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立以来,“一带一路”倡议为国内外研究人员提供了丰富的宝库。然而,在当今世界,随着中国继续倡导资本、技术、人员和商品在区域经济体之间的自由流通和政策整合,关于超越冷战思维的辩论尚未解决,关于中国体制内复杂的互动、丰富的社会主义遗产、日益成熟的资本主义实践以及政府为振兴和大力倡导的原始传统等许多重要问题的讨论在学术界往往令人不快。换句话说,在分析中国政府及其通过“一带一路”倡议适应和挑战全球资本主义秩序的努力时,人们应该重新审视寻求偏袒和抛弃整体、坚持国家-社会二元论的概念。

这并不意味着“一带一路”倡议将提供一条与跨国资本主义截然不同的道路。尽管如此,随着中国传统与现代的日益融合,许多相关的努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自发的、有时是暴力的民族主义斗争相互作用、融合和共存,预计这将使这一倡议成为“更公正和可持续的选择”,并成为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决定必须开展“具有许多新历史特征的伟大斗争”的“新时代”之一

1.缅甸、尼泊尔和巴基斯坦的“新历史特征”

一些“新的历史特征”在最近的“一带一路”倡议宣传中更加突出。最引人注目的是,2017年11月至12月短短几周内,缅甸、尼泊尔、巴基斯坦相继取消或推迟了此前由中国大型国有企业承包的水电站建设项目,金额超过10亿美元。这一时期最典型的案例出现在2017年11月13日。在中国驻尼泊尔大使出席加德满都“一带一路”与南亚研讨会并发表演讲的同一天,尼泊尔副总理卡迈勒·塔帕选择在推特上发布消息,宣布将与葛洲坝集团合作取消预算约25亿美元的布迪甘达基水电站项目。

布地甘达基水电站

虽然这三个项目暂停的官方原因都与合同细节有关,而不是其他因素,但它们在北京被封锁的事实足以表明三国内部民族主义环境的复杂性和强度,也为“一带一路倡议”未来可能遇到的类似阻力留下了脚注。

在一带一路沿岸的国家中,缅甸、尼泊尔和巴基斯坦与中国有着特殊的关系。中国外交体系中有三个国家是“好邻居、好朋友、好伙伴、好兄弟”,缅甸和巴基斯坦占据第二位和莱比锡堂铜矿等大型项目因内部抗议而被突然拆除。然而,中国仍然坚持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外交原则。2017年11月,当缅甸若开邦罗辛亚问题引起广泛关注时,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呼吁孟加拉国和缅甸妥善处理,并遵循中国的经典发展理念,将罗辛亚问题的重要根源归咎于结构性贫困。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缅甸能源部长在当月7日公开表示,该国对继续推进密松电站“不太感兴趣”,这反映出中国在推进“一带一路”倡议方面面临的艰巨挑战。

米森电站

尼泊尔和巴基斯坦的发展前景与缅甸不同。经济剥削、民族压迫以及伴随而来的身份建构在两国都更加突出。然而印度似乎只特别关注身份政治。印度最高智库国防分析研究所针对尼泊尔国民的反印情绪发表了以下看法:“在尼泊尔,尤其是加德满都,作为尼泊尔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象征,用反印来标榜自己是一种时尚。

至于巴基斯坦,智库声称“对印度存在病态和过度的敌意,这将继续为消极的爱国主义提供支持,扭转历史,并在未来使巴基斯坦的激进势力进一步合法化”。上述评价无疑带有偏见和诽谤,但也抓住了这两个南亚国家承认政治的独特因素。两国的反印和亲中地理传统,使得中资机构重大项目接连受挫的消息特别值得关注。毕竟,自2008年尼泊尔成为联邦民主共和国以来,非共产党总理的执政时间只有三分之一,这是在2017年底左翼联盟在众议院选举中取得压倒性胜利,并于2018年5月正式合并组建新的尼泊尔共产党之前。布地甘达基水电站的启动也是尼泊尔共产党主席、两届总理普拉昌达在2017年6月离任前的最后成就之一。

二,巴基斯坦和中巴经济走廊的独特性

与“一带一路”沿线的许多其他国家类似,巴基斯坦是一个新兴市场,拥有多党治理、不稳定的政治局势、不断上升的民族主义和大量的穆斯林人口。同时,国家的国情也比较特殊。巴基斯坦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战略支点,中巴经济走廊是倡议的旗舰项目。少将·王卫星曾写过一篇文章指出,“一带一路”战略经历了许多地缘政治断裂带,历史问题错综复杂,民族宗教矛盾尖锐,武装冲突频繁。巴基斯坦为这一描述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脚注。

