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奇盛于中唐时期,是唐代叙事文学的代表文体,它以绮丽的文采和精妙的构思呈现了唐代世俗社会。近期,中华书局出版了山东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吕玉华《唐宋传奇选》一书,书中以故事主题为划分依据,甄选了45篇代表唐宋传奇艺术水平的作品,并佐以导读、解题和注释,为读者开启了一场五光十色的传奇之旅。
五光十色的传奇之旅
唐传奇是指唐代的文言小说,其中的佳作多以记、传命篇,以史家笔法,传奇闻异事。唐传奇以其丰富的主题、曲折的情节和鲜明的人物,在文言小说创作史上几乎达到了空前绝后的艺术高度。唐传奇自出现以来,吸引着无数读者和听众沉湎于其渲画出的瑰丽奇趣的美妙世界。
唐人小说为什么被称为“传奇”?“传奇”应该是由“搜神”“志怪”引生出来的,三个词语同一结构,意义相近。晚唐裴铏小说集就命名为《传奇》,不过,直到元代,虞集在《道园学古录·写韵轩记》中才正式将唐代才子们创作的这种游戏娱乐的文体命名为“传奇”。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谈道:“(唐代)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初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唐人的确是在有意识地创作小说,用虚构手法写好看的故事。
吕玉华多年来致力于唐宋文学研究,尤其对充满想象力和故事性的唐传奇颇有见地。唐宋传奇影响较大的选本,已经有鲁迅的《唐宋传奇集》、汪辟疆《唐人小说》、张友鹤《唐宋传奇选》等。吕玉华所选注的这部《唐宋传奇选》,则格外强调文体意识。“既看题材,注重搜奇记异;也看文体,情节完整、有核心主题是编选的重要标准。二者不偏废,唯有如此,才能更好体会传奇文本的独特之处。”所以在这部选集里,大家不仅可以读到《莺莺传》《霍小玉传》《聂隐娘》《柳毅传》等经典传奇篇目,也可以读到《孙恪》《薛伟》《叶限》等精怪奇异的故事。
这本《唐宋传奇选》的另一个编选特点是依据题材内容划分为八个主题,即情、侠、变、仙、鬼、妖、物、梦。对此吕玉华解释为,之所以按照主题而非年代划分,因为唐传奇兴盛于中唐时期,佳作的产生时间比较集中,所以没有必要强分前后。
这本书同时也遴选了几篇典型的宋代传奇,如《谭意歌传》《李师师外传》。这些作品虽然未脱唐代人的窠臼,却因为题材本身的独特性,也具有很强的可读性。那么,与唐传奇相比,如何评价宋传奇呢?吕玉华对此进行了反思:“可惜类似的宋传奇故事太少了。那么,是真的宋人经历少吗?也可能是他们的想法先就被凝固了。唐人可以大胆想、大胆做的事情,宋人则不敢想更不敢做了。”相映成趣的爱情故事
所有主题中,爱情故事是最耀眼的,本书所选篇目最多的也是以“情”为主题的作品。唐传奇中的女性形象,堪称中国古代小说史上最有力量、最独立的女性群像。这些个性鲜明、风姿各异的女性形象,是唐传奇最亮丽的画面。
《唐宋传奇选》所选的第一篇就是广为人知的《莺莺传》。元稹的《莺莺传》是才子佳人小说的奠基之作,讲述了崔莺莺与张生相恋又分离的故事。张生为求取功名离开莺莺,后来两人各自婚嫁。因为不是才子佳人大团圆的结局,经常被视为悲剧。元代王实甫改编成戏曲的《西厢记》,将结局改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影响更大。吕玉华在《莺莺传》的题解中谈到,实际上元稹的《莺莺传》中人物之复杂、深刻,远超过《西厢记》。在这个故事中,莺莺绝非“可怜的弃妇”。她想爱就敢爱,完全自主、自愿;各自成婚后,则了断得干干净净,坚决拒绝了张生藕断丝连再见面的请求。
