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民 面向未来的新型城市丨专访中国工程院院士孟建民

《新型城镇化》杂志是由国家发改委牵头，国家信息中心和中国城镇化促进会协办的国家级时政经济权威期刊。《新型城镇化》杂志是中国唯一一份研究和宣传新型城镇化发展的专业期刊。

孟建民

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建筑设计大师

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建筑创作的代表人物之一，孟建民不仅是深圳特区40年发展建设的见证人、见证者和参与者，也是未来中国新智慧城市的探索者、研究者和创造者。他提出了“原创设计”的创作理论，倡导“全方位人文关怀”和“三位一体方法论”的理念，其建筑作品具有独特的城市宏观研究视角。

作为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的总设计师，孟建民认为，科技的发展将对城市的未来方向产生根本性的影响。深圳40年的城市发展基础很好，越来越稳定，骨子里就有改革创新精神基因加持。它应该率先探索、研究和实践，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智慧城市生态的典范。

孟院士现任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曾获国家建筑设计大师、梁思成建筑奖、光华龙腾奖、中国设计贡献奖、粤南人才奖等称号。现为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总设计师，协调该区域的设计和施工管理。

经济特区四十年:越来越稳定的新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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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当你第一次在南京学习发展时，是什么样的机遇促使你来到深圳？

孟建民:1985年，应新华社社长许家屯的邀请，我作为导师康杞教授的助理第一次来到深圳。当时，刚刚处于特区初期建设过程中的深圳，一派繁华景象，充满了“改革开放试验场”的活力，整个城市充满了浓厚的积极氛围，一切都欣欣向荣。与一些传统城市相比，自然环境更加宜人。蓝天、白云、红土、碧水，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也催生了有机会在深圳发展的愿望。

91年带领11人的毕业设计团队，应邀到深圳大学做毕业设计，参与了深圳大学的一些工程项目。在这个机会下，我认识了一位东南大学的校友，他在政府的计划部门工作。他建议我们在深圳设立分公司。我采纳了这个建议，问了上级。在学校的支持和深圳宝安县黄田村委会给予的办公场所和资金支持下，我成功成立了东南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深圳分院。

从那一年开始，我在深圳努力了将近30年，经历了很多困难，但作为深圳这个日益成熟的新城市发展过程的见证人，我始终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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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如何看待深圳40年的发展历程？

孟建民:从深圳城市建设的早期发展过程来看，在过去的40年里，深圳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变化。当然，随着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规范化，改革开放初期敢于冒险尝试的勇气已经减弱，正在变得保守，但与国内其他城市相比，其先进性和创新基因依然存在。就像一个人的成长过程，在青春期总是充满着敢于大胆探索的精神，到了中年就变得谨小慎微。深圳是新型城市，历史包袱较轻，人际关系相对简单，最大的特点是包容性。事实上，经过40年的沉淀和积累，深圳已经越来越成熟和稳定。虽然它的经验和成就有目共睹，但也难免有一些教训和弯路。

粤港澳大湾区:在“竞争”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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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近日，粤港澳大湾区城际铁路建设方案获批，引发热议。你认为这个计划给深圳甚至粤港澳大湾区带来了怎样的发展机遇？

孟建民:对于一个城市的发展来说，交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条件。规划获批后，一旦城际交通系统建成，将对粤港澳大湾区经济发展产生深远影响。交通条件的改善对城市乃至城市群的发展至关重要。有了交通运输，各种物流、信息流、人员交流和流动可以提高效率，创造各种机会和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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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粤港澳大湾区在国家发展战略中占有不寻常的地位。作为一个极其重要的节点城市，你认为它在促进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方面将承担哪些具体责任？

孟建民:深圳最大的特点是“新型”，发展迅速，具有包容和创新的城市精神。正是因为这样的城市气质和精神，它对整个粤港澳大湾区的推动和影响在未来将是显而易见的。它的创新和领导能力不仅在大湾区，而且在整个国家都很突出。未来将提供更多引领创新、引领示范的经验。

所以我们还是主张深圳保持这种改革创新大胆实验的精神，不要在取得一些成绩后就开始保守——我们最担心的是深圳很快会进入保守状态。在这方面，除了建筑师和规划师在设计实践中付出更多的努力之外，希望之城管理者可以有一个开放包容的理念和指导思想，这对深圳整个城市的后续发展更有意义。

