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文化君 罗马帝国经济史——维斯帕西安和弗拉维尤斯氏的统治。

引言：

韦斯帕西安战胜了维特留斯，意大利的舆论界掀起了巨大压力，宣告着连年的战乱局面结束。诚然，军士们已然从中达到了他们自己的最终目的，他们支持帝国皇帝应由元老院和罗马公民推选，而不是肆意地由军队拥戴，更无须考虑他们是否与奥古斯都的家族有关联。因此“四帝争立 ”之年只是一段插曲，不过这段插曲对帝国的前途具有重大的影 响，在元首制的历史上产生了一个新的变化。

新变化下首要的问题是恢复和平。和平的基本条件就是军队的安定和服从。要使禁卫军和行省 军队的行伍中恢复宁静和纪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由于在四帝之争立之年的恐怖局面以后军队的情绪沮丧，并且由于意大利和外省 舆论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使这件事比较易于着手进行。但是，这 两个因素的影响未必会保持长久。因此就有韦斯帕西安的军事改 革。我所说的军事改革不是指他对部队的重新部署，也不是指他 解散了某些军团和设立了某些新军团而言。这些改革固然重要， 但并不能够保证今后维持和平局面和军队的安定。我所说的主要 之点是指从社会观点来改变军队的组织。

韦斯帕西安在这方面的主导原则看来是：把意大利的无产者从军队行伍中排除出去。除了一部分禁卫军以外，全部军队都将成为一支外省 人的军队；不过，并非取自罗马世界所有各个地区的外省人，而不 顾及他们的出身和社会地位。诚然，即使对于弗拉维攸斯氏时期 兵士的籍贯问题，我们所掌握的材料也很少，至于他们属于什么社 会阶级当然就更说不上了。然而，这些兵士在提到他们的原籍时 一般都是指某一城市，而韦斯帕西安也像奥古斯都和克劳迪亚斯一样始终赞助帝国的都会化运动，始终愿意尽最大可能把罗马公民资格和拉丁公民资格惠赐给那些已经都会化了的地区，特别是西方各地区，这些现象说明韦斯帕西安的政策虽是把军队变成外 省人的军队，但并不是要把它变成蛮族的军队。

我们有种种理由认为，允许乡村和部落集体建立城市组织以及把罗马公民权或拉丁 公民权许给那些现存城市，这都不是单单赐予特权，同时也是课以 义务，并且以它们已经具有一定程度的罗马化或希腊化为前提。新 组织起来的城市的第一件义务就是把城市的青年送到选军里去。值得注意的是，当弗拉维攸斯统治时期，意大利候补兵士的训练所 青年社这种又复兴起来了，而且推广到西方各省。

由此夕弗拉维攸斯氏时期的罗马选军主要是一支由帝国内已经都会化了的地区的上等阶级即最文明最有教养的阶级中征募 来的。用社会主义者到处滥用的一个时髦字眼来说，这是一支资 庄陋的军队，是一支从外省城市里的有产阶级、从地主和庄稼人 ——他们或住在城里或仍然住在他们的农庄上和乡间住宅里一一 中征募来的军队，而不是从城市无产者或乡村无产者征募来的军 队。我们在下面就会看到，在大多数新旧的外省城市中，无产者并 不属于公民团体。因此，在外省就比在意大利更易于把这个阶级 排斥于军队之外。

韦斯帕西安本着同样精神所推行的另一个改革措施就是建立 新的征募辅军的制度。很可能他放弃了过去的政策。按照过去的 政策纹辅军是几乎专门从那些根本没有都市生活的各族人民和部 落中征募来的，因此这些人是各省居民中文化程度最低的分子。 从韦斯帕西安的时候起，选军和辅军之间的本质区别逐渐消失了： 这两种军队都是从行省里征调来的，在这两种军队中我们都能遇 到一些罗马公民出身的兵士，这两种军队里都有相当多的人（在选 军中占多数夕在辅军中占少数）在出身和受教育方面属于国民中接受都会文明的阶层。

此外，虽然辅军各有其种族番号，但并非仅限 于包含某一部落或某一地区的人。例如，在一个＜色雷斯步兵营〉里并非只有色雷斯人，同时还有其他种族的人。这种把各民族各部落混合于军事团体中的政策是多民族国家的一种明智的政策，沙俄就长期奉行过这种政策。也是韦斯帕西安的时候起，在一个行省的辅军中，本地征调的辅军部队不再占多数了？

对于常驻罗马城的部队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过去虽说他们必须由居住在意大利的罗马公民中征调出来，但其结果已经是在人选上不太严格而现在呢，我们更看到在卫戍罗马城的驻军中 除了意大利人以外，还有若干外省人，那都是实行了都会化的地区 的人，特别是高卢南部、西班牙、诺里库姆、马其顿等地人也还有 从阿尔卑斯山区、从卢西塔尼亚、从达尔马提亚和从潘诺尼亚来的人。

