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复旦大学文通
在近代中国的学术思想领域,随着西学东渐和传统学术内部的变化,经历了一场从古至今罕见的变革,与以往大相径庭,尤其是在史学领域。
历史研究一直是中国传统学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各种历史记载数不胜数。然而,目睹了世界变化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认为传统史学从体裁到内容都赶不上时代,于是转向“新史学”,希望写出不同于古人的历史著作,尤其是一部理想的《中国通史》。这项工作从19世纪末就开始了,至今仍方兴未艾。
回顾一百多年的史学史,钱穆的《国史大纲》是中国通史著作中最好的。从在付梓第一次开始,就不断转载,影响力至今未减。高中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字里行间很精彩,比如触电。这本书长期被看好的原因是什么?这本书的特色是什么?
不同时间流的通史
讨论钱穆的《国史大纲》,首先要从他为什么写这本书说起。1931年夏,因出版《刘父子年谱》而闻名于世的钱穆到北京大学历史系工作。在课程方面,他教的课程是《中国通史》。
在20世纪30年代的北平学术界,傅斯年、顾颉刚等人是非常厉害的。从大学历史课程的设置到人员和资源的分配,可以说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顾颉刚作为“古史辨派”的代表,强调先秦两汉经典不可轻易可信,而应以怀疑的态度与真伪区分开来。因此,他门下的中国史研究主要以辨史记、辨史事为主,几卷《古史辨》是他学术思想的具体成果。
由傅斯年主持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聚集了一批中青年历史学家。虽然与顾颉刚不同,但他强调重建“忠实的历史”比执着于辨别谬误更重要。但他倡导的历史研究侧重于断代史,强调对具体问题的实证研究,极反对谈论历史观、通史等宏观问题。
傅斯年
面对这样的局面,钱穆强调中国通史教学要注重对历史的整体把握,从中国历史的演变中总结出中国文化的精神。所以在教学形式上,他强烈不同意不同的人单独教授这门课,坚持自己承担整个学期的教学任务。
同时,他指出:“今天迫切需要的是一部简短而系统的通史,随着中国人民对过去的普遍而清晰的认识,它为各种学问进一步统治自己的政治、社会、文化和学术领域奠定了基础。尤其是为解决当前的问题提供生动和新鲜的刺激。”《国史大纲》的雏形是钱穆为备课而写的教学大纲。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钱穆离开北平,游历了几个地方,来到云南,在西南联大担任历史学教授。有一次,他和同事陈聊天,陈提到希望钱穆写一本中国通史教材。一开始钱穆犹豫不同意。后来,陈又劝说,写这本书不仅对年轻人有益,而且是时代所迫切需要的。
现在钱穆已经投靠云南,正好趁着清静赶紧出发。如果他改天回到北平,各种杂事会接踵而至,他很难不遗余力地处理自己的事情。钱穆听后觉得有理有据,就答应为之努力。《国史纲要》是颜瑜出版的。
在本书的“引言”部分,钱穆结合自己多年的中国通史教学经验和对当时史家的感悟,对如何研究中国历史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来,当时史学界有三个颇有影响的流派,一个是“传统派”,继承了清代朴学传统,强调记忆之力,注重校勘和编纂;一种是“改良派”,即主张通过历史宣传自己的政治观点。晚清革命党和20世纪20年代后期盛行的中国社会史论战都属于这一类;一个是“科学派”,即在胡适等人倡导的“整理国故”的口号下,用他们眼中的“科学方法”来研究历史。
钱穆指出,“传统学派”和“科学学派”虽然不同于旧学派和新学派,但都有相同的缺点,只是懒得系统化,所以研究成果的价值是缺乏的。“改良派”把历史变成宣传工具,用各种通俗的口号来解读国史。他们的错误也是假的,很难展现中国历史的真面目。他强调,要想真正了解中国历史,就必须摆脱这些流行观点的束缚。所以《国史大纲》是钱穆因为不满当时的学风而写的书。
