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宇文泰,我之前只是一个吃着军饷就很知足的军人,而现在在我面前竟然出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我到底是要抓住呢,还是抓住呢,还是抓住。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犹豫。如今皇室孱弱,高欢当权。众知周知,高欢领导的怀朔系和我率领的武川系向来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我如不“挟天子”自保。迟早会被高欢所亡,到时候不仅自己家破人亡,即便是贺岳拔一手建立的武川军团(关陇军团前身),也会一并被消灭。
我一人生死事小,但辜负了贺拔岳在天之灵,辜负了武川群雄对我的厚望事大。哪怕将来会担负百年骂名,“挟天子”之事也不得不为之。而高欢为了自己的权力,更不会放任我去“挟天子”。那该怎么样“挟天子”呢?
当然,在孝武帝元修西迁之前,我得事先做一点准备工作。
雍州,西迁必经之路,此时的雍州刺史是贾显度。贾显度曾随尔朱军团参与北拒高欢,韩陵一战,尔朱军团大败,贾显度便反了尔朱军团,与斛斯椿以及其弟贾显率众先据河桥,诛杀尔朱氏一族。事后,得到高欢赏识之后被委派到雍州,分化关陇地区的势力。在讨伐侯莫陈悦之时,高欢曾派出韩轨领兵一万救援侯莫陈悦,而这个贾显度则积极配合韩轨,为其提供大量渡河船只。而其弟贾智,更是与高欢来往甚密。
这个不安定因素如果不除,那么天子西迁那就是妄想。
贾显度这人为人处事极为谨慎,一时间我也没有很好的借口去攻打他。正在犯愁中,韩褒(宇文泰亲信门客)进了书房,见我如此模样便问道:“看主公神情,似有什么难事?”
我点了点头说道:“正为雍州的贾显度犯愁。”于是我将我的顾虑向韩褒一一道来。
听完后,韩褒想了想问道:“主公为何如此确信,贾显度就是高欢的人?”
“这还不简单……”我随口应道,可是刚要说出理由的时候,我突然领会到韩褒的意思。
贾显度当初只是积极协助韩轨而已,明面可以说是遵从上方的命令而已。但他并没有直接派兵救援侯莫陈悦,也就是说,他不能算是高欢的人,或者说高欢不能直接命令他。而之前协助韩轨应该只是贾显度向高欢摆出一种友好的姿态。
从韩陵之战,诛杀尔朱氏的举动来看。现在贾显度现在的立场应该是骑驴看马,见风驶舵,在确定哪方优势明确之后,再将手中的筹码压上。只要他不是高欢的人,即便是颗墙头草,我也有办法对付。
想明白此中关键,思绪豁然开朗,我不由得笑了。把梁御叫了进来,那此这般地做了一番交代。
梁御,字善通,安定人,因在北方任职,落户武川镇,改姓为纥豆陵氏。此人文武双全,尔朱天光西征时,得尔朱天光赏识,引为左右。
梁御听我言罢,抱拳道:“大将军请放心,末将必不辱命!”
数日后,梁御一方面率领五千步骑镇守河、渭交汇之处(潼关附近),以防高欢西进的军队,另一方面梁御亲自跑到雍州见贾显度。
“贾刺史,好久不见。”梁御嘴上叫得客套,可是神色上却显着对贾显度的不屑。这也难怪,依着我们武川人耿直的性格,对贾显度这样的墙头草自然是看不起的。
“原来是梁大都督,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贾显度此时已知梁御大军就在不远处的潼关,只是还不清楚梁御的来意。
“贾刺史,我是个当兵的粗人,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地说话了。”也不等贾显度招呼,梁御便四仰八叉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端起面前的杯子就喝,丝毫没有客气的样子。
“大都督您这是什么话,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就不爱搭理那些说个话要绕三圈的人,费劲!”见梁御如此无礼,贾显度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依然保持着笑脸。
梁御心中冷哼,暗道:“果然是个双面虎。一会让你瞧瞧老子的手段,看你还笑得出笑不出。”
于是正色道:“当今天下,皇室饱受欺凌,天下皆为之不满,这根源就是贼臣高欢。高欢谋逆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如今只有英姿不世、算略无方的宇文夏州(宇文泰),方能挽救皇室之安危,匡扶我朝之大业。刺史如果错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恐怕就要招致杀身之祸了。”
贾显度听罢,知道这是我在逼他选择立场。是选择站队在我这边对抗高欢,还是站队高欢,助他谋逆?贾显度依然是犹豫不决。
见贾显度的模样,梁御愈发看不起他。起身走到贾显度身边。俯耳轻声道:“大将军(宇文泰)让我问问你,现在杀了你,又能怎么样?”