粤港澳大湾区网示意图

新型城镇化:你认为深圳可以向粤港澳大湾区其他中心城市如港澳台学习什么，发展方向有何不同？

孟建民:我没有对这几个城市做详细的对比研究，但是直觉上来说，深圳和它周边的广、港、澳、珠、莞等城市不仅有竞争力，还有合作性和互补性。这几种关系是并存的，不是都是竞争的，也不是都是纯粹互补的。

在这个“竞争与合作”的过程中，既然称之为“粤港澳大湾区”，那么城市群乃至整个湾区的整体发展战略就应该有一定的统筹——发挥城市和地区的优势，避免其不足，尽可能地在它们之间创造互补关系，减少同质化竞争。我觉得这些方面应该已经有计划了，下一步的关键是在实践和实施的过程中如何做好。事实上，“粤港澳大湾区”的概念是在过去相对分散发展的基础上提高到一个更高的水平。下一步是通过整体发展实现优势互补，使粤港澳大湾区整体经济发展的效率和效果更上一层楼。

新型城镇化:作为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项目的总设计师，你认为这个项目对于整个城市和大湾区的整体发展有什么意义和作用？

孟建民: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是深圳城市发展的关键区域。从它的名字“超级总部基地”可以看出项目选址和定位的重要性，被公认为深圳最宝贵的城区资源。政府对此高度重视，以该地区为试点推广总设计师制度。该地区的特点首先是高层和高密度，其次是交通枢纽的重要地位。这里会聚集六个重要的交通站点，地面和地下完全是立体的，非常复杂。因此，该区域建成后，可能成为深圳影响力最强、带动力最大的复杂城市核心区，也是城市核心区的典范。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新型城镇化”十月刊

新型城市化:正如你刚才提到的，这个项目需要处理复杂的城市系统之间的关系。你在这个领域有哪些经验和体会？

孟建民:现在我们在后期的管理过程中尝试探索一些新的模式，积累新的经验。例如，设想在这一领域设立一个业主委员会，类似于公共事务联合委员会的概念。

以前没有人与这个地区发展的整体利益相协调，都是各奔东西，只维持着自己的地块与城市公共直辖市的关系。如果协调发展，委员会可以代表整个地区向物业或各方面反映和传达需求，并争取利益，例如哪些公共资源可以共享，以及不同形式之间应该表达哪些共同需求...如果在这个复杂的地区有这样一个联合委员会，可以更有效地与整个地区协调，更好地发展，我认为会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当然，目前只是探索和构思，后期会努力尝试和实践。

总设计师制度:普遍性和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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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作为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的总设计师，你认为“城市总设计师制度”与传统的城市设计管理机制有何区别？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这个系统的特点吗？

孟建民:现在的总设计师系统和过去的主要区别是面临的问题不同。传统城市规划设计面临的问题没有今天这么复杂。现在我们处在一个变革的时代，尤其是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的需求，各方的基础设施，城市的社会和经济，包括人口和整个产业。可以说，城市的各个领域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量变和质变，这个过程实际上给城市发展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变得比过去更加复杂和不确定。

在这种背景下，如果继续使用传统的城市规划设计管理理念和方法，就无法解决当今复杂的城市问题。基于此，我们提出了总设计师制度的概念。前任总设计师可以称之为“1.0版”，而现在的总设计师系统是升级版的2.0。“1.0版”更注重城市美学，主要解决城市设计中的一些经典美学问题，如城市轮廓、色彩、肌理、空。他们关注的范围比较窄，考虑的问题也比较单一。现在升级后的总设计师体系关注的是更广泛、更全面的城市问题，不仅关注城市美学，还考虑城市发展的方方面面，涉及城市发展的各个要素，各个体系之间的相互关系。所以“1.0版”和“2.0版”的区别之一就是关注的范围和要素不同，从最初的有限、单一和狭隘，到更广泛的领域和更全面的要素，以及对城市发展面临的问题更系统的思考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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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区别是城市规划设计的一些传统管理方式相对简单粗放，基本上是以静态节点的形式分阶段控制，是一种相对静态的管理。现在的总设计师制度，我们称之为动态管理，全程跟踪，随时跟进，随时解决问题。这也是我总结的现代总设计师制度的三大特点之一，即全程跟进和动态控制，不能像过去那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城市设计，再去比较和简单实施。因为实际操作过程中会有变化，所以要动态协调解决随时出现的突发矛盾。