从中国历史演进的轨迹本身理解民族历史的特征
事实上,在中国现代学术界,人们对时代潮流的不满并不少见,但他们的作品几乎没有广泛而持久的影响。今天,大多数研究现代学术史的人都会关注它们,但《国史大纲》并非如此,这与钱穆在书中的研究方法和学术观点密切相关。
写通史作品其实不容易。除了熟悉史料,还需要良好的叙事能力。当时,大后方的历史学家府正在撰写《宋辽金史》。他感觉到了日记叙述的困难,流畅简洁地写一个历史事件需要很大的努力。不过《国史大纲》这本书写起来容易,读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同时,整本书的风格非常优秀,既有对历史趋势的整体分析,又有对具体事件的宏观和微观的详细描述。
现代知识分子研究中国历史时,强调历史阶段的重要性。他们认为中国传统史书以朝代兴亡作为历史分期的标准是极不可取的。另一种方式是借鉴西方史学的历史分期。或者把中国历史分为“古代”、“中世纪”、“近代”,或者吸收历史唯物主义,以“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作为认识中国历史的基础。
尤其是后者,随着政治文化的变迁,成为中国历史解释的一种流行模式。但是,无论什么历史阶段,大多数人都认为中国古代历史是一个帝国专制的黑暗时代。套用梁启超的话,24年的历史就是“帝王家谱”。
钱穆没多想。他在书中强调:“写民族史的人,必须确切地知道自己民族文化发展的‘个性’在哪里,才能把握自己特殊的‘环境’和‘职业’,写出自己特殊的‘精神’和‘取向’。相反,只有在其特殊的环境和职业中,它才能认识到自己人格的特殊点。”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叙述了中国历史的演变,并试图提出自己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的理解。
钱穆
因此,他在论述中国历史时,采取了与当时盛行的不同的历史解释模式:先秦时期,他侧重于中华民族的形成与扩张,百家争鸣;秦汉时期侧重于统一政府的建立、政治制度的设计和政治社会中平民阶层的崛起;魏晋南北朝侧重于分裂时代南北地区的社会发展、民族融合和新宗教的传入;隋唐时期,着眼于新政治制度的建立及其弊端,出现了五代十国之乱;在宋代,侧重于文人阶层的自觉和各种革新运动的兴起,强调文人阶层在这一时期的历史重要性;元明清时期,它着眼于政治制度越来越专制,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精神逐渐丧失,近代中国衰落的事实而兴起。
此外,他还专门用三章论述了晚唐以来南北经济文化的转移,指出北方经济的衰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钱穆历史观最具体的体现是他对中国古代政治制度的论述。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民主思想的引入,许多知识分子用“专制”一词来描述中国古代的政治制度。比如谭嗣同批评中国两千多年的政治是“秦征”,统治者等于“小偷”。20世纪30年代,钱穆想在北京大学历史系开设一门“中国政治制度史”的课程,系主任陈守一认为中国的君主专制没有研究价值。钱穆反对这种论调,认为中国古代的制度有其自身的特点,不能轻看“专制”。
因此,钱穆在《国史大纲》中强调了中国古代制度的优势,如文官知识分子的任用、宰相的崇高地位、地方行政长官对家庭成员的任用、监察制度的发展等。后人集权日益集中,宰相权力被封杀空,地方行政官员权力分散互相牵制,士阶层知识稀疏,人才选拔缺陷众多。这些因素相互利用,导致清代中国政治的衰落。产生的原因和变化与每个时代的整体面貌息息相关,需要仔细梳理才能了解其脉络。
《国史大纲》中大量存在试图从中国历史本身的演变中总结国史特征的类似论述,因此这本书自出版以来受到了各派学者的广泛赞誉。陈寅恪告诉人们,这本书的“引言”部分是近年来罕见的“大文章”。
顾颉刚认为钱穆的书在他的《中国当代史》一书中是“创作最多的”。钱穆的弟子严耕望称赞奈斯的书“总能用几个字涵盖一代人的全局”,他的历史知识非同凡响。许倬云指出,钱穆的历史思想与西方社会学的功能学派十分一致。