本文旨在对中巴经济走廊进行简要回顾和分析,重点分析在巴基斯坦身份危机加深、激进主义和民族主义抬头的背景下,走廊建设与当地碎片化社区的复杂互动关系,以补充现有的政治经济学研究。本文无意也无能力以民族为主体,或以项目为主体进行全面的总结,只希望在民族主义、跨民族主义、宗教与民族政治沿着继续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关键时期,学术界能对沿线碎片化社会与社区的复杂性给予一点关注,同时也意在引起更多的关注,以使方氏家族更加多元化、有的放矢

巴基斯坦伊斯兰共和国是中国唯一的“全天候战略伙伴”,也是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优先领域。中巴经济走廊自2013年提出并于2015年启动以来,总投资从460亿美元增加到545亿美元。到2017年底,走廊建设帮助巴基斯坦实现了连续两年超过4%的GDP年增长率,预计到2018年底将为巴基斯坦创造232万个就业岗位。

具体而言,走廊框架下的能源项目将显著缓解巴基斯坦电力供应的长期短缺。自2002年以来,巴基斯坦曾依靠其西方邻国帮助改善其严重的电力短缺。截至2012年5月,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已向巴基斯坦输送了70兆瓦的电力。相比之下,作为中巴经济走廊框架内的第一个大型能源项目,萨奇瓦德燃煤电站的总装机容量为1320兆瓦,预计年发电量为90亿千瓦时,将满足1000万巴基斯坦人的电力需求。

Sa Chivard燃煤电站项目

三.巴基斯坦当前局势的变化和尚未解决的身份问题

然而,与此同时,由于国家治理体系和国家治理能力建设的长期滞后、结构性经济失衡和许多不确定性的重叠,一场关于国家认同的危机正在巴基斯坦暗流涌动。学术界往往在以国家为主体的框架下解读这些错综复杂的演变,但跨国阶级动态的维度也不容忽视。

巴基斯坦的经济失衡可以追溯到建国之初,这是对该国几十年来长期依赖国际援助的补充。沙鲁克·拉菲·汗认为,国际援助从未给巴基斯坦带来显著的经济增长。穆罕默德·阿尔沙德·汗和阿亚兹·艾哈迈德进一步声称,国际援助“满足了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一小撮人和政治精英的既得利益”。在巴基斯坦,75%的家庭没有土地,处于结构性贫困,住在寺庙里掌权的城市工业精英具有明显的跨国性质,伦敦是伊斯兰堡跨国资产阶级的中心和避风港。2017年7月28日,时任巴基斯坦总理纳瓦兹·谢里夫被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取消资格,正是因为巴拿马文件泄露,披露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通过离岸控股公司在伦敦拥有豪华公寓。

三周后,纳瓦兹的妻子库尔苏姆因病离开拉合尔,前往伦敦接受手术。截至撰写本文时,她仍在伦敦接受癌症治疗;处于政治风暴中心的纳瓦兹和库苏姆的女儿马里亚姆留在拉合尔,为拉合尔市议会的代表席位进行游说,该席位因其父亲同时被取消议员资格而空缺。9月,当库苏姆最终赢得国民议会空补选时,她还在伦敦。

10月底,巴基斯坦执政党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召开重要会议,确认如果赢得2018年国民议会选举,将提名纳瓦兹的哥哥沙巴斯为总理候选人。与会者包括一系列高级官员,包括谢里夫兄弟、巴基斯坦总理和财政部长。会议在伦敦举行,会议的成果简称为“伦敦计划”。在纳瓦兹被废黜后仅仅两个月,巴基斯坦正义运动党主席伊姆兰·汗、当时的秘书长贾汉吉尔·汗·塔林、议长法阿德·乔杜里、巴基斯坦人民党主席比拉瓦尔·布托·扎尔达里、高级领导人阿西姆·侯赛因博士、巴基斯坦人民穆斯林联盟领导人拉希德·艾哈迈德和其他反对派领导人也因官方或私人原因赶到伦敦。

在这个以宗教为身份认同基础、内部差异众多的国家,世俗政治领袖反复公开强调宗教和宗教价值观,同时加快参与和融入全球化进程。套用维贾伊·普拉萨德对第三世界灭亡的观察,在统治阶级摆脱了与平民的“应有的社会联系”之后,文化民族主义、“各种返祖现象”、宗教原教旨主义、种族仇恨、“顽固落后的阶级势力”方兴未艾。然而,统治阶级试图用这些意识形态、公众情绪和激进主义取代现有的阶级和种族冲突的程度仍有待进一步研究。

