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话痨 一、陶斯亮与聂力

编者注：1991年1月，《中华儿女》杂志刊出陶铸的女儿陶斯亮所写的《我和聂力、李讷、林豆豆》一文，一时洛阳纸贵，杂志一印在印，各种文摘报刊更是蜂拥而上，四位“公主”的不同命运令人唏嘘不已，导演谢晋还曾产生拍摄一部名为，《红色公主》的电影的冲动，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是因为她们的背后，是一段中国人都应该铭记并引以为戒的共和国历史，她关系到每个中国人的命运，正如陶斯亮所言：“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命运都把我不住，有时被抛到天上，有时被打倒地上，何况一般的老百姓。”有谁希望重蹈覆辙？

十多年过去了，仍有不少人在寻思这篇文章，而还有更多的80后，90后对此一无所知，鉴于此，特刊此文我是不愿翻阅旧相薄的，那永远逝去了的过去，有着我太多太多的快乐和太多太多的幸福，以至于我都不愿再去触动他，就像那些陈年老酒，封存的年月越久，反而越舍不得品尝了，可是有一天，也不知哪根筋兴奋了，竟将相簿统统抖落出来了，在床上滩了个七七八八，我打开了其中的一本，纸皮面的，微微有些泛黄，里面全是我童年和青少年时代的照片，照片上那个小女孩是如此的稚气，那双清澈透明，无忧无虑的眼睛，似乎总是在憧憬着七彩的梦。“难道这是我吗？我曾经这么年轻过吗？”我反复的莫名其妙的问着自己，就这样信手翻着，翻着，突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帧照片上，就再也移不开了。这是张普通的黑白照，由于是阴天，整个照片显得乌突突的。照片上的那四个姑娘并排而立，背景是荒凉发的深圳罗湖桥头，时间是1961年元月。照片上的姑娘衣着朴素，甚至显得土里土气的，即便是在以朴素为时尚饿60年代，像这样的女孩子，也不会吸引人偷来一撇的。然而，他们却使我怦然心动，百感交集，一种从久远往着被唤回的迷惘深深吸引住了我，以至于连现实也变得模模糊糊，不可思议，是的是的，我很难将照片中的四个女孩子与今天联系。

她们是谁？她们的过去是怎样的？如今她们又在哪里？好，让我一一介绍。

最左边这个，像个土改工作队女队员似的，是当时被称为“红色公主”的李讷，再过来的陕西土妞林立衡--林豆豆，第三位像知识分子的是聂力，顶右边的像个女子钻井队长的便是我，那时的我们多么年轻，多么健壮，又多么的纯朴啊！

先说聂力吧，她的经历是很独特的，她4岁就陪母亲坐牢，其后，由于革命战争环境的恶劣，她的父母将她寄养在老百姓家里，她就像旧中国成千上万的农村娃一样，在风里雨里，冻里饿里长大，稍大点又去纱厂当童工，弱小的身躯负荷着超强度的劳动，备尝人世的艰辛，度过了困难的童年，直到12、3岁才回到父母身边，待我见到她时，她已经从苏联留学归来，她毕竟不同于我们几个半大不小的中学生，她已经是大人了，懂得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一头柔发很适度的烫了边，小翻领的深色衣装更是增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面色，使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健康和富有朝气，她待人亲切真诚，性格温厚开朗，什么时候都是笑吟吟的，很有股子大姐风度，跟她在一起感到松弛舒服，因此我非常喜欢她。她这年在广州留园与丁衡高结婚，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我从未见过这么浓重这么简单的婚礼，说简单，是她结婚就那么平平常常的结了婚，日常的装束，没有喜事也没有贺礼，唯一体现喜庆就是一张大红纸，不知哪位老帅在上面写了首贺诗，内容忘了，依稀记得里面含有丁聂的名字，说浓重么，也是了不得的，因为有一半以上的老帅

（还有很多将军）参加了婚礼，聂力的婚礼对我影响很大，从此我不羡慕婚纱和喜宴，我认为这才是真正摆脱传统的现代意识，是真正的洒脱。

以后我去上海读书，直到四人帮粉碎，再也没见过聂力，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到她在此之前的处境，两年前，有次我与钱老的秘书通电话，她正好在旁边，听说是我，就接过电话聊了会儿，依然是直呼我的小名，依然是热情而真挚的，依然颇有大姐风度。

那年2月份，我陪妈妈来看聂伯伯，本以为能见到她，却不想她开会未归，虽然聂力和丁衡高已经是我军高级将领了（聂力是我军5个女少将之一，以后升中将），但仍尊崇着中国传统孝道，一直陪伴在年迈的父母身边，尽管只住一间小屋子。聂伯伯已经90高龄，又染病在身，但仍然穿着一身绿军装，使你感到这是位至死也不会脱下军装的老军人。

去年元月，我陪妈妈去广州参加陶铸塑像揭幕式，聂帅留给妈妈一封信，信上写道：“现在羊城故友一一乘鹤而去，故地重游，恐怕倍加伤感，因此我不敢再作五羊游！多么朴素而又饱含着感情的语言啊，这次见聂伯伯，他又感伤的说：”广州我不想去了，主人（陶铸）不去了，客人（老帅们）也不在了，还去干什么呢？望着年老的聂伯伯，我不由的悄悄红了眼镜。

是啊，广州铭记着父辈们的革命情谊，也保留着我们这一代人的友情啊，聂伯伯请我们吃饭，有一道梅干菜扣肉，好吃极了！我往馒头里使劲塞，直到都不好意思吃了，临别时，聂伯伯拉着我的手说：“下回请你吃刷羊肉！”

聂伯伯啊，但愿还有下回，但愿下回能见到聂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