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第四季群像海报。/豆瓣综艺《见字如面》详情页
文化类综艺进入2.0时代，《见字如面》正是那匹黑马。
这档听名字就文绉绉的书信朗读综艺，第一季到第四季的总播放量达19亿次、豆瓣平均评分9.2分。没有搞怪扮丑，也没有话题炒作，正如它的名字——见字如面，像一句安静而亲切的问候。充满赤诚的文字游走于深情诵读的嗓音之中，打破了横亘在时空间的屏障，让观众得以窥见那个鲜活的时代、遇见深情的书信主人。一时之间，从前慢的书信，沉稳而有力地直击观众内心。
2021年新春伊始，恰逢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见字如面》迎来了第五季——初心季，除了读家书，更重在观历史。节目以“初心”为主题，以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以来跨越百年的书信、文献为依据，揭开尘封的岁月迷雾，重踏历史场景空间，见证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从形成到坚定的百年历程。
《旧唐书·魏徵传》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旧时的中国，列强欺凌、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如今的中国，脱胎换骨、繁华昌盛。中国之所以能再次崛起，离不开无数先辈的舍生忘死。生于和平年代的当代青年人，更应了解历史、铭记历史。
通过信件“以小窥大”，解读历史
当我们的祖先开始结绳、刻符时，书信就出现了。信在春秋战国时期被称为书，三国时期被称为函，唐代被称为信，竹子、木板、白绢、纸张都曾是它的载体。人们借书信进行社会交往与思想交流、举行礼仪及文化活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书信一直承载着连接时空的使命。
人们借书信进行社会交往与思想交流、举行礼仪及文化活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书信一直承载着连接时空的使命。/Unsplash
节目出品人关正文说：“在我们看来，信件是一种特殊的存储历史信息的载体。尽管与正史相比，信件更多是个人化的，却因为存储了更多真实的、细节化的信息而具有独特价值。”而对于中国共产党从诞生到壮大的百年征途来说，“100年来的各种信件从不同角度、不同程度成为历史的见证”。
作为《见字如面》初心季的总导演，刘宇最看重的是如何在浩若烟海的史料中挖掘既扣准初心主题又可以拨动当代观众心弦的历史素材。
“我们需要围绕建党百年重大历史事件和时间节点，找到历史当事人的书信或者日记，并以亲历者的叙事角度来还原历史。这种定向寻找难度相当大，需要进行海量的阅读、排查和验证工作。我们找到了8400多件书信和文献，最终从中选出节目中播出的信件。感谢节目组的历史专家组有力支持了线索查寻与勘正，保证了每一份史料的准确。”刘宇说。
“比如‘征途’这一期讲到遵义会议，我们选取了一位红军教员连续10天的遵义日记，从他对遵义生活的点滴记述里感受遵义会议给红军带来的深刻变化。此外，我们还选用了一些历史书籍、公文、布告、新闻报章，用这些文献将历史细节呈现给观众。‘火种’那期，选用了一张《红军第四军司令部布告》，它是1929年红四军出击闽中，攻克福建省宁洋县城时，张贴在双洋太平桥廊木柱上的。这份史料在上世纪70年代被发现，毛泽东见到后，提笔在其上写下批示：‘这是红军1929年1月从井冈山下山向赣南、闽西途中的布告。’这份布告，生动地再现了党在苏维埃红色根据地进行的初心实践。”
关正文也认为，“只有忍受痛苦的事情才需要坚持”。尽管挑选这些数量庞大的信件并确保内容准确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但对于我们来说，制作具有更高内容价值的节目，是一种偏好”。
《见字如面》出品人关正文正在现场指挥机器架设。/受访者供图
某种意义上而言，当代青年人了解历史，大多来自课本。但就像地图上的距离与实际距离的差别，书上的寥寥几笔，终究无法还原无数革命先辈绘制的宏伟历史画卷。但是，通过历史人物之间的信件内容，我们可以无限接近那个荡气回肠的年代。
《见字如面》中展现的这些信件，恰好能以“以小窥大”的力量，让我们了解个人的点滴意志如何推动整个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历程。
被还原的历史场景中，信仰的力量震撼人心
戏剧导演彼得·布鲁克曾说：“任意的空间都可以是一个舞台。”借用一下这句话，《见字如面》中的每个舞台，都是一段历史场景。
刘宇提到，“读信人的标准，始终不渝地坚持找‘戏骨’”。舞台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由于书信往来的特性，《见字如面》中读信常常会生成一种特别的穿越感”。
“比如，由刘琳和靳川川扮演母子，朗读英雄黄继光与母亲邓芳芝的两封关联信时，英雄母子终于跨越时空在《见字如面》的舞台上同框。镜头前，‘黄继光’读完冲锋前写给母亲的信后，与母亲深情遥望。随即，儿子倏忽消失，当‘邓芳芝’缓步上前，勇毅地读出她写给全体志愿军的公开信时，录制现场一片唏嘘。”
青年演员靳川川与演员刘琳演绎黄继光母子的关联信。/受访者供图
