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伫立在疗养院的窗前,温暖的灯光映照着他瘦削的脸庞。他,就是俄罗斯汉学界泰斗、科学院院士、俄中友好协会理事会名誉主席齐赫文先生。见到我们走来,老先生急忙上前迎接,握着我们的手说:“欢迎你们,中国朋友。” 96岁高龄的齐赫文先生,步履轻盈、神采奕奕。在其不大的房间里,两张书桌上摆满了书籍,但所有书籍都有一个共同的关键词——“中国”。看到我们紧盯着桌上的一叠手稿,老先生谦虚地说:“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每天只能动动笔,记录些想法。” 虽然齐老没有介绍,但我们早已获悉,齐老正在主编两套大部头书籍《俄中关系400年文件汇编》和《中国:从远古到21世纪之前》,其中收录的每篇稿件他都要细致把关。 “生命不息、笔耕不辍”是齐老的目标,也是他收获充实、健康和幸福的源泉。 《中国游记》牵来一生缘 齐老出生在列宁格勒,也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小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读到了俄罗斯旅行家奥布罗切夫的《中国游记》。 “那本书让我对中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点燃了我探究中国的渴望,总想着有一天能亲自去看一看。”为了更多地了解中国,后来他又找到普罗日瓦尔斯基等人写的关于中国的游记小说,还跑到艾尔米达什博物馆专门去看中国厅的展品。“那些瓷器、青铜器、丝织品等让我流连忘返。”这个东方古国的神秘形象在齐老心中渐渐有了轮廓。 而让齐老更加坚定学习中国文化的契机,则缘于父母和邻居的一次对话。“那年夏天,我十一二岁,跟随父母在疗养院休假。邻居正是著名的汉学家阿列克谢耶夫。他与父母讨论了很多有关中国的话题,我听得入了迷。从那时起,我就期盼着能跟随阿列克谢耶夫学习汉语、了解中国。” 17岁那年,齐老报考了列宁格勒语言学院。“当时28个学生中,我是唯一自愿报名学习中文的。就这样,我如愿成为了阿列克谢耶夫教授的学生,他也成了我在汉学道路上的启蒙老师。”齐老回忆说,第一堂课教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中文让大家描摹。后来教授告诉大家,那句中文就是中国伟大教育家孔子的名言:“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从此,这9个字便深深扎根于齐老心中,激励他在汉学研究的道路上不断攀登。 学好汉语,必须要下苦功夫。齐老告诉记者,他对照字典,抄写了很多便于携带的小卡片。一面写上汉字,另一面用俄文标注释义。每天上学时就把它们装在口袋里,坐上公交车就开始反复背诵。日复一日,齐老积累了大量的汉语词汇。“学好语言没有捷径,唯有勤奋。”这是齐老的经验之谈。 就这样,后来经过硕士、博士的学习,齐老的汉学之路越走越坚实。如今已有10多部专著、500多篇论文出版和发表,用著作等身形容齐老毫不为过。其中,《19世纪末中国维新运动与康有为》《孙中山的外交政策观点与实践》和《1898—1949年中国独立和统一的道路:根据周恩来的传记资料》构成他研究中国近现代史三个不同阶段的奠基之作。他的研究方法、翔实史料和鲜明观点对俄汉学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更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流派。齐老自谦道:“说是流派,我有些汗颜,更准确地说应是研究方向,也就是对孙中山先生政治观点的解读。特别是‘三民主义’对中国发展的影响。”2000年,由齐老主编的《中国的改革与革命》系列丛书获俄罗斯联邦国家奖,时任总统普京亲自给他颁奖。 中苏建交的见证者 齐老在汉学界的成就,世人有目共睹,但从事研究并不是齐老探究中国的唯一途径,外交官生涯赋予他更为独特的视角。 “当时外交部外语干部奇缺,21岁的我竟然被时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兼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召见。”莫洛托夫问他除了汉语还会什么语言,齐老回答还会英语和德语。后来,莫洛托夫的秘书给齐老打电话说:“莫洛托夫让你现在和他一起去克里姆林宫,你给一个中国人当翻译。” 到了克里姆林宫,齐老才知道,他是要为孙中山的儿子、中国立法院院长孙科做翻译。“我陪孙科进入会见大厅时,斯大林看了我一眼就笑了,说:‘这么年轻的翻译。’会谈开始后,孙科说他在南粤长大、口音太重,让我用英文给他翻译。记得会谈的内容是关于苏联政府向中国国民政府提供第三期贷款的事。”