上述复杂情况有助于展现中巴经济走廊面临的社会经济和政治环境。一方面,伊斯兰堡那些有跨国利益的“热切精英”,希望通过中国牵头的这个庞大项目,“剥离自己对后殖民国家的义务”。另一方面,由于全球权力关系的演变以及种族和阶级维度的重叠模式,宗教、种族、地区和经济的分化在距离伦敦大厦数千英里的巴基斯坦仍在继续。

20世纪80年代,巴基斯坦军政府为了阻止共产主义在阿富汗的扩张,故意宣扬极端宗教意识形态,但也导致了主流逊尼派穆斯林群体与大量什叶派穆斯林群体的分裂和对立。更微妙的是,根据难民署的统计,从2001年到2013年,巴基斯坦是世界上每年接收难民最多的国家。根据2017年6月的最新数据,巴基斯坦已经接纳了160万难民,在世界上仅次于土耳其。如此大量的难民年复一年的不断涌入,对巴基斯坦的经济社会运行、文化民族构成、民族意识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值得思考。

诚然,巴基斯坦不是一个同质的社会,联邦政府通过宗教淡化民族认同,试图在国家层面重塑民族认同的不懈努力,始终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巴基斯坦的旁遮普、信德、俾路支、普什图、锡莱基和穆哈吉有自己的语言、传统和习俗,其成员的民族身份处于首位。该国的官方语言乌尔都语不是巴基斯坦土著人使用的语言,今天,该国不到10%的人使用这种语言。这种杂七杂八的情况是巴基斯坦各族裔群体的身份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也是族裔群体、文化和地区之间对立的重要基础。

比如占中国人口相对多数的旁遮普人,几十年来逐渐主导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军事岗位。其他民族抱怨这种现象,并声称他们因其民族身份而受到歧视。但由于巴基斯坦鼓励跨国资本发展,加快融入全球化进程,旁遮普人确实感受到了异化的冲击,以至于与纳瓦兹·谢里夫同属邻省的巴基斯坦内阁成员哈瓦加·穆罕默德·阿西夫在2015年感叹旁遮普人被强加了“外来文化”。

话虽如此,就巴基斯坦的整体局势而言,信德省和俾路支省这两个资源丰富的省份民族主义情绪最为强烈,“信德解放军”和“俾路支解放军”等武装分裂组织在当地十分活跃。从2003年到2007年,仅在俾路支省,俾路支省解放军、俾路支省共和军和俾路支省解放阵线等反叛团体就发动了1 700次袭击,造成约300人死亡。

四.中巴经济走廊:变化与影响

在上述相互关联的背景下,中巴经济走廊作为一个重大项目和中巴合作的主要平台,为巴基斯坦各地区的发展注入强大动力,创造大量就业机会,促进区域互联互通,从而有助于巴基斯坦发展道路的再平衡,值得特别关注。走廊东起中国西端的喀什,西至阿拉伯海沿岸的瓜达尔港,全长3000公里。虽然该项目不能完全均匀分布,但它遍布巴基斯坦所有地区,面向巴基斯坦所有人民。在走廊的四个重点地区的能源领域,萨奇瓦德燃煤电站项目位于旁遮普省,塔尔煤田第二煤矿和电站项目位于信德省,苏加尼水电站项目位于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走廊的另一个重点地区瓜达尔港和瓜达尔自由贸易区位于俾路支省。

就巴基斯坦而言,中巴经济走廊对其经济和社会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前总统阿西夫·阿里·扎尔达里称之为当代经济的“大跃进”,但不同地区对此有不同的解释。自走廊开通以来,中国对巴基斯坦的直接投资增长了2.71倍。根据2016-17财年的数据,中国对巴基斯坦的直接投资已经超过了美国、英国、阿联酋、日本、瑞士和沙特阿拉伯对巴基斯坦的直接投资总额。然而,对巴基斯坦这些投资的看法和接受程度仍有待讨论。

截至2017年底,走廊框架下确定的43个项目中,有19个正在建设或竣工,总投资超过185亿美元,走廊建设进入早期收获阶段。与此同时,巴基斯坦走廊建设直接或间接导致的一系列变化继续使长期悬而未决的身份处于不确定状态。然而,这些新的发展并没有充分反映在现有的学术文献研究中。

