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科学杂志 专访 | 做生命科学的GitHub，这家期刊只登实验方案、不收版面费，如何商业化？

2019年8月13日，世界权威学术期刊《科学》的非营利性出版社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正式宣布与生命科学实验项目共享平台Bio-protocol合作四年。

Bio-protocol成立于2011年，是一份在线期刊，专门选择和发布实验方案，需要同行评议。期刊的使命是创建一个开放的访问和交流平台，共享高质量的实验项目，使生命科学研究更加高效和可重复。其团队来自斯坦福大学的一线研究人员。

图| AAAS综合部AAAS与生物协议签约仪式，左图为《科学》系列期刊出版者Bill Moran，右图为生物协议创始人兼董事长何(来源:科学AAAS微信官方账号)

由于科学实验的复杂性，重复实验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自然》曾经在网上调查了1576名研究人员，发现超过70%的人试图复制其他科学家的实验并失败，而超过一半的人无法重复自己的实验。如果能看到详细的实验方案，有机会和作者讨论实验细节，无疑会大大提高实验的可重复性。生物协议是提供此类服务的平台。

《科学》系列期刊的出版商比尔·莫兰(Bill Moran)也评论说:“提供一个同行评审平台是支持重复性的关键措施，也为作者和同行提供了阅读、更新和参与实验材料和方法的详细交流的机会。AAAS和Science一直认为实验方案是实现可重复性的关键因素。因此，我们与生物协议合作，进一步鼓励科学家之间的交流。”

在AAAS和Bio-protocol宣布合作时，DeepTech采访了Bio-protocol创始人何莲舫博士和联合创始人兼CEO刘正博士。

何莲舫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士生和斯坦福大学的博士后。他拥有超过15年的分子生物学研究经验。在采访中，何描述了创建Bio-protocol的初衷以及所经历的各种挑战。以前喜欢泡在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现在完全变成了企业家。他莲舫说，“现在它基本上是一个完全的职业转变，或者说是为科学服务，但是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服务。”

给生物科学家做一个“GitHub”

对于研究人员，尤其是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来说，密切关注他们所在领域的前沿进展是至关重要的。不同于外人刷新闻，几乎所有的学术进步都是通过学术杂志以同行评议论文的形式发表的。学术期刊上各种晦涩难懂的论文，往往会宣布一些改变世界的新技术、新发明的诞生。

看到大牛们的最新成果，很多实验室也想重复实验结果，或者想通过论文中的实验方法做出自己的新探索。但问题是，在专注于结果的长篇论文中，对实验方案的描述非常简单，往往要看另一份文件才能看到细节，然后另一份文件会让你看另一份文件。基本上最后查了一堆文档也找不到所有想看的信息。

这也是何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的亲身经历。除了论文水平，何在做实验时也遇到了一些“痛点”。同一个实验室的兄弟姐妹的一些未发表的实验笔记，往往是用纸做的，离开实验室后很难上交。

要知道在实验室做科研实验，不仅仅是我们中学用的瓶瓶罐罐，有时候一点点实验试剂就要几千块钱。如果要做类似的实验，没有相关实验方案的记录，意味着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试剂去尝试。

何莲舫觉得实验室里的这种现象非常低效。

2010年左右，何先生和(宾夕法尼亚大学博士，后为Bio-protocol联合创始人，AI高级顾问，百度研究院前院长)提醒她为什么不做一个GitHub这样的实验方案分享平台。

是啊，为什么不那样做？

毕竟实验方案的获取一直是实验室研究的痛点，尤其是生命科学领域。

一方面，生物领域的实验周期很长。比如养老鼠做实验，通常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知道结果，有的做了三个月，有的甚至半年就知道结果。这也是生物实验的一个特点；

另一方面，生物学领域的实验非常昂贵。世界上每年都有大量的科研经费花在实验试剂和耗材上。做实验的时候，损失几千块钱。三个月后，用了很多试剂，花了很多钱。如果最终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必须重做。

这时如果能看到别人已经成功发表论文的具体实验方案，可以按照标准重复一些重要的实验结果，或者进一步探索新的问题。

用平台理念打造开放期刊

2011年，何开始做生物协议。当时业界的一些传统期刊其实都在分享实验方案，包括《自然协议》，但何很清楚，他要做的是一个平台。

传统期刊，以《自然协议》为例，往往一个月发表10到15篇文章，发表的文章是科学研究中的领先(前沿)实验，但往往是小众实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需要的是一个更基础、更常规的实验方案。

何莲舫当初完全是从科研人员的需求出发搭建这个平台，既发布前沿原创的实验方案，也发布非原创的常规实验方案，就是这样一个高质量的实验方案共享平台，用户需求更多，和GitHub做的很像。

与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论文相比，发表在《生物协议》上的实验方案更像是一个模块化的短配方。对于用户来说，虽然篇幅很短，但是很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的详细信息。

