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射门 被德罗巴认可的他，踢了一辈子中国足球没挣到一分钱

大家好，欢迎来到《蒲公英》专栏，中国足球有职业、非职业球员将近 10万人，中超球员不足500人，其他大部分球员的生存环境和状况究竟如何？ 《蒲公英》专栏会专访中甲及以下级别联赛的球员、青训教练及球员等中国基层从业者，带给大家最真实的中国足球从业者生存现状。

蒲公英，四月开花，渺小如鸿毛，五月始散播于天地之间，成盛果之势。

第二期栏目，我们专访的对象是“踢了一辈子球、没挣到钱”的前上海申花小将成泽成，他入选过国少、被德罗巴认可过，却从来没有踢过中超，这是为什么呢？让我们听听他的故事。

一

和李霄鹏、王子铭一个教练，因为“吊射门”离开青岛

成泽成老家是山东东营，1995年9月18日他出生在河南濮阳，读完幼儿园后，成泽成来到青岛市第二体育场体校踢球，他的青训教练是鼎鼎大名的“岛城足球教父”、中能梯队总教练蔡军，蔡军为中国足球培养的人才非常多，比如李霄鹏、舒畅、王珂，比如李帅、王子铭、钟义浩。

从6岁半起，成泽成就开始了寄宿踢球的日子，白天去附近小学读书，下午训练踢足球。当时青岛和大连一起，被誉为中国的足球城，足球俱乐部随处可见，岛城到处都是踢球的孩子，然而一桩丑闻却重创了青岛足球，同时也改变了成泽成的青训生涯。

2009年9月2日，中甲联赛第18轮，青岛海利丰3-0四川西部治国，球员杜斌在“赌球老板”杜允琪的指令下，于比赛最后阶段唆使队友踢假球，在四足作出全线退守的不配合举动后，为了达到大球的结果，他多次朝本方球门射门，最终出现骇人听闻的“吊射门”事件。

该事件被公安司法机关调查，《焦点访谈》、《足球之夜》均有过报道，杜允琪承认每年要踢至少3-4场假球，最终他及其球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青岛足球也遭受了沉重打击，上升势头被拦腰斩断。

回忆起这桩假球案件对自己的影响，成泽成说：“很多踢球的人都不见了，我当时还注册在海利丰，父亲觉得青岛已经不适合踢球了，于是把我送到了上海。”

二

加盟申花、入选国少，得到德罗巴认可

离开青岛后，11岁的成泽成进入到上海中邦奉贤洪庙基地踢球，后来又去了浦东新区体育局下面的体校，同时辗转金苹果、建平中学、浦东江镇中学等多所学校读书，其中江镇中学是上海申花U15以下青训合作点，这代表成泽成当时已经进入了申花的体系。

2009年广西梧州冬训，国内很多球队在那里打U系列的比赛，表现出色的成泽成通过了中国国少的初选，随后主教练朱金星又在申花基地、河南平顶山和河北秦皇岛中学足校进行了集训选拔，最终敲定参加亚青会的23人名单，成泽成与王成快、唐诗、梁学铭、龙成、王耀鹏等人一道入选。

2009年6-7月，首届亚青会在新加坡举行，中国队小组赛7-3缅甸、0-0巴基斯坦、2-3韩国，第二阶段小组赛7-0泰国、2-4伊朗、3-0新加坡，排名小组第二。半决赛，中国0-2韩国，最终又0-2伊朗，排名当届比赛第四名。

与韩国一役，成泽成下半场替补登场，当时中国队虽然只是0-1落后，但场面只有招架之力、几乎没有机会扳平比分。成泽成一次禁区内的犯规被判罚点球，最终中国队0-2输球，当时他感觉像天塌了下来，“至今记忆犹新，比赛还有两三分钟，对手踩单车过人，我把他踢倒了。这球让我们的希望彻底破灭，我整个人放空，跪在地上不知道说啥。”

“教练和队友没有怪我，但我责怪自己，比赛完了哭得非常伤心。当晚我被抽到尿检，晚了将近1个多小时回家，我父亲看了比赛，听我一边哭一边说，然后让我看看回放，记住这个时刻，把它当做宝贵的财富，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要做更好的处理。”

国少遭遇失意，两年后获得上海市冠军的成泽成又错过了全运会，但他17岁的时候还是踢进了申花预备队，这跟他的拼搏和努力分不开。

成泽成14岁以前踢中卫，后来身高1.77米，踢中卫没优势，后来改打边后卫、中场，他是典型的海派足球特点，喜欢动脑子踢球、讲究技术和配合。

队友们喜欢叫成泽成“梅西”，因为他个头不高但技术非常好，有次过人动作非常像梅西，申花队史首位东南亚球员覃祥宗就开玩笑喊他“梅西”，于是大家后来就都喊他这个绰号了。