吕玉华认为:“张生始乱终弃,莺莺则是果断勇敢。站在现代人的立场来看莺莺,相爱的时候身心双重满足,不爱的时候利索了断,另觅佳偶,这不是最好的感情处理方式吗?”崔莺莺这种对待感情的态度和方式,即便在今天看来都是及时“止损”、值得肯定的。
在爱情主题的篇章里,吕玉华将《杨太真外传》与《梅妃传》放在了前后相邻的位置。有趣的是,《杨太真外传》讲述的是杨贵妃的一生经历,其中浓墨重彩的部分自然是皇帝之宠。而后篇《梅妃传》则是宋人虚构出来的一个杨贵妃情敌——梅妃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梅妃处处体现了宋人的审美倾向:柔弱,好诗,爱梅。文中以爱梅的柔美梅妃来贬低牡丹般丰腴的杨贵妃。吕玉华在《梅妃传》的题解中评述为:“究其实,作者是对盛唐审美风范视而不见,试图用自己理想中的美来取代既成的现实。”在这个故事中,杨、梅二妃皆在安史之乱中丧命,而唐玄宗却把生死怀恋全部给了梅妃。吕玉华认为,这充分体现了创作自由的“八卦”精神,不过究竟说服力够不够,读者自有评判。
吕玉华特别提醒读者的是,不管是《莺莺传》,还是《离魂记》《无双传》,都并非普通唐代人的婚恋状态。实际上,大部分唐人的婚恋依然受到礼法的约束,发生在普通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是很少的。也可以说,唐传奇中的恋爱故事,的确惊世骇俗。
大唐风貌在小说中的映照
唐代文人创作传奇,不同于唐以前魏晋志怪小说的刻意搜奇,虽然所记录的也不少神怪之事,然而所表达的观念是时代的真实写照,从中亦可略窥中唐以后社会风尚世俗化的倾向。
比如本书在“梦”的主题中收录的《枕中记》《南柯太守传》两则故事,均是唐传奇中著名的写梦之作。《枕中记》写士人卢生,一心渴望建功立业、出将入相,梦中成进士、入仕途、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在旅店,一锅黄粱饭尚未蒸熟。卢生大彻大悟,叹人生如梦。唐代许多读书人都如卢生一般,怀抱着美好愿望步入社会,却又在现实面前折戟而返,最终认清仕途之坎坷、官场之险恶,以及功名富贵的难求与虚幻。在文末借吕翁之口道出:“人生之适,亦如是矣。”把功名富贵乃至人生万事都归诸梦幻泡影,表达了在唐代士人中流行的出世思想。
实际上,这种出世思想大多出现在理想受挫或破灭之时,比起出世,唐人似乎更眷恋尘世。另外一些作品则如实表达了中晚唐社会文人的真实选择:在人间富贵与仙家清净之中,往往更倾向于前者。比如“仙”主题中的《太阴夫人》中,卢杞被天仙看中,奉上命运大礼包,竟然还让他自己选择,是做天仙、做地仙,还是做宰相。卢杞舍弃与天地同寿的好机会,宁可做人间宰相。“卢杞抛弃了天仙,竟然还能做宰相。这个故事反映了唐人观念的通达。”吕玉华谈道,神仙并非样样好,不做神仙,做个唐朝人也足够好,似乎隐含着唐朝人对生活的满意。
现实生活中的唐代文人,往往在诗文中书写着出世思想,一吐抑郁之气;转而又在现实中继续努力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谋求仕途通达、高官显贵。这些看似矛盾的思想,其实正是唐代文人心态的真实表现。这种思想的独特性既是唐代文人精神的映射,同时体现在唐传奇中,也形成了唐代传奇文瑰丽多姿、幻设奇绝的风格色彩。
唐传奇中的人物与情节对于唐代人来讲,也是奇之又奇,方被称为“传奇”。正如吕玉华在该书导读中所言,唐传奇不等于唐代的社会现实,它是唐人的梦,是唐代社会理想化的风采呈现,而不是道德教条样本。唐代社会能产生如此驰骋跌宕、如此瑰丽多姿的文学作品,也是这个社会海纳百川、自信包容的现实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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