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虎归山 贾樟柯：高考之后，放虎归山

根据共和国的说法:

一年高考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知道正在看这个微信的人是否还记得高三的那个夏天。

回忆高考后，走出考场，看到父母和其他父母挤在一起，泪如雨下。不是因为考试没考好，而是觉得这段漫长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它的分量还是太重了，这是命运的分水岭。但事实上，高考后，你的生活模式真的打开了，无论你是一举成功还是在孙山成名。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今天，我想分享一篇很多朋友可能都读过的好文章，贾的《高考后，让老虎回山》。特别是这一次我们有幸请到了贾岛亲自看。

“我不把高考的失败看成失败，而是回归自然。是的，没有人为我唱歌。然后我会对自己唱:这辈子怎么勇敢，现在要去虎山了。”

高考结束后，让老虎回山

文本视频阅读贾

视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的宣传短片《江湖儿女》，一部分是贾的视频阅读《高考后，让老虎回山》。期待大家对贾岛新片和新书《贾祥》的支持~

直到填了志愿，我才知道高考是一件大事。

那天晚上，父亲戴上眼镜，带着导游填志愿，坐在沙发上默默看了很久。家里很安静，可以听到隔壁邻居家的电视广告。我们父子反目已经很久了。那时候父亲已经40多岁了，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看他戴老花镜。

不久前，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花了，我也到了高考年龄。

戴着老花镜，强壮的父亲显出一丝苍老。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大学指南，专注于阅读，似乎决定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我觉得对父亲不公平，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学习成绩，我知道自己永远也考不上其中任何一项。

这时候父亲想得那么仔细，似乎调动了自己所有的人生阅历和智慧来为儿子的未来谋划。

我的未来在哪里？真的没想过。高中三年，写诗，踢足球，跳霹雳舞。雨后的一个下午，我无事可做，和一群同学一起爬上了县教育局的楼顶，在那里发现了一首被雨选中的晦涩的诗。和我之前在《读者文摘》上看到的席慕蓉和汪国真的诗有些不同。我被北岛的《我不信》、舒婷的《致橡树》、顾城的《黑夜给我黑眼睛》等诗深深震撼了。

这些诗让我超越了青春的甜蜜。苦涩的叛逆让微积分显得乏味，肆意的想象让立体几何显得扁平。

父亲摘下眼镜看着我说，学新闻还是学国际贸易？我说:班主任说以后学国际贸易就是去外贸局卖兔子。父亲犹豫了一下，低头拿出一张稿纸，开始预填志愿:南开大学。接下来，从普通院校到中专，每个学校前面都有“天津”两个字。

我问爸爸:你为什么送我去天津？父亲说:你爷爷以前在天津行医。解放前，天津有医院，有房子。希望你能考回来。

高考可以说是父亲的心脏病。他的高考成绩是晋中地区第一。那一年，我开始强调自己的出身。我父亲因为我爷爷的楼主成分没有被录取。当时也申请了南开大学。像许多父母一样，我们的上一代由于各种原因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在风城山西，高考是我们唯一的上升通道，也是我们离开这片土地的难得机会。

我父亲在中学教语文。我很小的时候，他曾经骑着我的自行车，带着我在县城闲逛。我闭着眼睛坐在前梁上，抬头看着太阳。五颜六色的光线在我眼中闪过，但我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抑郁。他带我爬上秋天的城墙，跨过杂草的脚步就像是带我进入新世界，也像是带我去他尘封的私人世界。

这一天，父亲的心情向我敞开:他不耐烦，但从不悲伤。他曾经轻轻叹了口气，但从来没有显得软弱。在我们眼前，城墙外一条带状的道路穿过夏紫的群山，通向黄河。一辆红色的马车从东到西经过，然后消失在山里。我发现父亲在哭。那时候我还小，还不能问他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只是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

我当时不知道，但我高考的时候从来没有和父亲牵过手。我们很亲密，彼此对抗。我们坠入爱河，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当我摔门离开时，我们都很担心。

困住我们的那堵墙，无论是《站台》还是《命运》，都成了我未来电影中非常重要的元素。进城，出城，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是我们众多欲望之一。它来源于本能，也来源于我们对现实的不满和不安。

我高考那年刚实行标准化考试，选择题很多。数学考试的时候，我坐在教室里，不到15分钟就答完了试卷。大部分选择题我都选择了C:正确答案是C，这是所有差生的共识。这样才能保证我的数学成绩在十分以上。我是考场上第一个交卷的学生，也知道自己会是第一个不及格的学生。

高考结束，校园人烟稀少。不管多少分，我还是要去看看，好给家人一个交代。分数出来的那天，我头皮去上学，看到我总分307，好像离中专有点远。

虽然之前不介意高考，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失败。它用一个数字切断你的希望，也用一个数字让你保持原来的生活。原来的生活不好吗？我不知道。

当然，我对外界充满了想象。那些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是生产电视机的地方，是举办艺术展的地方，是印诗的地方，是我有可能遇到爱情的地方。

只有人才能解决人的烦恼。我骑自行车去了一个同学家，对于这个同学来说高考更重要。住县城附近，属于东莞大队，农村户口。对他来说，高考不是更进一步，而是跳出农场大门。如果能考上大学或者中专，就能成为城市户口。