瓜达尔港是中巴经济走廊的四大关键区域之一,应该率先在这里考察。这个渔港小镇位于巴基斯坦西南边境,属于俾路支省,面积最大,人口最少,联邦政府影响力最小,民族融合阻力最大。俾路支省矿产资源和能源储量丰富,但经济社会发展远远落后于其他省份。省精英和当地社区往往被排除在该地区主要公共政策的决策之外,瓜达尔港项目也是如此。瓜达尔靠近霍尔木兹海峡,其深水港有足够的陆深,可以在过境运输中发挥重要作用,将巴基斯坦与海湾国家、红海国家、中亚国家和东非国家联系得更加紧密。

对巴基斯坦来说,位于中国最大城市卡拉奇以西700公里的瓜达尔港将为该国提供一个关键的战略纵深。相比卡拉奇港,一旦印巴发生冲突,瓜达尔港不会受到印度海军封锁的太大影响。然而,瓜达尔当地少数民族对港口项目的参与非常有限,以至于2002年3月22日,当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和中国副总理吴邦国一起出席瓜达尔港口项目开工仪式时,俾路支省的代表无法出席会议。三年后,瓜达尔爆发了为期三天的仇外示威,一些由外国人经营的商店被摧毁。因此,中国和巴基斯坦不得不取消穆沙拉夫总统和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访问和出席国家事务的最初安排。

从微观的角度来看,人类学家哈菲兹·贾马里在瓜达尔的实地观察也反映了全球资本主义秩序中的一种普遍状况,即本地农村居民失去了土地,年轻的城市人口流离失所。通过案例,他具体揭示了国家强制征地是如何导致瓜达尔渔民自发抗议的,以及当地渔民是如何在捕鱼权被削减、宗教活动受到限制、和平集会受到军方和警方镇压后被迫造反并成为彻头彻尾的俾路支民族主义者的。虽然类似的案例可以说是阶级层面权力的典型体现,但在巴基斯坦这个特殊动荡的战略要地,随着经济两极分化的加剧,民族相对多数与当地土著人口之间的冲突越来越频繁,地方斗争的形式也越来越激烈。需要指出的是,作为一个地方性的建设性社区,俾路支民族主义和巴基斯坦的国家认同建构是异质的:俾路支有32个区县,其中只有4个区县的俾路支语使用者相对较多。俾路支民族主义的发源地汗国汗国的主流语言也不是俾路支语。

本世纪初俾路支分离主义武装分子的主要目标是国家机关、武装部队和公共设施。随着冲突的加剧,来自其他省份和民族的平民逐渐成为有组织袭击的目标。最严重的事件发生在2004年5月3日。当天凌晨,12名中国援建瓜达尔港的工程技术人员在前往港口施工现场时遭到汽车炸弹袭击,造成3人死亡,4人重伤。爆炸发生时,港口项目已经开工两年多,项目现场约有400名中国公民。在全球资本主义体系中,跨国现代化必然会加剧当地民族的经济不平等,但瓜达尔的好战分子显然更关心项目会给当地人口和民族构成带来的重大变化。据一些估计,瓜达尔当地及周边人口将从7万激增至200万;一些当地人认为这将导致他们成为自己家乡的当地少数民族,而旁遮普人、信德人和中国人将占据该省人口的大多数。这是俾路支民族主义活动家要求自治背后更深层次的信念。他们大多认为自治是俾路支省发展的前提。

直到中巴经济走廊建设进入全面实施阶段,这种状况才得到根本改变。不可否认,巴基斯坦军方2014年6月启动的为期两年的军事清理行动“利剑行动”取得了巨大成功,为走廊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纳瓦兹·谢里夫甚至表示,这次行动是“世界上最全面、最成功、最稳定的反恐行动”。然而,“利剑行动”的主要目标是隐藏在巴基斯坦西北部与阿富汗接壤的联邦直辖部落地区的塔利班武装分子。相比之下,巴基斯坦军方正在进行的名为“消除不和”的大规模反恐运动已经蔓延到全国各地,据公开报道,也取得了成效。

但俾路支省本地人口经济状况的改善仍远未达到自己的预期,当地社区与联邦政府之间的信任赤字依然根深蒂固。有鉴于此,俾路支省在走廊框架下的和解与增长时间窗的可持续性并不明确,甚至取决于一些前提条件。事实上,俾路支省代表之所以在2015年5月的全巴基斯坦政党会议上与其他省份的代表一起宣布支持中巴经济走廊,也是因为联邦政府承诺该走廊将优先建设穿过开普省和俾路支省的所谓“西线”。然而,中国官员一直坚持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原则。他们没有提出或批准强加于他人的任何具体路线,而是通过各种场合不断强调走廊建设的全面性、全面性和包容性。

