将令秦王遇于境。谓魏王曰:“遇而无相,秦必置相。不听之,则交恶于秦;听之,则后王之臣,将皆务事诸侯之能令于王之上者。且遇于秦而相秦者,是无齐也,秦必轻王之强矣。有齐者,不若相之,齐必喜,是以有雍者与秦遇,秦必重王矣。”
译文:楼梧邀约秦、魏结盟,准备让秦王在两国交界处与魏王会晤。翟强之徒对魏王说:“会晤时,魏国无相,秦国一定会推荐一人为魏的相国。如果不同意,秦国和魏国的关系就将恶化。如果同意,大王的臣下都将一味地讨好那些能够左右魏王的诸侯,而且与秦国会晤,任命秦国推荐的人为魏相,他必亲秦,这就会让人觉得魏国和齐国关系疏远,魏国孤立,秦国一定会看轻大王,而翟强与秦国是友好的,您不如就以翟强的人为魏的相国,齐国一定很高兴。这样,凭着魏、齐关系友好与秦王会晤,秦王一定会看重大王的。
芮宋欲绝秦赵之交
原文:芮宋欲绝秦、赵之交,故令魏氏收秦太后之养地秦王于秦。芮宋谓秦王曰:“魏委国于王,而王不受,故委国于赵也。李郝谓臣曰:‘子言无秦,而养秦太后以地,是欺我也,故敝邑收之。’”秦王怒,遂绝赵也。
译文:魏臣芮宋打算断绝秦国和赵国的邦交,故意要魏国收回曾经赠给秦太后的养地,秦王大怒。
芮宋对秦王说:“魏王把国家委托给大王,可是大王不接受,所以便把国家委托给赵国了。赵臣李郝对我说:‘你说魏国与秦国不友好,可是确实把养地赠给了秦太后,这不是欺骗我吗。’所以魏国才收回了秦太后的养地。”秦王大怒,于是与赵国绝交。
为魏谓楚王
原文:为魏谓楚王曰:“索攻魏于秦,秦必不听王矣,是智困于秦,而交疏于魏也。楚、魏有怨,则秦重矣。故王不如顺天下,遂伐齐,与魏便地,兵不伤,交不变,所欲必得矣。”
译文:有人为魏国对楚王说:“要求秦国攻打魏国,秦国必然不会听从大王的要求,这样就会失策于秦国,而会使魏国和我们疏远。楚、魏两国结了怨,秦国在诸侯中就会被尊重。所以大王不如顺应诸侯五国伐齐的形势,还是进攻齐国。夺得齐地而与魏国交换。这样,不损伤兵力,与魏国的邦交也不会改变,而想从魏国得到的一定会得到。”
管鼻之令翟强与秦事
原文:管鼻之令翟强与秦事,谓魏王曰:“鼻之与强,犹晋人之与楚人也。晋人见楚人之急,带剑而缓之;楚人恶其缓而急之。令鼻之入秦之传舍,舍不足以舍之。强之入,无蔽与秦者。强,王贵臣也,而秦若此其甚,安可?”
译文:魏臣管鼻与魏相翟强二人一同出使秦国,有人对魏王说:“管鼻与翟强就象晋国人与楚国人一样,二人不同道。晋国人见楚国人急躁,便身佩宝剑使自己舒缓;楚国人讨厌晋国人动作迟缓就让他们快一点。现在管鼻到了秦国。住在宾馆,因他的守卫人员多,宾馆不能再接待别人了。翟强来到秦国无处安身。翟强是魏国的贵臣,秦国却如此对待,未免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啊?”