协同强调各要素的协调，放宽制度和范围，考虑、关注、协调和解决小区规划建设在各要素中面临的问题。

前瞻性就是从未来的角度去思考现在。以前我们做城市规划设计的时候，有一种方法叫向前演绎法，就是在过去城市规划发展建设的基础上总结经验，用这些经验来指导后续的城市建设发展。这种方法没有问题，值得继续采用，但光用这种方法是不够的。还要研究城市发展的未来性，思考未来10年、20年、50年、100年的城市发展可能是怎样的，预测未来，预测未来，关注未来学——研究城市未来的交通、技术环境、城市布局。未来城市经济和社会各方面可能发生的一些模式变化可以为今天的规划设计提供参考和指导，使我们当前的规划设计为未来发展中的一些可能性和不确定性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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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城市总设计师制度实践中有哪些经验和体会可以分享？你遇到过困难吗，你是如何解决的？

孟建民:在实践中，我们遇到了许多困难，这是由于“路径依赖”。人们对过去的管理模式和理念的理解存在惯性，因此那些传统的管理理念和机制不能一下子被逆转。

比如在全要素协调方面，我们在这个区域的城市设计招投标时，希望地面景观设计和地下空设计相关，因为地下空房间、地下交通和很多地下设备实际上都是暴露在地面的，所以不能单独考虑地下空房间设计。但在实施过程中，只绑定了地下空房间和地下交通、地下市政三要素。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按照以往的方式，这三个方面也需要分别招标。在我的呼吁下，结合这三个要素的效果明显比过去好。

但毕竟我们团队关于地下空设计和景观设计形成联盟的假设还是没有达到100%。在统筹控制和统筹规划下，最终实现无缝衔接和有机衔接，避免出现“两张皮”现象。总的来说，在制度的实践过程中，有进步也有遗憾，还没有达到我们期望的理想状态。总设计师制度不仅仅是在一个区实现的，将来有机会在更多的区推进的时候会在总结这些经验教训的基础上逐步完善和完善。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新型城镇化”十月刊

新型城镇化:也就是说城市总设计师制度在未来是通用的，那么是否适合大多数城市的发展？你认为需要在哪些方面进行补充和完善？

孟建民:我们团队倡导的总设计师制度是升级版2.0，目前还在探索、研究、实践过程中，慢慢被业界接受，受到政府青睐。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和地方政府对此都给予了广泛关注，因此它作为一种管理机制具有普遍性。对于难度大、问题多的复杂城市设计，总设计师制度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其价值和意义将更加重要。这也是我最近在“复杂城市设计与总设计师”这个话题中提出的观点。

新型城镇化:你的城市总设计师体系也在探索规划师的能力。在国家发展和城市治理转型过程中，你认为规划师的角色和任务会发生变化吗？

孟建民:毫无疑问，规划师和城市设计师这两个角色在城市发展中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这也对规划师和城市设计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们的知识结构，思想观念，观念都不能停留在传统阶段。他们必须不断学习进步，特别关注城市的未来发展，必须有前瞻性的眼光，全方位思考。因此，我提出了“三个理解”的方法论，即全方位思维、全过程整合和全专业协作。可以说，前瞻性和协同性应该是未来规划师和城市设计师的基本要求，否则无法满足未来新型城市发展的需要，专业能力将受到极大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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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升级:科学技术将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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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城镇化:你刚才提到希望深圳继续敢于改革创新。你认为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在哪些方面进行调整，加强规划管理？

孟建民:深圳现在人口多，土地少。探索这个高密度城市的发展，需要做一些探索和创新。因此，目前一些采用总设计师制度的地区是高层、高密度立体城市的雏形，我们应该向已经具有相同特点的国际城市和地区学习，避免他们已经存在的问题，学习他们的先进经验。同时，经过几十年的准备和基础建设，深圳有非常好的高科技发展条件。也要关注和研究科技发展对城市的影响。随着5G时代的到来，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的广泛应用，深圳应该率先积极探索、研究和实践这几个方面，努力为全国乃至世界做一个示范。

