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少南

又到父亲节了,自从有了小孙子,就想写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但每次“提笔”眼睛就湿润了,模糊了……,父亲活着该多好。

父亲走后,常“托梦”给我,父亲生前的点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那段时间魂牵梦绕,特别是节假日家庭聚会,怎么能够让人静心?但人死不能复生。

上个世纪20年代,父亲出生在哈尔滨双城西的一个不富裕的小镇。家有土地数千亩,所以,父亲家庭出身“不好”。

抗战胜利时,父亲还在读书,他毅然投笔从戎,报名参加了八路军。之后又跟随第四野战军一路征战南下至广西,1949年底中国组建空军,第二年初,父亲以“独特”的优势被选中。

当时组建空军,军委明确从两部分人中确定,一是第四野战军部分部队,二是从全军有文化的人员中挑选。父亲这两个条件都符合,从第四野战军被择优选调空军,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空军地勤人员。

父亲上了三年航校,毕业后一直在空军某师机务处任职,直到1977年。

(1948年2月,父亲于辽宁留影)

父亲经历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和边疆剿匪,战斗无数,自谓“戎马生涯三十载,沧桑岁月数十年”。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无论行军多么艰苦,战斗多么危险,以及被俘,父亲秉承“逢危不贰其志,遇险不革其心”。对中国革命事业忠心耿耿,呕心沥血。

父亲胸怀坦荡,淡薄名利,深受周围战友、同事、同学的敬仰和爱戴。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们“做人要本分,做事要认真,不说假话,少做错事”。

(父亲和战友于北京颐和园留影)

人们常说,“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也有人说,“父亲是家中的精神支柱,是全家的避风港,是子女的定海神针”, 我觉得我的父亲是大山,有棱有角,沉默而冷峻,迷茫时刻给我们方向和信仰;父爱是大海,水静流深,博大而深邃,焦躁时刻教我们从容的心境;父亲是一本厚厚的书,虽然算不上什么名著,可书里有我们子女一辈子读不完的故事。

(1976年初作者入伍前全家合影)

亲平时少言谦和,从不与人争辩高低,不炫耀自己的过去,就是南下北上,行军打仗的事在子女面前也很少提及,许多事我们是通过登在报纸上的回忆录看到的。

左邻右舍对父亲的评价也很高,生病住院期间,许多邻里慕名到医院探望,嘘寒问暖,收到的礼物父亲还特别关照“要记账,要择机还礼”。

父亲一生注重知识,求进好学。父亲是国高毕业,由于文化的优势,入伍后受到部队领导的重视,除了行军打仗,在部队休整间隙还要负责战士们的文化补习和战前的宣传鼓动等工作,这在当时属于部队里的“文化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父亲一直在部队政治和航空技术部门任职。1977年转业到了地方,父亲又重新学习、不断“充电”,先后担任过与航空有关的三家国有企业的领导到离休。父亲有深厚的政治理论功底和航空知识支撑,据他的同事讲,父亲讲党课台下几百号党员鸦雀无声,听得津津乐道。

父亲重知识、重学习的思想,在教育子女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八十年代初,我从部队退伍进工厂,第二年因为工作表现出色有一次好机会,在“加两级工资、到党校培训,还是报考师范脱产学习两年?”选择,我回家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毫不犹豫地告诉我选择后者,实践证明那次选择十分正确。

我们兄妹三人都生长上世纪六十年代,没有机会完全实现对知识的渴望,都是后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妹妹经过努力取得了幼教本科文凭,弟弟参加自学考试,取得了法律专业文凭。

父亲一生保持着良好的平民心态,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由于战争年代吃过苦,父亲对生活的标准要求不高,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从不挑食。北方人喜欢吃面食,父亲外出散步时常带点“饼头饼脑”回来,饿了就吃点,从未听说父亲“挑食”。