韦斯帕西安使军队中立化（从政治上着眼）的措施，在效果方 面并不稍逊于许多年前奥古斯都为同一目的而采取的措施。在这 方面，韦斯帕西安又是奥古斯都的好学生及其政策的忠实追随者。 罗马军队重新恢复的军纪和作战力在多米戚安时期艰苦的战争里 以及在他被害以后随着而来的危急之秋受到了考验。除了禁卫军 以外，整个军队在这段国家多事的时期中不曾积极参预过政治事 变，而当元老院选出芮尔瓦以及当芮尔瓦指定图拉真为继承人的 时候，他们都帖然承认这些既成的事实。迪约。克里索斯托姆在 梅西亚的一个军团的营寨里的亲身体验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的经 历给这个时代的情况提供了一幅生动的描绘。我们很难相信他那 篇动人的演说词果真平 息了该处正在酝酿的暴动。看来倒像是这场骚乱纯粹属于表面性的事故。

韦斯帕西安和奥古斯都一样，他并不止是一个复原者。他坚决地继续推行了奥古斯都和克劳迪亚斯在帝国行政机构的两个最 重要的部门中所曾开展的工作一一其一是在财政方面继续发展官 僚体制，其二是鼓励各行省建立都会生话。我们不可能详细谈论 这两个题目。关于前一个题目的主要之点，希尔施费尔德在他的 重要著作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此处无庸赘述。只有一个细节需 要着重指出一下，因为它对于二世纪的经济史关系甚巨，这就是韦 斯帕西安对皇室土地和公有土地的关心。一方面由于芮罗采取的 抄没私人家产这种影响深远的措施，另一方面由于四帝争立之年 存在的混乱局面，当时许多富裕的元老院议员和自治市议员都被 乱军及其所推戴的皇上杀害了，因此，这情况多少与奥古斯都收拾 内战残局时的情况有些相似。韦斯帕西安的任务是很艰巨的。

然而，他毕竟能如愿以偿地属于皇帝的和属于国家的大量地产加以整顿，并且把这两个组织体系实际上合而为一，从而大大增加了皇帝的财政来源。无论在意大利或在外省，国家仍然掌有大片可 耕地，矿场、采石场、渔场森林等等自不必说；这些产业都集中在 皇帝手中》当然就会耍有一项很明确的开发政策。帝国中那些最 大的地主们所不得不决定采用的经营管理制度夕决非无关紧要，而事实上影响于整个罗马世界的经济生活者至深至巨。我们将在后文里讨论这个问题，并叙述弗拉维攸斯氏政策的主要路线 及其对整个帝国经济生活今后发展的重要性。但是，我们在这里可以先提醒一句，韦斯帕西安开始着手在国有的和皇室的大地产 上重新组织社会经济生活，这种政策之施行，与其说是按照罗马民 法的自由少法则，不如说是按照申包埃尔所谓的标准的力希腊化 原则。希腊化东方在罗马统治时期仍然通行的那种情况，尤其是 埃及的情况，可能当作了榜样。

韦斯帕西安在推行他的扶植各行省发展都会生活的政策方 面，也表现了同样的积极性。显而易见，他的宗旨首先在于扩大皇帝权 力最后凭借的基础。四帝争立之年的那些血腥的事件，表明了罗马公民特别是居住在意大利的罗马公民所给予的支持是多么微 弱，多么不可靠。仅仅依靠他们来支持的一种元首制度，必然会再度陷入内战时期那种混乱局面。我们已经知道，韦斯帕西安是充 分了解这种形势的，而他的军事改革正是由于他对现实的估计而 不得不执行的。但是，他也相当清楚地理解到，在当时情况下，要 想抛弃奥古斯都所建立的政体原则是不可能的。理解到主宰着帝国的是罗马公民，或者说是那些法律上属于意大利籍的人。不可能使帝国内所有的居民一律平等，也不可能把公民资格普赐给全体居民。

另一方面，维持尤留斯氏和克劳迪亚斯氏有限度地赐予 罗马公民资格和拉丁公民资格的政策又是不安全的。我们就会看 到，韦斯帕西安选择了中间路线。对于那些多多少少已经罗马化 了的行省，特别是那些主要的征兵地区，那些驻扎有罗马重兵的行 省——西班牙，日耳曼尼亚和多瑙河流域诸行省——他就加速其 都会化运动。在半开化的部落和氏族的地区内建立新的自治市 时，他就鼓励它们形成一个罗马化的权贵阶级，其中大多数是退役 军人，他们在服役期间就已经开始罗马化了，他把经济方面的和社会地位方面的权利和特权赐给这些罗马文明的核心分子，使他们统治其余的居民。

因此，西班牙、日耳曼尼亚和伊利里库姆的都会 化运动以及阿非利加.高卢和不列颠较小规模的都会化运动，意味 着把某些分子集中在城市里，使政府便于控制这些分子，并通过他 们来控制广大的行省居民。在罗马化程度较高的行省内，把罗马 公民资格和拉丁公民资格赐予新建立的都市中心。在罗马化程度 较低的行省中，正如在帝国的希腊化地区内一样，公民资格是不赐予的，至少暂时是不赐予的。无论什么地方，都会化运动都在迅速地推进，尽其实际可能的程度推进到极限。