另外，Bio-protocol上的实验方案也可以有视频，就像我们逛购物网站，光看文字和图片是不够的，还有一个“卖家视频秀”。当然，平台对这些视频要求不高，但必须包括关键的实验步骤。

更能体现平台理念的是，关于Bio-protocol的实验方案已经过同行评审，允许作者随时更新，可以提问和互动。

所有这些内容对研究人员来说都是免费的——出版是免费的，使用是开放和可访问的。

从朋友圈开始，现在和AAAS合作

回忆Bio-protocol所经历的挑战，何表示，当初作为一个无名平台，在当时还不是正式期刊，如何让大家分享好的内容才是最大的挑战。

2011年前后，何用他的“朋友圈”让朋友和好友“加入”。这些朋友都是在美国名校读书的中国博士或博士后。他莲舫对控制内容也有严格的标准，而且他必须发好论文。林元庆还在周末帮忙打电话，并邀请许多作者贡献他们的内容。

在过去的一年里，该平台已经收集了大约200个实验方案，其中何本人贡献了18个。这些内容为生物协议的未来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第一个艰难的挑战过去了，第二个又来了，身边的朋友都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时，何利用自己的产假时间，邀请更多优秀的年轻科学家在平台上分享自己的成果。其中她尝试刷斯坦福大学的网站，一个个邀请一些博士后。她没想到的是，这次邀请的成功率相当高。

现在看来，生物协议上的第一批非好友作家基本都来了。

2013年之前，包括何在内的团队都是兼职。2012年底，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个方向。毕竟我很喜欢在实验室做实验。如果我这个时候放弃做科研，就意味着我回不了实验室了。

最后，决定以生物协议为职业，她的决定得到了丈夫的大力支持。

2013年，生物协议正式申请成为在线期刊。在接下来的四年里，何唯一的目标就是做好生物协议的内容质量，从而吸引更多的科学家来发表内容，得到大家的认可。

图|生物协议期刊合作伙伴(来源:生物协议官网)

自2016年以来，Bio-protocol与一些期刊出版商合作。莲舫对这次合作的开始感到非常兴奋。一方面，它证明了生物协议已经得到业界的认可。另一方面，与权威期刊合作，既能保证内容质量，又能颠覆原有的内容增长模式。

以AAAS与Bio-protocol的合作为例，将邀请在Science系列期刊上发表生命科学相关论文的作者在Bio-protocol平台上同时发表相关实验方案，并提供链接引导读者访问Bio-protocol网站查看相关实验方案。

如果作者已经在《生物协议》中的Science系列期刊上发表了其相关文章的方法，该链接将直接引导读者阅读《生物协议》中发表的方法文章；如果生物协议上没有相关的方法文章，此链接将引导读者访问生物协议的“方案请求”页面，并将读者的需求信息传递给本文作者。

图| eLife和生物协议之间的合作(来源:eLife)

这种“方案请求”服务合作将改变生物协议内容的增长模式——从编辑的邀请模式转变为用户需求驱动的模式，这将带动实验方案的共享规模快速增长。

通过这个项目，生物协议与合作期刊建立了直接的数据连接。比如用户在eLife或者Science杂志的论文中看到哪些实验方法不详细或者有疑问，可以通过“方案请求”(如图)的链接，通过Bio-protocol的第三方平台把要求传递给作者，邀请他们分享详细的实验方案或者回答问题。

作者首先在生物协议平台上分享他们的解决方案或答案，然后生物协议将信息同步到杂志上。杂志网站上的“请求详细协议”链接将自动变成“查看详细协议”，这样其他用户也可以通过连接到生物协议平台来查看相关内容。这种方法将使生物协议的内容和流量激增。

在此之前，Bio-protocol的编辑团队(约100人)需要看看当月有哪些好文章发表，有哪些好方法作者没有足够详细，然后邀请他们。现在这个项目是让用户来做这些任务而不是编辑，量完全不一样。

据报道，最早在今年10月更新的《科学》系列期刊上，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科学》和《生物协议》之间的相互联系。

商业化的转型与挑战

生物协议似乎是一个非常公益的项目。在过去的八年里，和丈夫的积蓄支持了整个项目的运作。然而，早在2013年，何就公开表示，生物协议是一个“营利性”组织。

因为在她看来，一个项目必须越做越大，不能靠政府或者慈善机构的支持。它必须有制造血液的能力；另外，“营利性”的组织/公司可以吸引一群有抱负、有活力、有战斗力的人和你一起做事。从一开始，就坚信生物协议是一个既能创造巨大社会价值，又能带来巨大商业价值的项目。只是商业化需要时间的时候。

2017年与主要学术期刊的合作改变了生物协议的内容模式，也推动了生物协议商业化的转折点。2017年底，当公司第一次决定开始商业化融资时，何邀请了另一位之前一直兼职的合伙人刘正博士全职加盟。