贾显度一惊,连忙退了一步:“你、你们敢……”可是话未说出口,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啊,杀了我,对于宇文泰来说能怎么样呢?皇帝会处置他?不可能!皇帝还要借助宇文泰的力量对抗高欢,自然不会自断羽翼。那高欢呢?高欢会处置他?也不可能,现在洛阳形势紧张,高欢哪有余力腾出手来对付宇文泰?更何况自己还不算是高欢的人,高欢更没必须要为了自己去招惹宇文泰。退一万步来说,高欢真的愿意替自己报仇,可那又怎么样呢?无非是给了高欢西进一个理由,仅此而已。可是我自己却连性命都没了。”
贾显度越想越是后怕,冷汗直流。最后,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下官愿听从大将军吩咐。”
接到贾显度愿意归顺,梁御兵进雍州的来信,我心中的一颗大石也随之落下,这“八”字,终于书上了一“撇”。
我在关陇之地积极准备孝武帝西迁的同时,洛阳的事态也在惊人的发展。
四月,那时我还在讨伐侯莫陈悦之时,天上出现了日食。不久之后京都洛阳便谣言四起:“青天无日,星月无光,禺虢北起,巨楼震天。”
大魏皇宫之中,只听闻清脆地“啪”一声,一盏精美的琉璃杯,此刻已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孝武帝元修脸色已被气得发紫,一旁的太监哆哆嗦嗦地躲在墙角不敢出声。
这一幕恰巧被刚进殿的斛斯椿看见,急忙问道:“主上这是何故?怎么如此气急?”
“你看看民间都在传些什么!”说着,元修将记有留言的奏章扔在了地上。
斛斯椿上前两步捡起来一看,便知孝武帝为何如此生气。这首打油诗,分明是在说大魏的时日不多,高欢将取而代之。斛斯椿的脸色也逐渐寒了下来。
“之前民间就有歌谣,唱什么‘铜拔打铁拔,元家世将末。’(以拓拔‘北魏王朝汉化之前姓拓拔’、贺拔两家,预言这是魏朝衰败之兆)。现在又传出‘青天无日’,将朕至于何处?难道是要朕的性命,才算还道于天?”元修大声吼道,似乎是要将沉积在心中的愤怒,统统地发泄出来。
而此言一出,吓得周围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只有斛斯椿还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大殿内鸦雀无声,随着刚才的一声吼,元修也略微平静了些,问道:“斛斯椿。”
听到孝武帝在叫自己,斛斯椿急忙应道:“臣在。”
“朕已决意讨伐高欢这个逆贼。”
元修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让斛斯椿吓得一身冷汗。
虽然斛斯椿自知,自已屡次变节,使得高欢对自己极为不信任,处处提防着自己。在高欢的面前,自己也始终抬不起头。如果高欢继续当政,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高欢手里。所以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也只有打倒高欢一条路可走。
但是高欢战胜尔朱氏后,手握重兵,即使宇文泰、贺拔胜等人都未必敢向高欢起兵。现在要是发兵只怕是以卵击石。
那么要讨伐高欢,只有征兵一途。可是要怎么增兵却是个问题。如果要大规模的增兵,势必会引起高欢的警觉。那么引发的最坏结果就是逼得高欢直接造反,那么河阴之变将会再次上演。
于是斛斯椿关键道:“主上,请稍安勿躁。对付高欢,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你的意思就是放任高欢不管,坐等他废了朕吗?”元修怒道:“养你们何用。”
“主上息怒,臣倒是有一策可瞒过高欢,来增兵。”斛斯椿略显得意地说道。
“什么计策?”
“南伐萧梁(南梁)!”
“南伐萧梁?”元修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没想明白斛斯椿的意思问道:“都什么时候了,朕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征讨萧梁。”
“主上,没理解臣的用意啊。”斛斯椿故作深沉地说道:“臣的意思是,主上可以南伐萧梁为借口,大规模增兵就不容易引起高欢的警觉。即便高欢为增兵一事质问主上,主上也可以以此理由搪塞他。”
元修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还是不太放心问道:“这个方法真的可行?”
“主上,都到了这样的关头了,我们还有别得方法吗?”斛斯椿反问道。
“……”
不等元修回答,斛斯椿继续说道:“真到了高欢质问主上,那时候兵也增好了。再加上贺拔胜、宇文泰的援助,还用得着怕高欢?”