成阳君欲以韩魏听秦
原文:成阳君欲以韩、魏听秦,魏王弗利。白圭谓魏王曰:“王不如阴侯人说成阳君曰:‘君入秦,秦必留君,而以多割与韩矣。韩不听,秦必留君,而伐韩矣。故君不如安行求质于秦。’成阳君必不入秦,秦、韩不敢合,则王重矣。”
译文:韩相成阳君打算联合韩、魏两国尊奉秦国,魏王认为对魏国不利。魏臣白圭对魏王说:“大王不如秘密派遣掌管送迎宾客的使者去说服成阳君:‘您到秦国去,秦国一定会扣留您,以此来要求韩国多给秦国割地。韩国如果不同意,秦国一定会扣留您,而且就要向韩国进军。所以,您不如先不出发,要求秦国放出人质。’秦军不会放出人质,成阳君就一定不会去秦国,秦国和韩国不能联合,大王就会受到重视。”
秦拔宁邑
原文:秦拔宁邑,魏王令之谓秦王曰:“王归宁邑,吾请先天下构。”魏魏王曰:“王无听。魏王见天下之不足恃也,故欲先构。夫亡宁者,宜割二宁以求构;夫得宁者,安能归宁乎?”
译文:秦国攻下魏国的宁邑,魏王派人对秦王说:“如果大王归还宁邑。魏国将带头和秦国结盟。”王龁对秦王说:“大王不要同意。魏王见诸侯不可靠,所以想带头和我们结盟。失掉宁邑的国家,应该割两倍于宁邑之地来要求结盟;得到宁邑的国家,怎么能够又归还呢?”
秦罢邯郸
原文:秦罢邯郸,攻魏,取宁邑,吴庆恐魏王之构于秦也,谓魏王曰:“秦之攻王也,王知其故乎?天下皆曰王近也。王不近秦,秦之所去。皆曰王弱也。王不弱二周,秦人去邯郸,过二周而攻王者,以王为易制也。王亦知弱之召攻乎?”
译文:秦国解除对赵都邯郸的包围之后,又去进攻魏国,攻下了魏国的宁邑。吴庆担心魏王与秦国结盟,便对魏王说:“秦国进攻大王,大王可知道是为什么吗?是诸侯都说魏国距离秦国近吗?秦国距离魏国并不近,而是秦国胁迫魏国,是诸侯都说魏国弱吗?可魏国并不比东周、西周弱。秦军离开赵都邯郸经过东周、西周进攻魏国,是因为大王容易控制的缘故。大王可知道软弱是可以招来进攻的吗?”
魏王欲攻邯郸
原文:魏王欲攻邯郸,季梁闻之,中道而反,衣焦不申,头尘不去,往见王曰 :“今者臣来,见人于大行。方北面而持其驾,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君之楚,将奚为北面?’曰:“吾马良。’臣曰:‘马虽良,此非楚之路也。’曰:‘吾用多。’臣曰:‘用虽多,此非楚之路也。’曰:‘吾御者善。’此数者愈善,而离楚愈远耳!”今王动欲成霸王,举欲信于天下。恃王国之大,兵之精锐,而攻邯郸,以广地尊名,王之动愈数,而离王愈远耳。犹至楚而北行也。”
译文:魏王想要攻打邯郸,季梁听说后,半路上就返了回来,衣服的皱折没来得及舒展,头上的尘土没来得及洗去,就前去拜见魏王说:“臣下今天回来的时候,在大路上看见一个人,正朝着北面赶他的车,并告诉臣下说:‘我要到楚国去。’臣下说:‘您要到楚国去,为什么往北走?’他说:‘我的马好。’臣说:‘马虽好,可这根本不是去楚国的路啊。’他说:‘我的路费多。’臣说:‘路费虽多,这毕竟不是去楚国的路啊。’他又说:‘我的车夫驾车技术好。’‘这几样越好,离楚国就越远了。’现在大王的行动想成就霸主的事业,想取信于天下,然而依仗大王国家的强大,军队的精锐,而去攻打邯郸,来扩展土地使名分尊贵,大王的行动越多,离大王的事业就越远,犹如想去楚国却往北走一样。”
周宵谓宫他
原文:周肖谓宫他曰:“子为肖谓齐王曰,肖愿为外臣。令齐资我于魏。”宫他曰:“不可,是示齐轻也。夫齐不以无魏者以害有魏者,故公不如示有魏。公曰:‘王之所求于魏者,臣请以魏听。’齐必资公矣,是公有齐,以齐有魏也。”
译文:魏臣周宵对宫他说:“您为我对齐王说:‘周宵愿意做一个在别国为齐国做事的人,让齐国帮助我在魏国工作。’”宫他说:“不行,这就向齐国表明自己在魏国地位很低,不能举足轻重。齐王是不会资助一个在魏国地位很低的人,却去伤害一个在魏国有地位的人的。所以,您不如显示出自己在魏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您说:‘大王对魏王的要求,我将使魏王同意。’齐国一定会资助您。这样您在齐国的地位就提高了,由于在齐国地位提高,您在魏国的地位也会提高。