新型城镇化:你从事建筑和城市设计多年，尤其是医疗建筑。你还提出了以健康、高效、人性化为核心的原创设计。从今年年初到现在，新冠肺炎疫情逐渐爆发，并过渡到日益正常的阶段。在这样的背景下，你如何看待城市设计以及医疗建筑设计的理念和未来发展？

孟建民:目前，全国各地政府都把疫情防控作为城市规划设计的一项重要内容。据我所知，深圳福田区有这样的科研项目，我们也尝试参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通过研究，提出该市未来发展如何布局防疫措施，以便从宏观层面提前采取对策。当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还需要一个过程。

目前医疗和建筑行业也在反思。医院的发展、建设和管理要考虑“抗疫”的结合，即正常情况下的公立医院应该是什么样的，爆发后医院应该如何应对、积极应对、采取相应措施。比如疫情期间如何控制疫情，或者说如何接收和治疗更多的病人，如何有效隔离等等。

今年带领团队做汕头市公共卫生医疗中心项目时，以“防疫与防疫相结合”为重点，进行多阶段、全方位的规划布局。这是一个大型医疗设施，包括传染病医院、慢性病医院和综合医院。在保证每个区平日接收特定患者的同时，也要保证在疫情爆发时，综合医院和慢性病医院的住院部能灵活地改建为传染病医院的住院部。这就要求医院建筑在功能布局和配套设施上充分考虑抗疫改造的需要。此外，我们为医院旁边的收容所医院预留了空房间，用于处理大量疑似病例等紧急情况。水、暖气、电、制氧生活堆等基础设施也在场地周围设计。这是疫情对现代医疗建筑设计的启示。

汕头市公共卫生医疗中心新型城镇化十月刊

新型城镇化:前面你提到，在时代发展、科技进步的大背景下，深圳在创新上有所进步，城市的智能化进程不断加快。在这种趋势下，你认为应该做些什么来创造智慧城市生态，建设新的智慧城市？

孟建民:我在许多关于智慧城市发展的论坛上表达了我对“智慧城市化”的看法。现在很多城市都在发展过程中，但是没有人敢说哪个城市成为了智慧城市，因为智慧城市要有智慧率和智慧度，这个标准还没有建立。

就像我们的城市化率，农村人口占80%的时候，可以说城市化率比较低，占60%的时候，可以说城市化率上升了。智慧城市也是如此，它的覆盖面和迭代可以反映一个城市的智能化程度。

我觉得中国在城市智能建设上还处在探索碎片化的过程中，就像拼图一样。当它几乎拼上拼下的时候，它的整体形象就可以显现出来了。但是现在，可能有城市不知道自己拼的是什么，只有拼的面积增加了，他们的图形和特征才会出现。目前我国城市智能建设速度很快，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都在探索建设，但标准不统一，还处于“扰乱战争”的过程中。当然，这是实现统一、高效、整体效果的必由之路。但是这个结果什么时候会出现，还有待观察。

新型城镇化:你一直很关心城市的未来发展。去年策划的“2019深港城市建筑双年展”也是以城市互动为主题。在你看来，城市未来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城市的升级意味着什么？

孟建民:我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将对城市的未来发展产生根本性的影响。科学技术对交通、物流、信息、大数据、人工智能以及所有数字孪生技术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它将提高城市的运营效率，满足人们对舒适的追求，满足人类更广泛的需求。未来的城市在技术进步的前提下，会越来越强调健康，同时在效率上有更大的提升，这也对应着我提出的原设计的三个要素——健康、效率、人性化。在未来，我们应该朝着这样的趋势和方向发展，更加注重人性的表达，更加注重审美和价值观等更高层次的个性化追求，以满足全方位的人文关怀。

孟建民给《新城市化》杂志的信息

既然是“新型”城市化，那就要区别于以往的“城市化”提法，关注新城市、县乡镇发展中的协同性、前瞻性、动态性，未来对这些相关问题进行相应的研究开发，让杂志更有影响力，这是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