乱世中的黄陆
抗日战争时期,虽然各种条件极其艰苦,但大后方的学者仍然没有写作,如冯友兰的《贞元六书》、萧公传的《中国政治思想史》、刘一智的《国史要义》等现代学术名著都是在那个时期完成的。他们希望通过学习来激发人们的士气,激发人们的斗志。钱穆写的《国史大纲》,也表达了他对时代脉搏和民族精神的思考。
在近代中国,面对国家局势的衰落和众多的思潮,许多中国知识分子对群体的命运和国家的未来感到困惑。他们不知道救国之道在哪里,乱世在国底。尤其是在抗战日益艰难的时代,这种犬儒主义和迷茫更加明显。
钱穆讲了以前的历史,强调春秋以来中国历史的演变是由知识分子主持和领导的,知识分子在历史转型时代责任重大。他们不仅要通过沉没和潜水来探索民族的未来,而且要敢于首先鼓起拯救世界的心。所以,知识阶层一定不能迷茫、被动、自嘲,要在新的时代发扬古人的治国之道的志向,在这个伟大的时代为中国人寻找光明。
自清末以来,面对时代的危机,许多中国知识分子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意义。例如,章太炎在著名的政论《革命道德论》中指出,知识渊博的人往往道德水准很低,真正道德高尚的人是山野的农民和小贩。在新文化运动中,知识分子在“神圣劳动”的口号下,开始否定自己,认为自己在存在中没有价值,应该向社会底层的工人学习,从而实现自我救赎。知识分子放下身段,虽然有助于亲近民众,了解国情,但也趋于极端,还有很多人因为自暴自弃而不要脸。
章太炎
因此,钱穆对古代士阶层的论述意义非凡。近几十年来,两岸知识分子遭受的各种待遇,让人每读一遍《国史大纲》,就感到松柏之志渐寒,坚守道德和知识底线。
另外,一部中国近代史,可以说是围绕着两大问题,一个是中国的出路,一个是古今之争。各种各样的救国方案与世界齐头并进,或者鼓吹模仿遥远的西方,或者坚持沿袭旧章,各种各样打着救民救火旗号崛起的政党,你们唱着打着我就更重要了,一个人就能看出很多主义和思潮的痕迹。
钱穆撰写《国史大纲》期间,国民参政会民主呼声日益高涨,主张大后方实行新中央集权的战国政策学派也是如此。延安和重庆成了各自在不同价值观和立场的人们心中的神龛。再加上东北在风中摇曳,东南地区写着很难打,很难打。中国的命运从来不像当权者的书上说的那样。
面对这样的时代氛围,钱穆在《国史大纲》中明确指出:“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是由本民族的血浇灌的,是几代、几十年、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是肉的精华培育出来的。这种民族文化之花,只有开了,民族文化之果成就了,才能从外面偷来。”
因此,“一个民族自己的政治制度也包含在其民族的一切文化制度之中,具有自己的历史性。所谓“历史性”的人,是指根据问题持续的事实而演变。问题根据地区和人员的实际情况而有所不同。一个国家政治制度的真正创新可以导致新的处决和解决自身问题的新途径。“强调一定要脚踏实地,立足国情,实事求是,不走所谓机会主义的“捷径”,探索一条真正适合中国未来发展的道路。
经过一系列波折和教训,今天的中国发展不太印证钱穆的语重心长?
冗余语言
当然,《国史纲要》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比如钱穆对西周王室起源和迁徙的影响,先秦诸子关系,讨论中国历史时忽视法家在制度建设上的影响等。,后来的研究已经纠正了很多问题,但这并不否认这本书的价值。
时至今日,海峡两岸和三地的许多大学历史系仍然把这本书作为入门必读。本书中的讨论隐含了许多可以进一步扩展和讨论的论文主题。钱穆在书的开头说:“任何一个国家的国民,尤其是那些自称有知识在水平线以上的人,都应该对自己过去的历史略知一二。”
前贤之志,犹存已久。那些喜欢读历史却不知道孰优孰劣的人,不要把《国史大纲》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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