周冣善齐
原文:周冣善齐,翟强善楚。二子者,欲伤张仪于魏。张子闻之,因使其人为见者啬夫闻见者,因无敢伤张子。
译文:周冣与齐国友好,翟强与楚国友好。两人都想在魏王面前诋毁魏相张仪。张仪知道后,就派他的人担任魏王的通报传达人员,在魏王左右;监视来拜见魏王的人。因此,就没有人敢在魏王面前诋毁张仪了。
周冣入齐
原文:周冣入齐,秦王怒,令姚贾让魏王。魏王为之谓秦王曰:“魏之所以为王通天下者,以周冣也。今周冣遁寡人入齐,齐无通于天下矣。敝邑之事王,亦无齐累矣。大国欲急兵,则趣赵而已。”
译文:周冣自魏国到齐国,秦王以为周最为魏国结好于齐,大怒,派姚贾去责备魏王。魏王为周最对秦王说:“魏国能帮助齐国联合诸侯,是通过周最,现在周最逃离魏国来到齐国,诸侯以为齐、魏已绝交,那末联合必然破灭,齐国与诸侯将失去联系。魏国与秦国友好,也就不必顾虑齐国了。如果贵国想出兵齐国,那末只管督促赵国就是了,魏国是没有问题的。
秦魏为与国
原文:秦、魏为与国。齐、楚约而欲攻魏,魏使人求救于秦,冠盖相望,秦救不出。
魏人有唐且者,年九十余,谓魏王曰:“老臣请出西说秦,令兵先臣出,可乎?”魏王曰:“敬诺。”遂约车而遣之。
唐且见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远至此,甚苦矣。魏来求救数矣,寡人知魏之急矣。”唐且对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至者,是大王筹策之臣无任矣。且夫魏一万乘之国,称东藩,受冠带,祠春
文者,以为秦之强足以为与也。今齐、楚之兵已在魏郊矣,大王之救不至,魏急则且割地而约齐、楚,王虽欲救之,岂有及哉?是亡一万乘之魏,而强二敌之齐、楚也。窃以为大王筹策之臣无任矣。”秦王喟然愁悟,遽发兵,日夜赴魏,齐、楚闻之,乃引兵而去。魏氏复全,唐且之说也。
译文:秦国和魏国结为盟国。因而齐国和楚国联合,要进攻魏国。魏国派人去秦国求救,使者的车辆络绎不绝,但秦国不派救兵。
魏国有个人叫唐且,已九十多岁,他对魏王说:“请允许老臣西去秦国说服秦王,要秦国的救兵在老臣未回国以前就出发,可以吗?”魏王说:“太好了。”于是准备车马,派他去秦国。
唐且拜见秦王,秦王说:“老先生看来很疲倦,远道来这里,十分辛苦了。魏国已多次来求借救兵,我知道魏国紧急。”唐且回答说:“大王已经知道魏国紧急,可是救兵不到,这是由于为大王出谋划策的大臣无能啊。再说,魏国是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臣服于秦国,成为秦国东面的屏障,接受秦国的政治制度,春、
文两季给秦国交纳祭祀的贡品,还认为秦国强大,可以作为自己的盟国。现在齐、楚联军已经到了魏都郊外,大王的救兵还未到,魏国危急时就将割地与齐、楚结盟,那时大王即使想救魏国,怎么来得及呢?这样一来,就失去了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魏国,反增强了与秦国敌对的齐、楚两国啊。我认为给大王出谋划策的大臣是无能啊。”秦王感叹不已,方才明白,便立即出兵,日夜兼程,开往魏国。齐、楚两国知道秦国出兵救魏,就领兵撤退了。魏国还能够保全,全靠唐且的游说啊。
信陵君杀晋鄙
原文:信陵君杀晋鄙,救邯郸,破秦人,存赵国,赵王自郊迎。唐且谓信陵君曰:“臣闻之曰,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信陵君曰:“何谓也?”对曰:“人之憎我也,不可不知也;吾憎人也,不可得而知也。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今君杀晋鄙,救邯郸,破秦人,存赵国,此大德也。今赵王自郊迎,卒然见赵王,臣愿君之忘之也。”信陵君曰:“无忌谨受教。”