刘正，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美国临床病理学家协会注册病理学家。他在医学和医学信息学研究方面有超过15年的经验。何莲舫在电话里对刘伟说:“如果你是医生，你会知道五年后你会做什么，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加入生物协议)，你不能预测五年后会变成什么。”

刘正、莲舫和袁青于2000年相识，多年来一直是好朋友。自2011年以来，他一直是生物协议的第一任主编，但只是兼职。2017年底，邀请他回国全职做生物协议项目。刘政当时就犹豫了。最后，经过两周的考虑，刘正于2018年1月放弃了在美国稳定的临床工作，全职回国，正式成为生物协议CEO的CEO

在决策过程中，刘正总结了全职致力于生物协议的三个原因:“首先，我们要做的是从高质量的实验方案入手，在此基础上，利用数字化和智能化提高科研行业的效率。这样做的话，影响会比当医生大很多，不仅有很大的社会价值，还有不可估量的商业价值。每个人都说企业家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做一个不同的围栏，这可能是我也想做不同的地方；此外，我对利用科学技术提高工业效率非常感兴趣，我在医学信息学方面的经验和能力将有助于生物协议的发展。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家一起坚持了这么多年，达到了当今行业的标杆。这个过程也给了我信心，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办成的。”

最后，经过两周的考虑，刘正放弃了在美国的稳定工作，于2018年1月全职回国，正式成为生物协议CEO的CEO

图|刘伟(来源:图片回答者)

刘正的参与不仅帮助了团队的管理和建设，也加速了公司的商业化进程。刘正和何花了几个月时间深入接触国内商业市场，寻找生物协议的商业化路径。在这个过程中，团队也走过了一些弯路，但很快就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和路径。

2018年8月，Bio-protocol获得华创资本天使轮投资，进一步拓展和提升内容制作，全力加快商业化布局。作为Bio-protocol的联合创始人，林元庆(离开百度后创办了人工智能全解企业Aibee)，现在作为AI的高级顾问参与并指导Bio-protocol的商业化。

自成立以来，生物协议一直以创业团队的热情和投资支持其发展。生物协议源于并服务于一线研究人员。根据假设，生物协议不会向研究人员收取任何费用——出版不需要页面费用，所有用户都可以访问。

支持生物协议可持续发展的主要经济来源将取决于生物协议及其姊妹网站bio-thing.com的广告收入，以及团队在实验现场尝试的商业服务。

在谈到我这几年的感受时，何说，“我其实变化很快。很多人说我不爱说话。我真的不喜欢说话，但是现在无论和谁交流，我都觉得自己可以很有激情。打动并说服他们，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合作，我认为都应该在真正互助共赢的基础上进行谈判。”

国内市场不容错过的机遇

Bio-protocol现在做的产品面对的是实验室场景，实验室PI(学科带头人)，学生和管理员，实验用试剂耗材。何莲舫认为这是非常密切相关的。“生物协议一直在做把实验方案放到网上的工作。现在，我们尝试将试剂(包括试剂本身的信息)放到网上。”

在过去的一年里，何和刘正走访了数百家一线和二线实验室，联系了至少四五十家国内试剂生产厂家，了解了生产厂家、供应商和实验室之间的关系。比如很多实验室都买了假试剂耗材，国产品牌有些产品很好，但是销量不高，厂家在销售上还是采用低效的推送模式等。这些都是整个行业的痛点。

按照Bio-protocol的规划，在继续做好全球内容服务的同时，前期的商业服务将主要以国内市场为主，以国内市场为切入点，在2-3年内进一步走向全球。

“我们面对的是实验室用户，我们为他们提供全面的智能解决方案。做什么实验，用什么实验方案，用什么试剂耗材，在哪里买，整个场景可以在线，数字化，智能化。只有这样，科学家才能在真正的科学研究中使用他们的能量。”刘正说:“这些用户主要集中在生命科学领域，包括大学研究所、医院研究实验室和企业用户。”

谈到一年来回国创业的感受，刘正说，感触很多，变化很大。“当我还是病理学家时，我追求临床诊断的确定性，而创业本身就是一件充满不确定性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创业的不确定性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一直都是被动接受。其实我后来发现，在很多不确定性中，都有办法找到某些东西，比如用户的需求。此外，不确定性本身代表着巨大的想象力空”

经过一年的时间，刘正完成了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拥抱不确定性的心理转变。刘正对自己做的产品和服务越来越有信心。他说，这种信心来源于用户的真实需求。

据刘正介绍，经过中国政府多年的持续投入，中国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基础科研市场，并且正在稳步增长。2019年，国内基础科研领域试剂耗材将达到400亿元人民币，并保持8%-10%的复合年增长率。此外，国内正在推进医药改革，这将直接影响仿制药利润的大幅下降，导致医药研发投资快速增加。2018年，全国百强医药上市公司科研投入比上年增长47%。

刘正表示，中国将有大量R&D制药企业进入快速增长的窗口，这是生物协议的一个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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