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宋朝】专题北宋前期北瓷的崛起：背景与窑系（一）

三百年南北朝，最终北朝统一了南朝，天下政治中心定于长安、洛阳，瓷业就必然地向北方发展。 达到当天最大量API KEY 超过次数限制唐代，以邢窑为代表的北方瓷业就已经相对发达，但制瓷中心依然是南方的越窑系。这是因为，北方进行瓷器生产的资源还不够，无法支持一个庞大的制瓷产业，即使政治中心在此也无能为力。至于缺乏的这个资源，就在于山。

说到这里，很多读者一定很费解，因为北方一向以多山著称。这个不错，但是北方却缺少支撑宋代以前瓷器生产的山，这是因为两点：

其一、北方的山多雄峻和险陡，缺少南方那种缓坡型的山，也就无法建造龙窑，这样北方制瓷就只能使用馒头窑。而在使用木头为燃料的情况下，馒头窑是难以提供稳定高温，烧出还原气氛的。

其二，北方的山植被没有南方丰茂，因此也无法提供足够的瓷窑燃料。

由此二点，北方的瓷业就又蹉跎了整个唐代，而没有真正发展起来。这两个问题，终于在北宋得到了解决，解决的方法就是：煤炭终于正式登上历史舞台，成为了瓷窑的主要燃料。

中国人对于煤炭的发现和使用历史悠久，当然，那时候是不叫煤炭的，古籍里称“黑丹”、“石墨”、“石炭”。目前可见最早的成规模用煤记录始于曹操，陆云写给兄长陆机的信中说：“一日上三台，曹公藏石墨数十万斤，云消此烧，复可用然，不知兄颇见之否？今送二螺”——《太平御览·卷六零五》。南北朝直至隋唐，史料中都有开采煤炭和使用煤炭煮食的纪录，但是大规模的开采和使用还未成熟。北宋开始，这一情况迅速改变，煤炭一跃成为重要的燃料。北宋末、南宋初人朱弁著《曲洧旧闻》称，石炭（煤炭）在神宗熙宁年间开始出现在北宋汴京市上。这一记载也出现在了朱弁同时代人庄季裕的《鸡肋编》里：“昔汴都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然薪者”。由此可知北宋时，煤炭已经是京都普通居民的日常燃料，木柴已经被汴梁人舍弃了。

光一个开封就有数百万户（这应该是夸大之词，因为大观年间北宋总户数是2088万，汴梁不可能占据几分之一。现在比较认可的北宋汴梁人口数是百万以上，那么户数大致应在20—30万户）居民天天使用煤炭，那么北宋的煤炭产地和产量就必须都多，否则绝不可能培育出如此大的使用市场。南宋人朱翌所撰《猗觉寮杂记》里记载：

石炭自本朝河北、山东、陕西方出，遂及京师。陈尧佐漕河东时，始除其税。

陈尧佐为河东转运使是宋真宗年间，《宋史·卷二百八十四》：

（尧佐）徙河东路，以地寒民贫，仰石炭以生，奏除其税。

北宋之河东路基本就是如今的山西省，则山西为中国产煤大省自古已之。真宗年间免除河东路煤炭之税，很明显《猗觉寮杂记》里记载的各个煤炭产区皆有石炭之税，且宋初已行。那么煤炭的大规模生产显然从宋朝一建立就开始了，所以才能供应后来这么大的市场需求。

北宋煤炭产区很多，大多在中原各路，计有：河北、山东、陕西、山西、河南，而南方几乎没有。河北、河南之煤矿更是数量为多，《宋会要辑稿·职官·官制别录》里有记载：

宣和二年（1120年）吏部状：河南第一至第十炭场；河北第一至第十炭场；京西软炭场；抽买石炭场；丰济石炭场。

则北宋北方瓷业主要集中于河北、河南就是极有道理的，因为此时北方瓷业烧窑已经是薪、炭兼用了。《宋会要辑稿·食货·窑务》：

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五月，江陵府江陵县尉陈康民言：“勘会在京窑务，所有柴数，于三年内取一最多数，增成六十万束，仍与石炭并用”。

那么我们来看一看北宋中原各路煤炭产区，与同时期北方著名瓷窑的关系：

（一）定州窑

考古已经证明，定窑的中心产区在今河北曲阳。《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十一》：“（明道元年，九月）己丑，废真定府石炭务”。则真定府有规模开采的煤矿，而宋代真定府紧邻曲阳。

（二）磁州窑

我们在上一编里就已经介绍过，磁州磁县地区从北齐即开始制瓷，是北方瓷器的发源地之一。《宋会要辑稿·食货·市易》：“天圣二年（1024年）十月二十七日，陕州西路转运使杜詹言：‘欲乞指挥磁、相等州所出石炭’”。磁州和相州（今河南安阳地区）相临，则磁州窑的煤炭供应十分充足。

（三）河南诸窑

北宋后期出现的河南诸名窑，必然依靠了河南丰富的煤矿，史料已见上面所引：“河南第一至第十炭场”。

（四）耀州窑

耀州窑位于今陕西省铜川市，上面已有史料证明，陕西是北宋重要煤炭产区。

对于这个煤炭与北方瓷窑的关系，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有专业地质工作者做过相应研究，并得出推论：

我国北方各古瓷窑的空间分布, 都有其共同的特点。即古瓷窑的分布在地质构造上都处于古老隆起旁侧的成煤拗陷带或含煤盆地的边缘部分。这些古瓷窑所用的原料大多来自沉积的煤系地层中的瓷土矿层, 往往是煤层的底板和煤层的夹矸, 以及煤层上部的高岭石粘土岩等。再加入长石、石英等配料，制成坯后再上釉经烧制而成。因此,这些古瓷窑的建立和生产在空间上都与煤系地层分布区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如宋代著名的河北省内的定窑、磁州窑, 河南省临汝县的汝窑、禹县的钧窑, 以及一些民间窑, 如山东的博山窑、河南的鲁山窑、安阳窑、陕西铜川的耀州窑、安徽淮南的寿州窑等等, 一些比较大的古瓷窑址都位于含煤盆地的边缘地带,无一例外。

这一推论还只是从矿产学角度，即制瓷原料与煤矿伴生角度进行的分析。等到煤炭成为瓷窑主要燃料后，北方煤产区就更具有了先天性制瓷优势。由此，我们就可以清晰看出：北宋北瓷的爆发式崛起，形成了数个大瓷系，并在中国瓷史上第一次对南瓷产生了压倒性优势，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煤炭的使用，瓷业重镇至此开始北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