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式考古|铅丹的前世今生

铅丹（四氧化三铅）又名红丹、黄丹、铅华。桔红色。自然界中存在铅丹矿物。漳州古时以产矿物颜料铅丹出名，故铅丹又有“漳丹”之称。唐代张彦远在画史丛书《历代名画记》卷二有“蜀郡之铅华”一说，并注“黄丹也，出本草”，北朝医家陶弘景在《名医别录》中也说“铅华，生蜀郡”，但未见矿物磨制颜料的文献记载。

▲铅丹

我国人造铅丹历史悠久，是我国炼丹术主要内容之一。大约在公元前四世纪战国时期的炼丹著作《计倪子》中就有黄丹（铅丹）之名。公元前二世纪刘安撰写《淮南子》曰：“铅之与丹异类殊色，而可以为丹者，得其数也”，就是说铅粉与铅丹不是同类，色不相同。葛洪则说：“愚民不信黄丹及胡粉是化铅所作”，意为“老百姓不相信铅丹和铅白是用铅制的”。葛洪的《金丹篇》及《神农本草经》都有铅丹的制作方法。东汉炼丹家狐刚子所撰《粉图经》是炼铅丹专著，该书介绍：“取于铁杯中炒之，以长钝剑铁篦搅之，炒令成汁”，“逐步成为黄沙（应是黄丹，即第一步氧化产物），并澄洗（洗去可溶的硫酸盐等副产物）后，纳铁杯中，还以铁篦搅炒令赤（第二步氧化成铅丹），三日夜，不得猛火（铅丹于500℃分解，所以猛火炒不出铅丹）。丹赤即成”。这一方法被称为“炒铅法”。到唐朝发展成“硝石法”和“硝磺法”。中唐专著《丹房镜源》中介绍了“硝磺法”：“凡造丹，用铅一斤、硫二两（此处一斤应为十六两）、硝一两，先熔铅成汁，下醋点之，滚沸时下硫一小块，续下硝少许。沸定再点醋，依前下少许硝硫，沸尽黄亦尽，炒为末，成黄丹（即铅丹）。”此法先进之处在于加了氧化剂，大大加快了反应速度。另从战国到东汉逐步成书的《神农本草》已列出铅丹条目，西汉末年成书的《黄帝九鼎神丹经》提到用铅白制铅丹的方法：“胡粉烧之，令如金色”。该书还详细介绍了在土釜中（因为铜等金属易与铅互熔成合金，故用土釜）烧炼金属铅成铅丹的方法。

▲淮南子

从文献记载推断，人工制造铅丹应在战国前后出现，很可能出现在漆器和织物上。考古发现秦兵马俑中出现了铅丹。张志军先生指出，铅丹在秦兵马俑红色中单独使用，也发现与辰砂、铅白调成肉色使用。考古工作者在一秦俑残拇指上，发现双层肉色下的橙色使用了铅丹；山西平朔秦汉墓出土彩绘陶8000余件，有七种颜色，其中红色颜料为铅丹，且未变色……这都稍晚于上述人工制造的推断，可能由于文物化学分析工作不到位造成。上述历史上各行业制品上出现的铅丹，看来大都可能是人工制造。

▲兵马俑

炒制产品化学活性很高，稳定性差。俞剑华先生曾指出：莫高窟“铅丹有深浅两色”，可见铅丹成分相杂，且未陈化。这样的铅丹在一定的条件下继续氧化成棕黑色的二氧化铅，是造成壁画中或彩塑上大面积铅丹着色画面变成棕黑色的原因。以敦煌莫高窟为例，我们1979年开始对莫高窟进行X射线衍射物相分析和X射线荧光元素分析，首次发现大量铅丹画面由红变棕以至棕黑色，从分析上只能发现二氧化铅（或夹杂少量未变色的铅丹），并在研究报告中首先肯定铅丹变色，生成二氧化铅。铅丹中没有发现含有二氧化铅（即未变色）的洞窟仅有盛唐223窟，中唐197窟，五代220、334窟，宋天王堂等有限几个。220窟始建于初唐，甬道为多层。l975年整体搬迁出表层，覆盖在表层下的壁画属于五代，内容为《文殊变》，文殊菩萨面部、上肢的红色经笔者分析是铅丹，且没有发现二氧化铅。l979年莫高窟南区进行窟前清理时发掘出一些8至9世纪的壁画残块，系绘制后不久因为窟体部分崩塌掉下并长期埋在沙石之中。经笔者分析，其鲜艳的红色依然是纯的铅丹。上述两个事例说明，在通风干燥，被覆盖不受光照的条件下，铅丹是能够不被氧化变色的。

李最雄先生就铅丹变色课题做了大量工作，得出如下结论：铅丹在高湿度（RH90%）下光照时氧化速度非常快；在干燥（RH0~48%）的条件下，铅丹对光是稳定的。张建全等指出，武威天梯山石窟的铅丹颜料均与朱砂混用，除一例稍有氧化变色外，其余均未变色。原因可能是明清后期炒丹技术成熟，炒出铅丹相对稳定并和当地气候干燥有关，相对历史时期也短，也可能是采用的是天然矿物颜料，这都有待研究考证。张志军发现西安秦兵马俑上彩绘铅丹未变色；夏寅发现汉景帝阳陵壁画颜料有铅丹；张群喜发现陕西唐墓壁画上也有铅丹……未变色原因是墓中无光照。因为墓室中湿度很大，由此看来湿度不是变色关键因素。

天水麦积山石窟北魏一三三窟l1号龛紫黑色是石青和二氧化铅（变色，下同）组成，一三五窟壁展图一处蓝色的青金石中有少量二氧化铅、另一处黑色主要成分为二氧化铅，一二七窟前壁窟门上方图案边框暗褐色和右壁西方净土变北部衣着、南部底色、南部脸部多处棕黑色都是较纯二氧化铅……上述发现表明麦积山石窟的铅丹不复存在，已全部转化成二氧化铅。二氧化铅是变色产物，但不排除它是铅丹的杂质成分。麦积山石窟地处森林边缘，区域内湿度大，不少石窟内洞壁存在滴水现象。这进一步印证了李最雄先生关于铅丹变色在湿度大的条件下光照时变色速度非常快的结论。麦积山石窟找不到铅丹（全部氧化成二氧化铅），天梯山石窟的铅丹又几乎全都未变色，这个现象值得文物界加以重视。

▲麦积山石窟

因为铅丹会变色，所以现在国画界很少使用。但也正是由于铅丹的活性大，它已成为现今涂料工业中最好的防锈颜料，且有国标。国标名称为红丹，国标号为GB367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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