译文:信陵君杀了魏将晋鄙,拯救了邯郸,打败了秦军,保全了赵国,赵王亲自到郊外迎接信陵君。唐且对信陵君说:“我听说:‘事情有不能知道的,有不能不知道的;有不能忘记的,有不能不忘记的。’”信陵君说:“什么意思?”唐且回答说:“别人憎恨我,不能不知道,以便自我反省;我憎恨别人,不能让人知道若知道,双方会仇恨愈深,别人对自己有好处,不能忘记;我对别人有好处,不可不忘记。现在您杀了晋鄙,拯救了邯郸,打败了秦军,保全了赵国,这对赵国是很大的恩德。现在赵王亲自到郊外迎接您,突然见到赵王,我希望您忘掉救赵的事。”信陵君说:“我敬遵您的教诲。”
魏攻管而不下
原文:魏攻管而不下。安陵人缩高,其子为管守。信陵君使人谓安陵君曰:“君其遣缩高,吾将仕之以五大夫,使为持节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国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请使道使者至缟高之所,复信陵君之命。”缟高曰:“君之幸高也,将使高攻管也。夫以父攻子守,人大笑也。是臣而下,是倍主②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也。敢再拜辞。”
使者以报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大使之安陵曰:“安陵之地,亦犹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则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之生束缩高而致之。若君弗致也,无忌将发十万之师,以造安陵之城。”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地也,手受大府之宪。宪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今缩高谨解大位,以全父子之义,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负襄王诏而废大府之宪也,虽死,终不敢行。”
缩高闻之曰:“信陵君为人,悍而自用也。此辞反,必为国祸。吾已全己,无为人臣之义矣,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也。”乃之使者之舍,刎颈而死。
信陵君闻缩高死,素服缟素辟舍,使使者谢安陵君曰:“无忌,小人也,困于思虑,失言于君,敢再拜释罪。”
译文:魏军攻打韩国的管城,没有攻下。安陵人缩高的儿子正是管城的守令。信陵君便派人对安陵君说:“请您派缩高到管城去,我将任命他为五大夫,让他担任持节军尉。”安陵君说:“安陵是个小国,不可能使它的民众一定听从命令。请使者自己去。”于是让人带领使者到缩高的住处,并传达了信陵君的命令。缩高说:“您任命我为五大夫,是要我去攻打管城啊。父亲攻打管城,儿子防守,这会让世人耻笑的。管城若被我攻下,这是背叛自己的主君,父亲教儿子做背叛的事,恐怕也不是您所喜欢的吧。我冒昧地再一次表示不敢受令。”
使者把缩高的那一番话回报给信陵君,信陵君大怒,派特使到安陵,对安陵君说:“安陵这个地方,也等于是魏国的土地。如果我攻不下管城,那末秦军就会来攻打我们魏国,国家将要危险,希望大王活捉缩高,把他押送来。如果您不把他押送来,我将出兵十万攻打你们安陵。”安陵君说:“我先君成侯受魏襄王的诏令而封守此地,当时我曾亲手接受中央的宪法大典,大典的第一篇就明文规定:‘儿子杀父亲,臣下杀臣主,按常规不予赦免。国家虽有大赦之法,然而降城投靠敌国的人,他儿子不能坚守而逃亡的人,不在大赦之列。’现在缩高不接受五大夫的尊位,是为了保持父子的正常关系。而您却说‘必须活捉来’,这是要我违背魏襄王的遗命,而废除中央的宪法大典啊,我就是死去也不敢执行。”
缩高听到这些话以后,说:“信陵君为人强狠、固执,使者把安陵君的这番话回报给信陵君,安陵国必遭大祸。我已经保全了我做臣子的大义,怎么能要我们国君去遭受魏国的祸害呢。”于是就到特使的宾馆,自刎而死。
