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大都会 梦游大都会失控的现代性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梦游大都会》给我的感觉。其充满许多学术专有名词、很有深度却又不流于卖弄的台词，我是满喜欢的。素日常感思想驽钝，能激发些许，暂且使我体会当个聪明人是什么感觉，也是不错。然而，就怕这口味太冷僻了些。

《梦游大都会》描绘一个青年富豪，一日想剪头发，坚持跑过大半个城市，不料因美国总统出巡还有知名人士葬礼，龟速走了大半天，而他也好整以暇的坐在加长礼车上处理公务、开会、会见访客、健康检查、处理生理需求(便溺与性爱都是)...。很神奇的，他总会看到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出现在附近，两人会一起用餐，进行一些「我好想干你但我想表现我有在关心你」之类引经据典的谈话。然则他错估情势，投资货币市场失利，一天之内所有家产蚕食鲸吞。偏偏又有杀手即将取其性命，内忧外患之际，如何自处以及顺利的理到头发，便是要紧的事了。

一开始便引用赫柏特的诗句「老鼠变成了货币单位」，暗示资本主义社会崩盘，既有秩序失控，金钱数值还不比老鼠得到信赖之事。更深入的说，货币市场演变到现在，本就不是建立在实体，而是在众人之信赖与期待之中。赚钱目的在于赚更多钱，购买是为了炫富和自我证明，哪怕赚赔动荡世界金融，买卖倾颓人民福祉？为了规避风险，便对时间斤斤计较到奈秒，借此找出货币波荡模式，才能抢占先机做到最佳化财富管理。购买则有如《大国民(CitizenCane)》一般，四处搜集珍奇宝物，其实无异玩具，玩完放在仓库，可保值也是身价。购买一顿午餐跟购买一栋博物馆一样，都是纳为私有、满足私欲的行为。说的政治些，钱这么多，不用买官也能以市场平衡名义左右时局，不管有意无心。于是人被牺牲，于是民反掀起，集会游行抗议、行动剧、自焚、入侵大厦看板、恐怖主义。反者乃追求自身权益、国家社会利益，渴望警醒世人多去想想。然富人未能因此撼动分毫，顶多让他们多雇了几个保镳，或是座车被人画花而已。

「知识就是力量」男主角有极高的知识资本，甚至还有专门的理论长来处理日常生活的哲学问题，某方面这也是身分地位的象征。为了妥善管理投资行为与人际关系，他习惯分析周围的人事物，这也让他无异躲在知识、数据与财富构筑而成的象牙塔，无法也不愿真正去接触、观察周遭真实的世界。事实上，那个拥有全方位功能的加长型白色礼车，大卫柯能堡很明显就将它营造成一个象牙塔的样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

知识决定财富，财富决定地位，地位决定阳具。既然高人一等，自然可以用「阳具崇拜」来解释众人对他身分地位的看法，这也是他极大自信的来源。他是人上人上人，他有个「纽约的睪丸」，每个女人见到他都产生性吸引力(除了他刚新婚也非常有钱的好飘忽老婆、以及知识资本不亚于他的女性理论长以外)，男性则皆俯首称臣。然而就是因为过分理性分析，才无法接受非理性的失序，所以当外币「元」脱离他的经验法则，没有理由的飙涨，他只能愤慨自己的无知，进行徒劳的发泄与分析。而渐渐的，无知崩解财富，财富摧毁地位，地位阉割了他的阳具和性吸引力。前来健康检查的医生说：「你的前列腺不对称」，无形触动主角莫名的阉割恐惧。而在片中我们看到的，正是一个男人在这一天以内被阉割的过程。

比起许多被文字迷魂障击中的不悦观众，我相当喜欢《梦游大都会》这些台词的指涉与隐喻，整整109分钟脑子动个不停，非常畅快。但这些东西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原著作者唐德利罗，对于这部电影的作者大卫柯能堡，我并没有看到太多的作者观点。

大卫柯能堡做的最多的，就是在视觉上将原著那种「异化(Alienation)」的意象表现出来。所以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让男主角待在车子这个象牙塔，车里车外完全是不同世界。另一方面，每个人的特写不是对着额头俯拍，就是由下而上仰拍，或者是侧面平视，非常多都是广角处理，这些看起来一点都不自然、极度表现主义的镜头，仿佛人人之间都缺乏连结关系，这部分也有同样异化的意味。

难道柯能堡拍这部片，只是想讲现代人有异化的毛病？那剧中那些发人深省的台词，便像那位理论长所讲的，无非是种「不的挪用」。或许柯能堡只是觉得这些咬文嚼字的台词很怪很好玩，所以并没有太费心去解释其中意涵。从片中，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主角坚持要跑到城市另一头去剪头发，就算那间理发店是主角从小到大的回忆，但这个举动真的很无谓和没效率。我也无法全然理解最后那个杀手的动机，只大概从其对阴茎缩回腹内这种类似阉割的恐惧，推测是眼红男主角这个「屌很长」的种马，所产生的追杀行为。我更无法解释男主角好奇想体验身体痛楚或乱问「礼车晚上停哪里」，以及理到一半便跑去找杀手的心态，只能猜想会不会是活的不耐烦，还是对于未知的渴望，抑或是想亲自掌握自己的未来，连死也要死的很个人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