父亲穿着得体,朴实大方,皮鞋坏了自己修,修好再穿,一双皮鞋穿十几年。父亲很少逛商场,晚年穿的衣服大多是子女买的,买啥穿啥。父亲的行为无不体现了中华民族的高尚美德,在我们身上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成为我们晚辈之楷模。

“工作向高标准看齐,生活与低标准对照”,“以勤勉为根,以节俭为本”。这是父亲对子女的教诲,也是我们的家风。我们也都以此人生观、价值观教育晚辈,要求孩子们做“自强、自立、诚实、守信”的人,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父亲对家庭、对儿女有着特殊的爱。父亲对子女的教育从不挂在嘴上,从不“大声管教”、夸夸其谈讲“革命道理”,我们都是透过他的眼神,通过他的行为,在他不经意间的言语和动作中感受那份对子女埋在内心深处的爱,以“身教重于言教”感化我们,所以父亲的形象在我们子女心中一直伟岸高大,不可逾越。

父亲处事非常知趣,自己能做的、能忍的事,一般不给别人找麻烦,就是子女也不例外。住院期间,父亲十分想念在外读书的外孙女,可他怕影响孩子的学业,就是不肯说出来,我们理解父亲。

1979年自卫反击战打响,我当时还在山东某部服役,动员令结束我主动报名要求上前线,获批后我写了一份“家书”告诉父母,我在信中说“爸爸妈妈:为了国家,我要上前线打仗了,如果我在战场上牺牲了,还有弟妹照顾你们……”

后来由于通信部队上前线的人员压缩,我没有去成,但母亲告诉我,父亲看到那封“家书”后精神恍惚,几天几夜不能入睡,已经戒了多年的香烟开始不停的抽。现在我也做父亲了,我能理解当时父亲的心情,理解父亲对儿子的那份爱……

受父亲的影响,我们兄妹三人从小到大,也从未把对父亲的爱挂在嘴上。弟弟的公司开在东北,父亲病重期间放弃生意每天住在医院陪护,尽子女之孝。

晚年的父亲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朋友,生活充实幸福。1986年父亲到老年大学学习书画和诗词,经过多年努力,父亲先后加入了无锡市书画协会、江苏省老年书画协会、中国老年书画协会,还担任了无锡市老年大学书画装裱兼职教师,国画作品多次在省、市乃至全国性书画展中参展获奖,1999年在国际老人节“中华老人书画大赛”中获奖,还应邀赴京参加纪念活动。2002年和2008年两次与他人举办国画联展。

父亲用诗歌概括自己的晚年:“昔日诗书入梦,今朝翰墨涂鸦”,“丹心师友磋磨乐,白发知音惜落花”。

(2010年父亲于无锡鼋头渚景区留影)

父亲是2012年2月11日(正月二十)走的,为了增加那年春节的气氛,经医生同意我们把病房当作“家”,按照北方的习俗做了简单布置,全家老小把包好的饺子和做好的菜肴端到病房,哽咽着陪父亲吃完了人生最后一顿年夜饭、团圆饭。

曾几何时,我们还贪婪地享受着父亲理所当然的爱与付出,眨眼之间,我们已经长大了……。父亲一生对事业孜孜不倦,对工作精益求精,对同志平易和善,对生活艰苦朴素,对子女严格要求……。但是无论父亲再优秀,蒲公英的种子总要被风带到另一个地方。

父亲虽然永远离开我们了,但他刚毅、自尊、善学、好动、严谨、宽容的好品质,他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任时间冲刷而历久弥新。

父亲是我们的骄傲!

(2018年1月14日,笔者专程到双城第四野战军指挥部参观)

作者钱少南(浓咖啡)江苏无锡人,1976年2月入伍,2017年9月退休,从部队到地方,由企业到机关,岗位变换多次,摄影爱好不变,已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作品数千幅(篇),现为多家教育和培训机构义务摄影教师。

编辑:李勋修《青烟威文学》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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