就这样,齐老迈出校门即走上了外交岗位,那是1939年。也是在那一年,齐老以外交官的身份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就任苏联驻乌鲁木齐领事馆副领事。 10年后的10月1日,是齐老记忆中最难忘的一天:他走上新中国开国大典的观礼台,成为中苏建交的见证者。“记得10月1日那天,天安门广场上人声鼎沸。我被安排在天安门城楼下方的看台上就座,亲眼见证了毛泽东主席按下按钮,升起五星红旗的那一刻。铿锵的《义勇军进行曲》奏响了中国的新纪元。”典礼结束后,已近傍晚。齐老刚回到总领馆就见到了韩叙。他带来周总理的一封信,信中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希望所有的友好国家承认这个新生的共和国。“我意识到这封信的重要性,马上着手译成俄语,以最快速度发回了莫斯科。第二天一早,莫斯科广播电台播出了‘苏联向全世界宣布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消息。当时莫斯科与北京有5个小时的时差,电报发到莫斯科时斯大林还在工作,他立即指示将新中国成立的消息发给各大报社电台。”10月2日,苏联的报纸发表了周恩来的信件、中国中央人民政府通告和政府组成人员名单,还有苏联政府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决定。“苏联成为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国家。”往事历历在目,齐老眼中闪烁着光芒,并有力地做出“第一”的手势。 身先士卒推动中俄友好 齐老在外交战线上奋斗了近30年,曾获苏联和俄罗斯多种勋章、奖章和荣誉称号。此后,分别担任苏联东方学研究所所长、外交学院院长,并在苏中友协工作,专门从事汉学研究和两国民间交流工作。 回忆起两国交往史,齐老说:“记得我还在上大学时,看了梅兰芳先生主演的京剧。后来徐悲鸿先生来访苏联也引起巨大反响。这是我们这代人对中国最初的具体印象。”在齐老看来,文化交流可穿越时空,对两国关系有着重要影响。“鲁迅先生亲自翻译《铁流》并将苏联的版画艺术介绍到中国,苏联也翻译出版了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和《狂人日记》。新中国诞生后,苏联翻译出版了许多中国著名作家的作品,如郭沫若的《访苏游记》。这些文学作品,让两国读者得以相互了解彼此的国家、彼此的思维方式,拉近了两国的距离。”齐老指出,俄中文化领域的交流实际上已经有400多年的历史,目前正在编纂中的《俄中关系400年文件汇编》也将展现这方面的内容。“现在俄中关系正处于历史最好时期,两国领导人都十分重视双边关系的发展,我在科学院远东研究所和友协所做的工作,就是希望俄中关系能够越来越好。”齐老欣慰地说。 虽然年过九旬,但齐老每次仍然坚持出席俄中友协的活动。“作为俄中友协的名誉主席,我必须身先士卒。”前不久,在中俄建交65周年暨中俄友协成立65周年大会上,齐老坚持站着致辞。这让在场的所有俄中友人为之动容。自1986年担任友协主席以来,齐老带领友协为拉近两国关系举办了许多场活动。不论是辛亥革命周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日以及孙中山、毛泽东等中国老一辈革命家的诞辰,或是鲁迅、梅兰芳等文学、艺术界大师诞辰纪念,俄中友协都会举办大型活动或研讨会,向俄友好人士介绍中国的历史。为了让俄罗斯人民感受中国文学的魅力,友协还经常举办颂诗会,向民众介绍李白、杜甫、韩愈、李清照等诗人的作品。 齐老说,现在俄罗斯的汉学家们都很关注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中国梦,远东所和友协也在学习、研究。“中国人民的梦想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也在不断推动文化传播,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我希望能尽自己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采访结束时,齐老将友人为他制作的95岁生日卡片赠予记者。卡片上印有齐老身着礼服的照片,胸前缀满的各式荣誉奖章熠熠生辉。走过漫漫人生路,齐老已将与中国的不解之缘融入自己的血液中、生命里…… 回首往昔,齐老感慨万分:“想起中国,我就能找回青春时代的激情,就想起如水的时光、如歌的岁月。” 《 人民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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