刘宇说：“同样的感动也发生在毛泽东和蔡和森当年地跨欧亚大陆，纵论中国向何处去的挥斥方遒里；发生在柔石穿行在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会场所见所闻的悸动中；发生在张太雷远赴共产国际上任时摇摇晃晃的列车上；发生在王蒙歌咏新中国《青春万岁》的秋天桦树林里；发生在印着18个红手印的小岗村村民包产到户的契约上——这也是《见字如面》史上篇幅最短的文章——当一个个改变历史的场景被现场还原、显影、重现时，那股强劲的信仰的力量撼动人心，并透过屏幕传递给观众。”
如果说书信传达力量的方式是温婉的，那么被还原的历史现场以及“戏骨”们的演绎，则直击灵魂。
令关正文印象最深的场景，是赵一曼写给孩子的遗书和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录制现场。关正文说：“当刘琳、王劲松两位老师换上囚服、做完遭受酷刑的造型时，已是深夜。现场特别安静，只有一束光投在牢房的床头附近。每个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两位老师化身英雄前辈，就坐在我们对面，所有人仿佛都回到了历史上的那一刻，听这些满怀初心的烈士说出最后的嘱托。那种感受非常震撼。”
在《见字如面》节目中，演员王劲松慷慨激昂再现《可爱的中国》。/受访者供图
这是作为节目制作者的感受，亦是舞台上演员及所有观众的共鸣。
跨越中、法两国的书信，是两位青年的志同道合
1918年4月，毛泽东与蔡和森等人成立新民学会。为了进一步寻求改变中国与世界的答案，“五四”运动后，蔡和森赴法国勤工俭学，希望到外面观察世界；毛泽东则留在国内，仔细观察中国。
1920年至1921年，蔡和森在写给毛泽东的信中提到，“觉社会主义真为改造现世界对症之方，中国也不能外此”，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建党主张：“我以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 毛泽东则在回信中表示，对于蔡和森组织共产党、实行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主张，“你这一封信见地极当，我没有一个字不赞成”。
身处不同国度的两位青年，不仅在学理上探讨、用眼睛去观察，而且付诸行动，通过建立共产主义小组为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做铺垫。
节目解读嘉宾、浙江大学教授陈红民说：“正因有无数位如毛泽东、蔡和森这样的热血青年，无数个如雨后春笋般新生的共产主义小组，星星之火才得以燎原。共产主义从少数的知识分子、少数的先进城市慢慢辐射到工人中间、辐射到全国各地。1921年，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秘密召开，中国革命从此焕然一新。”
临刑前的绝笔，是母亲对儿子的不舍
1936年8月2日，时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第二团政治委员的赵一曼被杀害时，年仅31岁。
电影《我的母亲赵一曼》中，张晗饰演的赵一曼受到日本军方的折磨。/电影《我的母亲赵一曼》剧照
对于赵一曼在被审讯期间遭受的酷刑，日本战犯大野太治曾回忆道：“赵一曼被捕后，我们先将她高高吊起，并采用了皮鞭抽打、拔光牙齿、电刑、铁签钉等‘轻刑’。因她不肯屈服，我们后来用马鞭狠戳其腿部伤口，然后向伤口里面撒盐，一点一点向里面拧。赵一曼被折磨得几次昏死过去，但她还是没有给我们半点情报。”
赵一曼不惧死亡，但万般思念自己6年未见的儿子。于是写下遗书，对7岁的宁儿说：“母亲到东北来找职业，今天这样不幸的最后，谁又能知道呢？母亲的死不足惜，可怜的是我的孩子，没有能给我担任教育的人。母亲死后，我的孩子要代替母亲继续斗争，自己壮大成长，来安慰九泉之下的母亲！你的父亲到东北来死在东北，母亲也步着他的后尘。我的孩子，亲爱的可怜的我的孩子啊！母亲也没有可说的话了，我的孩子要好好学习，就是母亲最后的一线希望。”
对那个内忧外患的时代来说，毛泽东、蔡和森只是千千万万个热血青年的缩影，赵一曼也仅仅是无数用鲜血书写革命之歌的战士的一员。
抛开革命先行者身份，他们也曾是单纯美好、对生活饱含向往与期待的年轻人，但在国家面临倾覆之时，他们背井离乡、参军抗战；他们应该也曾认为“死亡”离自己十分遥远，但当要以出卖队友为代价获得自身生命留续时，他们毅然选择告别这个世界。
这些书信仅是浩如烟海的无数革命信件的冰山一角，但足以让我们为之撼动。
《见字如面》的走红并不让人意外。首先，追求快马加鞭生活的当代年轻人对这种书信阅读的仪式感有着十足的情怀；再者，《见字如面》所传递的价值意义，正中观众渴望窥视历史、洞察人性的需求。打开信件，对话先烈。一封书信不仅仅是一页纸，更是我们结识书信的主人、通向旧时世界的重要途径。
刘宇说：“一百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百年前困扰中国青年的难题都已迎刃而解。然而，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个星球还是会裂变形形色色的难题，为年轻人创造闯关的机会。青年的问题始终是每个时代的问题，各时代的青年将依然面临理想的问题、信念的问题、认识世界的问题、改造世界的问题。”
中流击水，奋楫者进。《见字如面》给予当代青年力量，促使他们于繁华喧嚣之中保持警醒，敢于乘风破浪面对新时代、迎接新挑战、踏上新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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