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地窖通民国《瞭望》新闻周刊丨湘西“剿”贫记

△《湘西百年》书皮。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百年尴尬，千年扶贫。”2019年，精准扶贫这一重要理念的发源地湘西，正在向绝对贫困时代宣战

◎“学校代表当地文明。一个地方没有学校，人就容易野蛮。湘西历史上土匪众多，教育落后肯定是重要原因之一。教育落后也会导致经济落后。”

◇七年来，共有七位扶贫队员和基层干部在湘西的贫困线上牺牲了宝贵的生命，就像他们的祖先过去“砸”一样。

“湘西，在沈从文的书里，在黄永玉的画里……”湘西人常常引用这种排比来赞美自己的故土。地处雾灵山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贫困潦倒。很多外地人都积累了对它的印象，除了美貌和贫穷，还经常想到近代史上的土匪。近年来，这片山高路长、河密洞深、民俗风情浓厚的土地也成为影视题材的热拍区域。

"百年尴尬，千年扶贫."这是《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最近在湘西采访扶贫时不止一次听到的观点。截至2018年底，湘西贫困人口66万人脱贫55.4万人，贫困发生率从2013年的31.93%下降到2018年的4.39%。2019年，精准扶贫重要理念的发源地湘西，现在正在向绝对贫困时代宣战。

△泸西县扶贫帽宣誓大会

今天的湘西人，面对笼罩在这里几千年的绝对贫困，不禁要与剿匪的历史相提并论。在湘西誓要全面脱贫的关键时刻，记者在当年搜索了三个著名的重点乡镇，寻找他们在新时代“脱贫”的足迹和心态。

“这钱花得值。”

“你去‘匪窝’了吗？”戴眼镜、身材秀气的田阳还记得，2016年底被派往龙山县内溪乡时，有同事这样开玩笑。

内溪乡位于八面山脚下，四面环山，山上开阔平坦。距龙山县92公里，毗邻李冶古镇，出土了大量秦简。龙山至里耶公路穿越内溪乡。八面山险峻，易守难攻，曾是湘西著名的“匪窝”。到现在内溪乡有个村子，叫“杀贼村”。这个独特的村庄名字留下了历史印记。

龙山是湘西土匪横行的缩影。“从清末到民国三十八年，江湖与龙蛇一起崛起。”撰写《大湘西百年》的前湘西博物馆馆长周明福告诉记者，湘西人民在近代史上遭受土匪蹂躏近百年。他的家人来自保靖县姬伯乡。他的祖母和两个姑姑被抢劫村庄的强盗强迫在地窖里窒息而死，他的祖父被迫流亡国外。

今天的内溪乡，和湘西其他乡一样，早就在海晏河里清了。然而，今天，田阳和他的同事们的当务之急是另一场百年难遇的灾难，与村民携手“抑制”贫困。

她提供了一组数据:贫困家庭有1299户，5300人，其中77户，196人。自2014年至今，已有1052户4495人的家庭脱贫，贫困发生率从35.83%下降到5.44%。

5个贫困村已经挂牌，剩下的7个村预计今年脱贫，让整个内溪乡可以摘下历史上贫困乡的帽子。

“山闭塞，交通不便，管理失控。”田阳认为，这不仅是内溪乡历史上土匪众多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是阻碍全镇脱贫的“拦路虎”。“改变我们在这里的面貌，最重要的政策是脱贫，最直接的积极因素是修路。”

2016年下半年，期待已久的龙山经内溪至里耶高速公路将被拓宽硬化为水泥路，并升级为省道。在扶贫资金的支持下，内溪乡至各村的道路已改造成水泥路。

修路前，交通设计师来勘察测量。一些村民看到后，立即对他们的果树进行了质量改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前因为道路不畅，水果运输困难，收获的年份往往烂在树梢埋在地下。她记得，去年国务院扶贫办委托第三方检查人员来到内西了解利用扶贫资金修路带来的变化后，工作人员当场评价:“这钱花得值。”

