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老虎亲兄弟——老兵康士民的手脚
“那十年把我爸爸关进监狱。
老‘运动员’啦,本来他也挺老实的,但是那天一他不放心了——新来了个看守他认识,这人的爹原来是土匪,是我爹给镇压的,世道正乱,我爹就嘀咕了,干了二十年公安,他知道共产党的监狱这时候比外头还安全些,但是县官不如现管,这小子给我来个阶级报复咋办?”抗联老战士李铭顺的儿子李勇说起那段往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虎落平阳的时候,那能怎么办?
老兵李铭顺自有他的办法。半夜里拿手三捏两捏,就把牢门的锁给打开了,门外盖在禾苗上的草垫子往大墙电网上一扔,三步助跑往墙上一窜,老爷子越狱上北京找毛主席告状去了。
平时老老实实跟着劳动,那是尊重监规,带三五个人就在几十万关东军的缝子里自如纵横怎么也抓不住的主儿,真到了急眼的时候这监狱可管不住他。
李铭顺跑到火车站的时候,正好被候车的一位首长认出来了,那位是他的老战友,一瞅就不对——谁把这老虎给放出来了?
李铭顺也不隐瞒,一五一十一说,那位沉吟片刻说你不能把黑龙江的作风拿到北京去(啥?黑龙江的作风就是翻墙越狱?!),这样吧,你马上回监狱,我保你没事。
于是,老战友带着他回去,果然一切平安,只是那个碍眼的看守,天不亮就调离了工作岗位,莫名其妙被送去学习了……
因为这个原因,李铭顺一生感激那位老战友。
大家听完就慨叹那个时代,慨叹完才有点儿愣怔——翻大墙越狱的时候,原东北抗日联军第3军4师32团团长李铭顺已经六十多了啊。这个岁数施展壁虎游墙,就包青天的时代,好像也没哪个大侠做得到。
中国的老兵,就是这么神奇。
李铭顺一家,男的是男游击队员,女的是女游击队员,小的……是小游击队员。
我是和作家安然一起跟李勇谈起他父亲这次越狱的,回来的路上安然叹息,说像李老这样的传奇,在老兵里也是没谁了。
我说你爹也够可以的,死了以后还能把邻居大妈吓昏过去。(相关阅读→《当老兵不肯悄然消逝》)
“可不是,以后多少年她出门都绕着我们家走。”安然笑道,“那是她把我三叔当成我爸了,他们俩长得太像。”
安然的父亲姜士民行二,是1938年入伍的八路军,三叔是1945年入伍的解放军,安然的父亲长得年轻些,三叔长得着急了点,俩老兵看上去简直是孪生兄弟,还都爱穿一身旧军装,可不是分不清。所以安然父亲去世后,他三叔在大院里一逛游就吓昏一个,这事儿很正常。
其实俩老兵长得太像,以前就出过问题。
安然的三叔早年在黑龙江政法系统当个主任,父亲姜士民到哈尔滨去看他,到的时候三叔还没下班,他便自己拿了弟弟宿舍的钥匙进去躺一会儿——据安然说他们家的钥匙从来都是放在个安全的地方,谁先回来谁取出来开门,没受过地下工作训练的还愣是找不着,他三叔也一样。
一路坐车十分疲劳,姜二哥躺在弟弟的床上,朦朦胧胧地开始梦周公,正梦到李承晚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叩门。睡得昏天黑地,姜士民习惯性地叫了一声:“进来!”
一个黑影闪身而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主任……有点儿事儿跟你汇报一下。”
姜二哥那时候在工程兵正好也当主任,朦胧中便应了一声。
这人便凑到床边,搬了个板凳坐下开始叨唠,还越说越近乎。
姜二哥太累了,已经又开始神游,却听这人说某某对时局发牢骚,学习时打瞌睡,跟李副主任关系好……忽然就醒了。
敢情是打小报告送黑材料的啊!
二哥翻身而起,把对方吓得退了一步站起来。正欲言又止的时候,老爷子一声厉喝:“出去!”
“主任,怎么?你不记得我了?”那人还想再说。
“滚!我认识你是谁?”姜二哥一拍桌子。
那人吓得一溜烟跑了。
等三叔回来,姜二哥就告诉他,某人来过,头如许,身如许,须如许,当面不说背后乱说不是个好东西,连人都分不清,能力也很成问题……
“那个啊,就是个马屁精,想当办公室主任呢。“三叔阴阴一笑,”今天开会定了下个月让他去农村锻炼。”
由此可见,兄弟俩长得像,但脾性完全不同,姜二哥性如烈火,三叔静若处子,反正自家人都不会认错的。
“就是哥俩见面总喜欢吹牛。”安然道,“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人物,谁也不服谁。”
神奇的是,这种不服,最后总能达到和谐的地步。
话说1970年秋,姜士民带着基建21支队到鄂西修三线大动脉,在原始森林里崩山崩得惊天动地,今天跑出一个狗熊,明天跑出一个野牛的,正热闹时候,三叔路过,来看二哥了。
兄弟见面自然高兴得很,正赶上个休息日,俩人便兴高采烈地喝了起来。喝到酣处,二哥道这附近就是当阳道,开车过去看看长坂坡?
三叔也高兴,说好啊!
俩人叫上一辆吉普车就去了。
兄弟俩带着小酒和花生米上的路,一路走一路喝一路吹牛,这个说老子当年在三八线给大军断后如何如何(相关阅读→《姜士民的抗美援朝:最后一座桥》),那个说小爷我那年看溥仪让皇上缝袜子如何如何。
三叔在抚顺看守过小皇帝,他说溥仪真的会缝袜子(他自己的),就是手艺有点儿潮。
越说越邪乎,这个说在东北我跟狗熊掐过架,那个说这算啥,前两天炸出个豹子,老子去一拧眉毛,豹子直接从树上掉下来。
那位司机是235团配属过来的,一路开得飞快,估计被俩首长也吹得有点找不着北。
吹着吹着,俩首长唱起来了,开始是“革命军人有力量”,然后就什么都有了,这个唱”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那个跟“长坂坡前显威风”,这个喊“上阵父子兵啊”,那个叫“打虎亲兄弟呀”……
忽然,车就停了。
估计,那一瞬间,兄弟俩都赵子龙附体了。
“怎么不走了?”姜二哥醉眼朦胧地问。
“首长,”司机的声音很镇定,还带着点儿兴奋,“你看,老虎!”
“老虎?”兄弟俩齐齐一愣,赶紧探头往外看,就看见路边俩眼跟灯泡似的,真的站着一只全身是条纹的大老虎!
现在想想哥俩挺幸运的,闹不好见到的便是鄂西最后的野生华南虎,估摸着也是让姜司令他们炸山给惊出来的。
那时候可不知道它是保护动物,司机回头问:“首长,怎么打?”
他们倒是没带着枪,可俩首长不是都跟狗熊豹子搏斗过吗?一个老虎……
“打什么打?你虎啊?快掉头,跑啊!”姜二哥第一个反应过来,凄厉地叫起来,倒把那老虎吓了一跳。
吉普车打了个盘旋,掉头就跑,扬起一片烟尘。
这下,长坂坡也去不成了。据说,回去路上,哥俩谁也不吹不唱了,都有点儿灰溜溜,意兴珊阑的意思。
敢情,老兵的故事,也不仅仅是过五关斩六将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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