2012赛季，成泽成在申花迎来了大牌外援阿内尔卡，赛季中又来了德罗巴，对这段时期的申花他的评价是：“这是最好的也是最不好的，好的是大牌外援来了，不好的事投资人朱骏出了问题，俱乐部后来欠薪也挺厉害的，最后绿地接手就给大家都补发了工资。”

“德罗巴上半年5月还在切尔西跟拜仁争夺欧冠冠军，一个多月后来到申花，当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德罗巴刚到申花那会，由于没有系统训练，每天训练结束后就会自己加练。当时申花一线队备战联赛，球员没有时间陪他，成泽成就和几位年轻球员陪德罗巴练习，德罗巴的感受是有几位球员态度不太认真，但成泽成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得到德罗巴的认可后，成泽成被“魔兽”点名陪训，每次正常训练完，两个人就一起加练。

三

留洋葡萄牙豪门，回国经历三次球队解散

虽然德罗巴觉得成泽成不错，但他在申花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2013年，成泽成加入中国足协“星计划”，在葡萄牙体育U19效力，不过由于后期球队和比赛质量一般，成泽成一度回国。2015年，成泽成再次留洋，阿紫马德里赫塔菲青年队、西丙球队都踢过，效果还是不太好，于是他决定回国踢球。

2015年，苏州东吴和海南博盈海汉升入中乙，后者成为海南省历史上首支职业球队。2016年，成泽成加盟博盈海汉，随队征战中乙联赛，然而因为参赛证问题，成泽成被中国足协处罚禁赛了六个月。

回忆这段经历，成泽成表示：“当时球队也出了问题，我就申请了自由身走人。”离开海南后，成泽成加盟了中丙的安徽合肥桂冠，2016赛季他是球队主力，赛季中途主教练从黄勇换成了韩国名宿金都根，成泽成不是教练喜欢的硬朗类型，逐渐沦为了替补球员。

2016赛季末，合肥桂冠点球大战不敌武汉楚风合力，无缘中丙四强。2018年，合肥桂冠因为拖欠球员教练工资、奖金被中国足协取消参赛资格，球队不久也宣告解散。

在桂冠出现严重欠薪时，成泽成想办法找到了当时还在中甲的丽江飞虎，本来想在预备队踢比赛，结果飞虎也有欠薪问题，内部很不稳定，降级后预备队和一线队一起解散，成泽成再次失去了工作。

对于前几年的经历，成泽成总结：“回国踢球后，球队不是欠薪就是解散，海南8000一个月，桂冠10000一个月，飞虎半年一分钱没有，三个队加起来没有拿到过多少工资，我的开销远远超出了收入。”

“在申花有钱挣，但当时青年队工资很低，后来为了梦想我自费留洋，出国锻炼是没有工资拿的。同期在葡萄牙还有姚均晟、李海龙、张凌峰、晏紫豪、刘奕鸣、刘军帅等人，他们有鲁能足校的补贴支持，我个人家庭负担留洋还是挺困难的。”

“从小到大，家里对踢球的投资，远大于我成年后赚到的。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在中国踢球多年，最后没有赚到钱。”

成泽成经历过中超、中甲、中乙、中丙四个级别的联赛，他表示：“中乙球员踢中超是挺困难的，中超球队和中乙其实差距很大，中超球员能挣这个钱，还是靠的自身实力。”

“中国足球金字塔是倒过来的，地基如果够大就会平稳，中国联赛却是底下最小、最不稳定、最没保障，到了中甲中超才情况有好转，中乙球员的生存真的很困难，”

“在葡萄牙留洋时，我感受最深的就是那里足球是生活的一部分，小孩子踢球父母不要求他将来当职业球员，有优秀的才会被球探看中，然后再去跟父母和教练谈。中国看不到这种情况，中国父母和孩子都是奔着职业去的，这其实风险很大。”

写在最后

2019年7月27日，北京国安在中超第20轮客场0-1不敌河南建业，成泽成在郑州遇到了小时候一起在浦东踢球的好哥们张玉宁，谈起这些年的遭遇，成泽成感慨：

“小时候升职业队都顺风顺水，成年后反而出了这么多问题，我有国字号经历，但还是没有办法继续职业足球。现在中国足球的土壤，跟我们当年，没有太大的改变。大环境跟以前来说没什么两样。现在可能有的小孩不用背井离乡了，不用到外地才能踢球，但是想往上踢，就要面临很多问题和不可控因素。”

目前，成泽成已经学习了一年多足球教练课程，拿到C级证的他一边在上海带青少年青训，一边等待继续踢球的机会，“我没有放弃，我对足球还有梦想，做青训可以帮助我保持状态、维持生计，也可以让我贡献一些力量，为中国足球做点事。”

“如果有球队踢球，我还是非常想去的。不是为了钱，就是这份热情和情怀吧，我希望再次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