内溪乡土地以坡耕地为主，土壤为沙土，主要种植水稻、玉米、柑橘和中草药。当地农民的经济收入主要来自柑橘、中草药产业和劳务输出。该镇种植了数千亩中草药和近1万亩柑橘，共有14794人和6000多名农民工。

“穷不漏，穷不离。”2019年上半年，内溪乡走访了该乡12个村的所有农民，并对每户进行了详细的户口登记。围绕“一过两忧三保”，对全乡所有贫困户按月进行监测，防止脱贫者返贫，保证未脱贫者按时脱贫。为了帮助贫困户从产业扶贫中受益，地方政府在中药材产业发展中建立了“农民+合作社+基地+富人+村委会+公司”的运行模式和利益联动机制。

“部分贫困户脱贫意愿不足，如何实现长期产业支撑并不困难。”田阳坦率地告诉记者，由于一些村民的观念相对滞后，一些人“不勤奋”，有一种“等待、依靠和需要”的沉重观念。地方扶贫工作力求扶贫济困，志愿者先行，二者相互结合，把村民的思想教育放在首位。“幸福在挣扎，小康社会不会从天而降。”

再唱一遍《剿匪》的旅游剧

△“五龙山”海报

20世纪80年代，以湘西为题材的电视剧《武龙山剿匪》风靡全国。湘西龙山县是这部戏剧的重要原型之一。龙山县桂堂镇五龙山村，山高岭深，位于湘、黔、渝交界的高山地带。该村原名霍焰村，2013年与刘阳村合并后命名为五龙山村。霍焰大峡谷被宣布为风景名胜区后，更名为乌龙山大峡谷。

湘西广阔的喀斯特地质，使得芒仓山的森林下隐藏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洞穴，被地质专家称为“世界洞穴博物馆”。然而，长期以来，这些奇特的风景和山地森林资源并没有给当地农民解决贫困问题带来便利。

20世纪80年代，五龙山剿匪运动受到重创，推动了五龙山大峡谷地区的旅游业。当地人记得当时属于湘西自治州的凤凰县，还是一片寂静，默默无闻。但后来因为县城财政困难，道路建设缓慢，游客出行不便，旅游业逐渐停滞。五龙山村失去了将“青山绿水”变成“金山银山”的宝贵机会。

特别是很多村庄没有通路，普通人需要的肥料都要雇来用篮子抬上山，于是诞生了“挑脚人”。如果要把要喂的猪卖掉，就得把四个壮丁扛到山脚的集镇上，农民苦不堪言。到目前为止，五龙山村有150户贫困户，585人。因为穷，只能在村外寻找生存机会。村里1362人中，外出打工的有586人，主要分布在福建、浙江、广东等地区。该村仍是桂堂镇为数不多的几个极度贫困的村庄之一。

十八大以来，村干部从生茂感受到的最大变化是农村基础设施的改善。大部分村民小组都接上了水泥路，全村基本实现了饮水安全，生活用电，通讯，广播电视到户。随着交通条件的极大改善，当地山区一个千年的职业近年来消失了。

2015年，龙山县确认县文化旅游局派出扶贫小组到五龙山村，继续挖掘剿匪故事，然后演唱革命文化的旅游“剧”。44岁的田一智来自道拓斋集团，在国外一家光学工厂工作多年。去年上半年，她看到道路畅通，旅游升温，来的游客更多。她在村里的支持下开了一个小吃摊，生意兴隆。同时，她可以照顾她的孩子学习。

△42岁的田丽珍，来自龙山县桂堂镇五龙山村，工作完毕回村，摆摊生意红火。新华社记者段玉举照片

人口向山区的大规模外流不再存在，并开始回流。在喀斯特洞穴做导游的黄镇乐观开朗。她是本县桂堂镇人，毕业于湘西职业学院旅游专业，在外工作两年回来。她看好家乡的旅游前景，尤其是今年年底，重庆沙桐高铁即将竣工，将使龙山与这两个城市的交通距离拉近，游客数量将大幅增加。“前景广阔，我看好我的家乡。”

“脱贫和牺牲是一样的。”