元修听斛斯椿这样一说,不知道是增兵带来的踏实感,还是对贺拔胜、宇文泰两军的信任,瞬间觉得讨伐高欢成了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立刻同意了斛斯椿南伐萧梁的计策。
经过与斛斯椿、王思政等人一番具体探讨后,时值五月元修下诏曰:“大魏得一居宸,乘六驭宇。考风云之所会,宅日月之所中。自北而南,东征西怨,后来其苏,无思不偃。而句吴负险,久遗度外。世祖太武皇帝,握金镜以照耀,击玉鼓以铿锵,神武之所牢笼,威风之所韊轹,莫不云彻雾卷,瓦解冰消。长江已北,尽为魏土。顷天步中圮,国纲时屯,凶竖因机,互窥上国,疆场侵噬,州郡沦胥。乃眷东顾,无忘寝食。自非五牛警旆,七萃按部,何以复文武之旧业,拯涂炭于遗黎?朕将亲总六军,径临彭、汴。一劳永逸,庶保无疆。内外百僚,便可严备。出顿之期,更听后敕。”
此诏书一出,高欢安排在洛阳的亲信纷纷逃回晋阳。当高欢看到此诏书时,冷哼了一声:“元修小儿,是想讨伐萧衍,还是想讨伐本王啊?”
高欢如此一问,手下竟无一人敢接话。高欢见状,又问道:“主上这次南征,统军是哪些人啊?”
当下一人立刻回答道:“主上此次大军,以斛斯椿为领军,王思政等人各有统率。”
“主上以斛斯椿这样的佞巧统军,看来我大魏朝气数将尽啊!”
高欢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够狂妄,够嚣张。但是和接下来的话作比较的话,根本连个弟弟都算不上。
“给我整点兵马,元修小儿只要敢动一动,我就让他知道,我能把他扶上皇帝的宝座,就能把他从上面拉下来。”
六月,正当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高欢突然收到孝武帝的密诏。大致的意思是:“爱卿啊,听说你最近在厉兵秣马,不知有其事否?爱卿于朕有拥立之功,又是朕股肱之臣,深得朕的信任。近来居然传出朕此次增兵是为了讨伐爱卿。这分明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挑拨朕与爱卿之间的关系,切不可信。不过朕此番增兵确实意不在萧梁,而是宇文黑獭。自他平了秦陇之后,多有非分之想,其人又素来多变狡诈。表面上看来是个忠厚老实,实则满身戾气。朕与群臣相商黑獭之事,虽然黑獭尚无谋逆之举,但独掌秦陇之地,不受宰制,实为心腹大患。但攻伐之事岂是儿戏,所以这次假称南伐,内外戒严,一则防范黑獭,二则可威慑吴楚。所以请爱卿大可放心。朕绝不会辜负爱卿的忠义。”
高欢见此密诏,哈哈一笑:“元修小儿,也就只会此等伎俩。”说罢回表上书道:“荆州同蛮地相接,距离畿服不远,关陇依仗边远,欲有逆谋。臣自当为主上分忧,以臣多年战场经验,可派四路大军,分袭关陇。第一路由臣亲自领兵三万,悄悄东渡黄河。第二路派遣恒州刺史厙狄干、瀛州刺史郭琼、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卫将军彭乐带兵四万从违律渡河。第三路派遣领军将军娄昭、相州刺史窦泰、前瀛州刺史尧雄、并州刺史高隆之率兵五万,攻打荆州。此外调集冀州刺史尉景、原冀州刺史高敖曹、济州刺史蔡俊、前侍中封隆之带山东之兵七万、突骑五万,进军江左为第四路。全军务必严格约束部众,有违者军法处置。”
元修收到高欢的奏书后,气得直想到自己的脸。不对,是打斛斯椿的脸。
之前元修收到高欢在调集军队的消息后,曾忧心忡忡地找斛斯椿商议。斛斯椿一莫高深莫测地说道:“高欢此举已在微臣的意料之中。主上可密诏一份,可说征讨萧梁是假,防范宇文泰是真。想那高欢与关陇军团素有旧隙,必然会乐得主上与宇文泰相争,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有斛斯椿这样一说,才有了元修密诏高欢一事。可谁高欢竟然将计就计,立刻就要集结重兵进攻关陇。
元修这下就犯难了:高欢欲攻关陇,必然经过洛阳,届时朕是放任高欢进洛阳呢,还是放他改道?放任高欢进洛阳,朕就是引狼入室。高欢名义上是帮朕打关陇,不让他进洛阳,岂不是告诉他朕不信任他,处处提防他,到时候他要是硬打进来,朕又有什么办法?退一万步说,高欢绕开洛阳进攻关陇,以宇文黑獭目前的实力,多半会输。宇文黑獭一输,朕还如何对抗高欢?而这份奏书最关键的不是高欢想攻打关陇,而是高欢在告诉朕,他的大军已经随时准备好了,二十二万大军就在朕的身侧,这摆明了是一种威胁。
元修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心惊,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记:孝武帝如何摆脱这场危机,高欢之后有没有起兵造反,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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