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三十六国

20世纪80年代末,在甘肃敦煌的端井发现了韩大宇片域遗址,遗址发掘后出土了3万多个汉简,其中文字多达2.3万个。

这些汉简中记录了大量的汉代公文,从皇帝的诏书敕令到使节书信,甚至驿站工作人员的吃喝拉撒都有十分详细的记载。

悬泉置,一个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驿站,却尘封着许多史书中不曾记载的历史细节,驿站的啬夫在汉简上记录下了一名将军曾六次经由此地奔赴西域,这名将军就是长罗候常惠。

悬泉置遗址

比起当世耳熟能详的陈汤、班超,常惠的名字很少被人提及,但他却是汉朝在西域羁縻政策的第一代践行者,在他的经营下,汉朝才得以设立西域都护府,将西域三十六国第一次纳入了汉朝的版图。

常惠没有显赫的出身,而且家中贫穷,这在汉朝是很难出人头地的,于是他选择了从军,等待着立功封侯的机会。

没用多久,机会就来了。天汉元年,匈奴且鞮侯单于继位,且畏惧汉朝的兵威,主动与汉庭缓和了关系。汉武帝投桃报李便决定派遣苏武出使匈奴以示友好。与苏武同行的还有副使张胜,以及年轻的常惠。

持节出使中的常惠

离开长安时,官道两旁翠绿的杨柳随风摇曳,鼓噪的蝉鸣时高时低,苏武一行百余人雄赳昂扬的踏上了西行之路,所有人都相信,秋天到来前他们将带着胜利的荣誉返回关中。

然而,谁也料不到,这一去竟是十数年,有的人永远长眠在草原上,再也没有机会看一眼繁华的长安……

很不幸,他们在抵达单于王庭后被卷进了一场未遂的兵变。愤怒的且鞮侯单于将汉使苏武流放到了遥远寒冷的北海,并说只有等到公羊产崽才可以归汉。

在使团里,常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面对这种情况同样不知所措,亦被匈奴人囚禁。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边放羊,一边望着南方的天空叹息。

当然,还有等待,等待着另一个机会的到来。

苏武牧羊

这一等就是十九个春秋,汉庭风云突变,武帝驾崩,昭帝继位,汉朝和匈奴终于议和,双方使臣来往也开始频繁。此时,匈奴人并不想放归苏武,一直坚称他已经死在了北海。常惠在得知汉使抵达单于王庭的消息以后,便请看守陪同他去见汉使。

在十多年的羁押生涯里,常惠早就与亦兵亦民的看守们建立了相对稳定的关系,这个请求很快被答应。那日夜,他终于见到了汉使,说明被扣使团成员的基本情况后,又教汉使假称,天子在射落的雁脚上看到了帛书,上面写着苏武尚在北海牧羊,以此向单于要人。

汉使依言而行,匈奴单于果然答应放人。

临行之际,匈奴的右校王宴请了即将归国的使团。席间,常惠惊讶的发现,这个匈奴右校王竟然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

当初的少年将军早没了意气风发,作胡人样披开的头发斑白散乱,一杯酒饮下,李陵长身而起舞剑悲歌!

“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聩。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

舞罢,李陵哭了,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从李陵的剑影中,从李陵的悲歌中,常惠似乎感受到了这个人内心中背负的屈辱与无奈。即将归国的苏武与李陵曾是多年好友,又先后落在匈奴人手中。

如今,他们之中的一个即将回到长安,享有无上的荣耀,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另一个却只能匍匐在腥膻遍地的草原,像野狗一样挣扎着,苟延残喘着。

曾几何时,就是同一个李陵,以步卒五千杀入绝地大漠,毙敌无数,这个人的每一滴血都是滚烫的,为汉军的威武而流,为大汉的荣耀而流。而今,他将永远的为万人唾弃,永远的活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常惠流泪了……

作战中的汉军

苏武扬起汉节,牦牛尾制成的节旌脏污破烂,这是十九年前一个叫刘彻的男人亲自交在他手中的,现在他终于不辱使命,踏上了归国之路。

十九年了,还站在这根汉节下的只剩下九人。

回到长安,汉朝为嘉奖常惠的辛劳与气节,加封他为光禄大夫。这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他终于等到了出人头地的一天,但这并不是常惠唯一所愿,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汉宣帝本始二年秋,常惠奉诏持节,出使西域。汉朝在沉寂了多年之后,终于决定再次对愈发骄狂的匈奴人动兵,五路汉军将在次年于河西、河套、雁门等地同时发动攻击。他此行乌孙,正是为来年的大战做准备,负责协调乌孙军队与汉军之间的配合。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西的天山脚下,解忧公主与乌孙昆弥正翘首企盼着汉使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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