△这是古丈县高枫镇的一座瞭望塔。新华社记者薛玉阁。

一座瞭望塔矗立在山坡上，荒无人烟。侧身看，一个缺口和各种射击窗口在图八中打开依然存在。高枫镇是古丈县最高最偏远的乡镇。这座塔的主人是张平，当地当年让人感到害怕的土匪头子。

湘西有人能脱口而出一首描写张萍抢掠的歌。“你见张萍，日月不明；见张萍，草未生；人见张平，九死一生”。研究这段历史的周明福告诉记者，历史上的张平有他复杂多样的一面，他冷酷无情。他也在浙江嘉善前线奋战一生。

根据镇政府的初步统计分析，在高枫镇的农村，20%的家庭外出，约50%的家庭是留守老人和在家的孩子；有个别村民小组，村民全部外出打工生活。

比如碉楼所在的李家栋村的村民，经常挂着“流沙”这个地理名称，远离家乡，夹杂着爱恨情仇。流沙是广东揭阳的一个小镇。有两个区，两个区，四个区...李家栋的很多村民都去了流沙服装厂和印染厂，现在很多人都搬到了浙江萧山，那里的纺织业很发达，因为他们掌握了技术。

因此，组织农民参加县城招聘会，为农民工提供交通补贴，鼓励和帮助村民外出打工，是李家栋村民就地扶贫的关键措施之一。退休多年的周明福，一直关注湘西的扶贫工作。他希望适应当地条件，保护生态，加强职业培训，在当地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从而减少外来务工人员的数量，减少他们在外谋生的困难."

2012年后，古丈县检察院帮助李家栋村修建了目前的村庄建筑。2015年以来，县编办、县文化旅游局和高枫镇政府携手互助。高山上的李家栋村不仅连接着村庄和群体，而且家庭之间的道路也得到很好的建设和改造。与人们印象中高山流水好不同的是，高枫镇地处喀斯特地区，旱季蓄水和饮水困难。现在，通过改造，安全饮用水得到了保障。目前，李家栋村共有101户贫困户，92户已脱贫。

张冬梅今年38岁，有一儿一女，都在古丈一中读书，成绩很好。政府帮她开了个食堂，生意不错，成了励志的典范。村民们都知道，虽然张冬梅的家庭现在很困难，但如果他们的孩子上了大学或职业学院，他们的家庭将在毕业后立即改变。山里的大多数村民都很重视教育，有些人不惜任何代价把孩子送到县城甚至州府吉首的学校。

高枫镇九年制学校的校园位于镇上的高坡上，宽阔整洁。湘星副校长，大半辈子都在农村中学教书。在该校任教20年，被县里评为“扎根农村人才奖”。90年代初中学生400多名，现在只剩下80名。学生的萎缩让他忧郁，但他更担心老师的流失。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教育扶贫政策的实施，使因贫困而辍学的现象消失了。

正如龙山县桂堂镇九年制学校校长张广文所说:“学校代表着当地的文明。一个地方没有学校，人就容易野蛮。湘西历史上土匪众多，教育落后肯定是重要原因之一。教育落后也会导致经济落后。”今年年初被湖南省教育基金会评为前十名“最美乡村校长”。

记者欣喜地看到，2019年春节过后，吉首大学定向师范生向辉开始在高枫镇学校实习一年。我很喜欢他在这里，小学五年级教数学。“这里的孩子有点弱，但很简单。他们对外界知之甚少，我是他们联系外界的桥梁。”

贫穷就像土匪一样，要冲破重重困难，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2018年8月3日，龙山县茅坪乡土地官员鹏鹏在回贫困家庭参观危房改造工作途中发生车祸身亡。他才27岁。据湘西扶贫办统计，在过去的7年里，共有7名扶贫队员和基层干部像前辈一样，在湘西“抑贫”的第一线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嫉妒过。”田阳说，他喜欢内溪镇的人“大胆”和“直爽”，他告诉记者，“摆脱贫困就像牺牲一样。”她一直苦心策划的话题是，全乡脱帽后，如何建立稳定扶贫的长效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