就这样，为元首政制，特别是为弗拉维攸斯氏家族的权力创造 了一个新的基础。由于韦斯帕西安和他的儿子以私恩赐给一些 新人物，使他们社会地位提高，同时又由于这些人被征入选军，还 有一部分被征入辅军，因此，弗拉维攸斯氏的元首制似乎有了巩固 无虞的基础。新建立的屯市和城市崩起的作用，当然与恺撒和奥 古斯都所建立的屯市在内战以后所起的作用一样。韦斯帕西安的 政策是一个挑战，是对古老的意大利城市和对各行省中古老的都 市生活中心的挑战，也是对罗马公民中那些自奥古斯都建立元首 制以来就不支持这种政体的旧家世族的挑战，同时，他的政策也是 一种呼吁，对意大利怀有敌意而直接向外省发出的呼吁，为的是答 谢外省在四帝争立之年对韦斯帕西安本人以及对这样一种元首制 所给予的支持。自从实行改革以后，元首制仍然代表着罗马公民 团体，不过这个团体不再以意大利为限了。

对于帝国社会发展有着重大影响的，是韦斯帕西安和提土斯 对待元老院的政策。关于这个问题的组织体制方面，已经有许多 有名的学者屡加研究和说明，而且与本书所涉及的问题关系甚微，所以我们在这里不去谈它，这里所要谈的是韦斯帕西安之重建元 老院以及他以户籍官的资格撤免元老院某些议员并用些新人物弥补缺额的活动。我们在上一章里已经仔细地探讨过这个问题。

探讨的结果表明，韦斯帕西安所组织的元老院与尤留斯一克劳迪亚斯氏时期的元老院大不相同。它不再代表共和时期罗马城的旧家 世族，也不再代表奥古斯都赐以贵族头衔而引入元老院的家族（后 者也像旧家世族一样大多是属于罗马本城的家族）。尤留斯一克 劳迪亚斯氏的皇帝们的迫害和元老院议员家族的“种族自尽力使这些旧家世族消灭殆尽。取代他们的那些新人物出身各不相同，有 些人出身暧昧不明。但这个政策的主线始终是倾向于用意大利和西方各行省的自治市权贵阶级中的人来代替旧家世族。

这些人形 成了骑士阶级中的大多数，他们在文武职役中的行径都表现出他 们是元首制的忠实仆人和坚定的支持者。这个过程是由韦斯帕西 安来完成的。在他的统治下夕元老院的议员几乎完全取自自治市 资产阶级的上层。这些来自外省的人大多是操拉丁语的。至于东 方人，包括希腊人在内，一般是不被接受的。弗拉维攸斯氏的态 度，即使说不是偏袒于狭义的罗马人和意大利人，至少也和奥古斯 都一样，肯定是偏袒于说拉丁语的人。他们使操拉丁语的人在帝 国中势力加强和居于支配地位。

作为一个皇帝而言，新皇帝的处境却比奥古斯都的处境困难 多了。这次内战仅仅延续了一年，东方并没有受到内战的影响，就 是高卢、西班牙和阿非利加等地也没有真正地被卷入这场动乱之 中。实际受祸的是意大利，尤其是意大利富腴的地区，即北部和中 部。因此，在帝国大多数居民的眼光中，韦斯帕西安并没有奥古斯 都的灵光，没有他个人那种像神一般的魔力，韦斯帕西安并不是救 世主。

结语：

这个时代有一个人比其他人更为我们所熟悉，甚至比塔西佗 所描写的那些人物还要熟悉。这就是迪约，后来被称为克里索斯 托姆，他是普鲁萨的公民，在韦斯帕西安在位时候来到罗马，当时 他还是一个青年，但已经是一位知名的诡辩家了。他是该市的一 个有钱人，是权贵阶级中的人，因此他有机缘和京都里许多头面人 物"甚至和皇族中人结下交情。

当他初住在罗马时，似乎并不反对 韦斯帕西安。他好像还支持韦斯帕西安，甚至对韦斯帕西安所采 取的对付哲学家的办法以及对他与哲学家反对派的首领之一著 名的穆索纽斯之间的冲突也表示支持。但迪约渐渐同元老院反对 派议员有了接触。显然，他也渐渐地接受了他们的看法。我们对 迪约的政治观点了解得很清楚。在他的著作中，丝毫没有露出同 情共和主义之处。他在罗得的演说辞大概是在他被流放以前的 作品，当时他正与反对弗拉维攸斯氏政权的元老院议员维持着最 密切的关系，而这篇演说辞中却毫无颂扬共和主义民主政治之语。 因此，不可能相信元老院议员的反对运动大谈其纯粹的共和主义 和企图重新恢复元老院统治的黄金时代。很明显的，他们所谈论 的是另外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