随着走廊框架下本土与中国发展主义的互动不断深入,这种复杂的局面也凸显出俾路支等省的民族主义者和分裂主义者所谓“自由斗争”的隐藏动机。当地的激烈抵抗值得关注:2017年5月13日,俾路支省解放军在瓜达尔打死10名当地建筑工人,并立即指责中巴经济走廊是“阴谋计划”。根据巴基斯坦政府和军方在袭击发生后向中国提供的预警信息,2017年下半年访问瓜达尔的中国公民只能住在生活条件有限的活动板房里,不能去当地唯一的星级酒店洲际明珠酒店,基本可以保证全天供电。

对于那些曾经访问过瓜达尔的中国企业代表和观察员以及在巴基斯坦的华侨来说,这样的实地体验往往与他们之前对瓜钢的认知和期待大相径庭。瓜达尔和深圳曾经是人口稀少、经济落后的渔村。后来,他们都得到了国家的全力支持和外资的承诺。深圳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早就深深地印在了中国企业家的集体记忆里:一个1979年只有31.4万人口的小镇,30多年来成为了一个常住人口数千万、国内生产总值3000亿美元的国际大都市。瓜达尔土著社区对人口结构潜在变化的负面解读、当地民生的下滑、激烈的斗争和政府的低公信力,让大多数到访的中国企业家感到困惑。

信德省也存在不稳定的经济和社会局势以及频繁的种族暴力。在中巴经济走廊出现之前,巴基斯坦的另一个大型工程——卡拉巴赫大坝工程在当地也遇到了同样坚决而持久的抵抗。这个自1984年以来引起巨大争议的项目,是巴基斯坦民族、民族、阶级之间复杂关系的缩影。计划中的卡拉巴赫大坝预计将缓解巴基斯坦的能源危机和用水困难。但巴基斯坦四省中,除旁遮普省外,其他三省明确反对修建大坝,位于下游的信德省反对最强烈。

自1988年以来,信德省、开普省和俾路支省议会一再通过相关决议,反对启动卡拉巴赫大坝项目。信德省认为,大坝不仅会造成该省水资源的损失,还会导致严重的生态退化和大量环境移民的出现。20多年来,巴基斯坦联邦水电开发局的每一位局长,包括现任局长穆扎米尔·侯赛因,都公开表示,卡拉巴赫大坝将大大有助于缓解巴基斯坦的水资源短缺。然而,由于有关各方之间的严重分歧,大坝项目尚未开始。

信德等省对中巴经济走廊的消极态度,尤其是所谓的“路线之争”,与他们上个世纪对这些大型项目的抵制是一致的。然而,随着地区武装分子开始为建立“信仰德国”的目标而斗争,近年来使用暴力手段的恶性事件时有发生。2016年5月30日,信德省省会卡拉奇古尔山哈迪德区一个中资项目工地附近发生路边炸弹袭击,一名中国工程师和两名当地人员受伤。在所谓的“信德革命党”进行的爆炸现场,警方发现了一份用德语写的传单,上面宣称“我们要向中国表明,我们将反对任何反信德的项目,中巴经济走廊也一样”。

一年后的2017年7月10日,载着中国工程技术人员的车辆刚刚呼啸而过,卡拉奇市宾家胜镇一段国道发生爆炸。“信德省解放军”声称对这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袭击负责。“信德省解放军”在致媒体的公开信中,谴责旁遮普省军事和政治当局以巴基斯坦和所谓伊斯兰化国家的名义“占领”信德省,并表示:“中巴经济走廊是信德省的当代威胁。这是一个反信德的项目,将掠夺和利用信德的土地资源、地理环境、贸易路线和自己的水域。”此外,公开信还声称,走廊建设将引入大量移民,改变该省的人口结构。“我们信德人将成为少数民族,信德人自己的贸易路线、地理实体、人口构成以及“信德海”的所有权将会丧失。”这与俾路支省利益相关者的观点大相径庭。