信陵君听说缩高身死,身穿丧服,离开住宅去吊唁,又派使者向安陵君谢罪,说:“我魏无忌是个小人,思想糊涂,无意中对您说了错话,冒昧地请求您恕罪。
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
原文: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得十余鱼而涕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对曰:“臣无敢不安也。”王曰:“然则何为涕出?”曰:“臣为王之所得鱼也。”王曰:“何谓也?”对曰:“臣之始得鱼也,臣甚喜,后得又益大,今臣直欲弃臣前之所得矣。今以臣凶恶,而得为王拂枕席。今臣爵至人君,走人于庭,辟人于途。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于王也,必褰裳而趋王。臣亦犹曩臣之前所得鱼也,臣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曰:“误!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于是布令于四境之内曰:“有敢言美人者族。”
由是观之,近习之人,其挚谄也固矣,其自纂繁也完矣。今由千里之外,欲进美人,所效者庸必得幸乎?假之得幸,庸必为我用乎?而近习之人相与怨,我见有祸,未见有福;见有怨,未见有德,非用知之术也。
译文:魏王与宠臣龙阳君同坐在一条船上钓鱼,龙阳君钓了十几条鱼便流泪了。魏王说:“你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龙阳君回答说:“我没有什么不称心的事。”魏王说:“那么,为什么要流泪呢?”回答说:“我为我所钓到的鱼而流泪。”魏王说:“什么意思?”回答说:“我开始钓到鱼,很高兴;后来钓到更大的鱼,便只想把以前钓到的鱼扔掉。如今凭着我丑陋的面孔,能有机会侍奉在大王的左右。我的爵位被封为龙阳君,在朝廷中,大臣们都趋附我;在路上,人们也为我让道。天下的美人很多,知道我得到大王的宠信,她们也一定会提起衣裳跑到大王这里来。到那时,我比不上他们,就成了最初钓的鱼,也是会被扔掉的,我怎么不流泪泥?”魏王说:“贤卿错了!你既然有这种心思,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于是下令全国,说:“有谁敢说‘美人’的,罪灭九族。”
由此看来,帝王身边所宠爱的人,他们施展谄媚阿谀的手段,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掩护自己的办法,也是非常完备的。现在从千里之外有人想进献美人,可献来的美人,难道一定能够受到宠爱吗?假如能够得到宠爱,国君也未必都会听从那些进献美人的人。而国君身边受宠幸的人,都抱怨那个进献美人的人,他们只见到有祸,而没有见到有福;只见到有怨恨,而没有看到恩惠,这并不是运用智谋的办法。
秦攻魏急
原文:秦攻魏急。或谓魏王曰:“弃之不如用之之易也,死之不如弃之之易也。能弃之弗能用之,能死之弗能弃之,此人之大过也。今王亡地数百里,亡城数十,而国患不解,是王弃之,非用之也。今秦之强也,天下无敌,而魏之弱也甚,而王以是质秦,王又能死而弗能弃之,此重过也。今王能用臣之计,亏地不足以伤国,卑体不足以苦身,解患而怨报。
“秦自四境之内,执法以下至于长輓者,故毕曰:‘与嫪氏乎?与吕氏乎?’虽至于门闾之下,廊庙之上,犹之如是也。今王割地以赂秦,以为嫪毐功;卑体以尊秦,以因嫪毐。王以国赞嫪毐,以嫪毐胜矣。王以国赞嫪氏,太后之德王也,深于骨髓,王之交最为天下上矣。秦、魏百相交也,百相欺也。今由嫪氏善秦而交为天下上,天下孰不弃吕氏而从嫪氏?天下必合吕氏而从嫪氏,则王之怨报矣。”
译文:秦兵进攻魏国很急,有人对魏王说:“割地以图存,不如以地而攻之为易;守地而死之,不如割地以图存为易。因形势不同,“弃”、“用”也有所不同,各当其宜,愿割地而图存,不愿以地而攻之;愿意为之死,不愿割地以图存,这是人们的大错。现在大王已丧失土地数百里,丢掉城池数十座,国家却祸患不止,这是因为大王只知道割地,不知道以地攻之。现在秦国强大,无敌于天下,而魏国很弱,因此大王以前才去秦国做人质,大王虽能死守,却不能割地,这又是大错啊。现在大王如能采纳我的主意,就能割地不至于损害国家,谦卑不致于劳苦自身。这样,祸患可解,仇怨也可报了。
“秦国在全国范围以内,自执政大臣以下,以至普通赶车的,一定都会问:“亲嫪氏呢?亲吕氏呢?’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平民,都是这样。如果大王割地赠送给秦国,以作为嫪毒的功劳,卑躬屈膝尊奉泰国,来巩固嫪毒的地位。大王拿国家来帮助嫪毒,则嫪毒已胜利了,秦太后感激大王将深入骨髓。秦、魏的交往在诸侯中将占头等地位。从前秦、魏的关系都是互相欺诈。现在由于嫪毒的关系而与秦国友好,两国关系成为诸侯中第一等,诸侯中又谁不抛弃吕不韦而追随嫪氏呢?诸侯如果抛弃吕不韦来追随嫪毒。大王的怨仇也就算报了。”
秦王使人谓安陵君
原文: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生,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且使于秦。秦王谓唐且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且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生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秦王怫然怒,谓唐且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且对曰:“臣未尝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译文:秦王派人对安陵君说:“我打算拿出五百里的土地来换安陵,安陵君大概会答应吧?”安陵君说:“承蒙大王给我恩惠,用大块土地换小块地,当然是太好了,虽然如此,不过我是继承了先王的土地,希望终身守住它,不敢拿来交换。”秦王听了很不高兴。安陵君于是派唐且出使秦国。
秦王对唐且说:“我拿出五百里的土地来换安陵,安陵君不答应我,为什么呢?何况秦国已灭掉了韩国和魏国,安陵君凭着五十里大小的地方还能保存下来,是因为我认为安陵君是个忠厚老者,所以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我以十倍的土地来扩大安陵君的领土,安陵君却拒绝我的好意,这不是轻视我吗?”唐且回答说:“不,不是这样。安陵君继承先王的土地,而且守住它,即使是拿一千里土地来也不敢换掉,何况只有五百里呢?”
秦王大怒,对唐且说:“先生可听说过天子发怒吗?”唐且回答说:“我不曾听说过。”秦王说:“天子一发怒,就会尸横百万,血流千里。”唐且说:“大王可听说过平民发怒吗?”秦王说:“平民发怒,也不过是脱下帽子,光着脚板,用头撞地罢了。”唐且说:“这是庸人发怒,不是志士发怒。当年专诸刺杀王僚时,扫帚星遮住了月亮;聂政刺杀韩傀时,白虹穿过了太阳;要离刺杀庆忌时,苍鹰飞扑在殿上,这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志士,当胸中怀着愤怒还未发作的时候,上天降下祥瑞的征兆,加上我,就会是四个人了。如果志士真的发起怒来,就会倒下两具尸体,血流五步之内,天下的人穿白戴孝,就在今天。”唐且说着,拔出佩剑站起身来。
秦王面有惧色,软了下来,挺直上身跪着,向唐且道歉说:“先生请坐,何至于这样呢?我明白了,韩国和魏国都灭亡了,可安陵凭着五十里的地盘还能生存下来,就因为有先生这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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