值得注意的是,当地武装分子虽然反对中巴经济走廊,但只是因为他们把它视为所谓“反信德和亲旁遮普”运动的一部分;激进分子对中国人和中国国民的敌意相对较弱,只把他们当作“旁遮普当局的帮凶”。事实上,“信德革命党”在2016年5月30日袭击当天散发传单的声明也隐含着这样的逻辑:“我们相信,中国这个正在崛起的全球大国,是巴基斯坦的盟友。”

动词 (verb的缩写)中巴经济走廊的历史基础与中国的“八铁”

分析师很难理解“一带一路”在巴基斯坦和其他国家的特殊性。这不是偶然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参与全球事务的历史,特别是通过巴基斯坦与巴基斯坦等国友好合作的历史,更值得学术界关注,因为它不仅为中巴经济走廊的颁布奠定了基础,也为走廊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旗舰作用奠定了基础。巴基斯坦在协调美国国务卿基辛格1971年访华和中美关系正常化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更不为人知的是,根据中巴通航协议,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空于1964年开始飞往中国,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家飞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非共产主义国家航空公司空。同年,毛泽东等中国党政领导接见了巴航代表团。)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巴基斯坦一直是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接触最密切的国家之一。1970年,中国共向最不发达国家提供了7.1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其中约2亿美元给了巴基斯坦。同时,巴基斯坦也是中国军事援助的主要接受国。但最能象征中巴牢固友谊的无疑是喀喇昆仑公路,被命名为“中巴友好公路”。这条常年双车道沥青路面公路建于1966年至1978年,全长1038公里,平均海拔3000米。它穿过喜马拉雅山脉、兴都库什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这是从中国到巴基斯坦的唯一陆路运输路线。不仅是沿线居民认可新中国和中国人的重要情感基础,巴基斯坦也成为中国外交的“铁哥们”。中巴关系堪称国与国关系的典范,从某种意义上说,喀喇昆仑公路开启了两国在中巴经济走廊和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构建命运共同体的进程。

喀喇昆仑公路升级改造二期工程,只是中巴经济走廊的第一个重点公路项目。喀喇昆仑公路是世界上最高的国际公路,地形地质复杂。中国派出工程师和筑路工人2.2万人,巴基斯坦派出6000多人,历时近20年。约810名巴基斯坦建筑工人和至少88名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在道路建设中丧生;位于巴基斯坦边境城市吉尔吉特的中国烈士陵园于1978年6月竣工。乌托邦项目“第三世界”的想象不仅留在两国建设者的记忆中,也存在于沿线社区的脑海中。在不同的场合,许多来自不同背景的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省的中老年居民,在少年时代与中国工程师打交道时,都向作者深刻地回忆起往事,有些人还清晰地记得与中国人“看革命电影”和“看中国革命故事绘本”的场景。

当然,从北京到伊斯兰堡,几十年来国际环境和国内环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旧故事的碎片已经很难嵌入到当今两国交流合作的新格局中,国家认同、阶级团结、国际主义等话语体系及其解读方法也是凤毛麟角。然而,随着中国继续沿着其独特的发展道路前进,随着中国的崛起不断影响全球秩序的重组,人们可以从其早期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和教训中获得制度上的启示,并为“一带一路”的国际合作服务。已经付诸实施的方法和手段可能有助于缓解目前的种族冲突、社会冲突和各种不平等。如果线性和制度主义的学术视角不足以分析跨国力量的复杂互动及其对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影响,那么现在正是将现有研究扩展到国际关系和政治经济学视野之外,深化和完善新方法的时候了。目前,地理关系是大多数相关学术文献中的主导话题。

本文试图在一带一路倡议和中巴经济走廊积极推动沿线区域变革的关键时期,引起学术界对巴基斯坦等地区族群分化和阶级认同现状的更多关注。文章认为,必须从跨学科的全球视角来理解这一区域合作倡议。随着全球秩序的快速演变,中国的发展经验、中国资本和中国剩余劳动力在基础设施建设的推动下涌入“一带一路”沿线的新兴市场,并继续深化这些国家的阶级政治、国家政治和身份政治的重塑。在这方面,可以提出许多关键的研究问题,然后进行相应的观察,以总结和形成概念。本文通过对巴基斯坦相关案例的回顾,阐释了“一带一路”这一重要公共产品的生命力和挑战性:沿线社区破碎分散,身份认同和思想情感迥异,各种激进主义躁动不安,盘根错节,相互交错,环环相扣。这种影响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和讨论。

注:原文发表于《学术期刊》2017年第12期第280-292页。由于中英文写作风格的不同,中文手稿与英文原文并不完全对应。手稿2有一些改动。作者丁洪是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政治学系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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