进入他的院子，绕着拖拉机走，把铲子和锄头放在台阶上。迟志强的歌曲“担心，担心……”从房间里隐约传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两腿坐在炕上的椅子上，的《狱歌》在砖砌的录音机上播放:“愁则昏”。我们俩苦笑了一下。这首传遍全国的监狱歌曲打动了我们年轻人的心。香烟是必须的。我们抽烟，抽烟。忠孝没有中间道路，也可以发呆。

高考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动物园的大门。我们这些从7岁就被困在学校的孩子，第一次没有固定的上课和下课时间表。整条街都是我们的，24小时都是我们的。和同学回宿舍，搬行李和书。同行业有的同学评分500以上。他们只是青少年，但我们完全丢脸。他们就要跑路了，我们注定要原地踏步。

我们走到西门，当时县城的最高点，停下来看远处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纵横交错的街道。一个同学突然感慨道:“我们这样的城市青年……”我一个乡下人，被他的话吓得把书扔了，脚下的土地远不是城市。同学已经把我自己归为另一个人群了。高考给人带来了上升通道，也让人的命运不加掩饰的分裂。像我这样的小镇年轻人该怎么办？该死，我开始思考这么大的问题。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学习的时候了。我知道我再也不用早上学习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去县城的街道。至此，街道成了我的家。

去了天主教堂，找到一个初中辍学的同学。很久没见了，虽然在县城。他在教堂扫地，也在电影院当清洁工。同学看到我来了，给我讲了十分钟，然后问我:考试怎么样？我没说话。他大概知道我的情况。

他突然好奇地问我:现在可以考香港的大学吗？他是一个视频迷。除了扫地，他就泡在录像厅里看香港电影电视剧。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香港。我从来不知道香港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占了这么大的比重。

说到激动，他把我拖进一个房间，拿起纸笔，当场画了一张香港地图:这是九龙，这是旺角，这是油麻地，这是尖沙咀，看，这是尖沙咀东。他写完油尖旺之后，用红色画了一个大圈，然后用普通话说:油尖旺有很多我们的兄弟！我说:我一离开东亚银行的大门，就有六把手枪对准了我。他说:总有人背叛我们。沉默让我们在彼此的视线里变得陌生。

很多年后，第一次去香港的时候，我几乎是按照他灌输给我的香港理念走的。我发现他做的每一个标记都很准确。那年夏天，我失去了名单，但我又认识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扫把，心里却装着香港。那是他的距离。也许在他的信仰里，上帝在哪里，就可以称之为距离。

今年夏天，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没有信仰的人，这是我的收获。一个人就像一本教科书，但我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些书。

当年，我在货摊上流连，和刻邮票的朋友做生意。这样会让我知道谁上班了，需要刻个章才能领工资；我也知道是谁开了新公司，要刻公章准备开业；甚至我会遇到骗子，盖章冒充别人汇款。人来人往，情节无穷。

我也喜欢去种植牙。牙科诊所有个医生，以前是我爷爷医院的哥们。很多老人来来往往，听他们谈论阎锡山和梁华志。我更喜欢去滑冰场。会有比我小的孩子的爱，没有比滑冰场更能牵手的地方了。我能分辨出谁是第一次约会，谁和谁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我会观察那些忐忑不安的女生的内心:如果你看到一个手腕上绑着手帕的女生，你可以肯定她是一个同样渴望爱情的孩子。至于为什么，就不说了。

我低下头，像个大人一样点燃一支烟，用我老练的眼神看着年轻的少年们。一个少年从我眼前滑过，手里拿着一罐红可乐，让他如此出众。捧可乐就像捧全世界，因为那时候汾阳商城的任何货架上都没有出现可乐，应该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临近9月，县电视台的歌唱节目开始活跃起来。每天在点歌节目里都能知道同学的下落。有的考上了北大，有的亲戚朋友给他点了“前门风味大碗茶”。有同学考上了体院，也有人点了首尔奥运会主题曲《牵手》。每天看点播节目，其实是在看命运的岔口。而我自己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朋友点一首《再去虎山》:我这辈子怎么勇敢，现在却又要去虎山了？人人惊呼，人人仰慕，人们称自己充满勇敢。

我想:世界就在那里，为什么不自己去呢？靠着中学做小生意赚的一点钱，我告别了父母，在城外的马路上等着。一辆从太原来的长途汽车被我拦住了。我上了车，透过车窗看着汾阳市残存的城墙。我想象着父亲站在墙上，看着他的孩子出去长途旅行。这辆从太原到陕北的长途汽车将从柳林的杜军大桥过河。路过每一个村庄，每一个集镇，都会停下来安排我去见不同的面。

在这辆车上，我看到了一个骗局。一个傻子突然打开一罐健力宝说中奖了。旁边不知名的人高价买了这个健力宝罐。交易结束后，傻子变成了聪明人，一群人瞬间下了车。我也在这火车上看到一个孕妇，她家人帮她去县城生孩子。不知道刚出生的宝宝以后会不会面临高考的问题，但我学会了祝福这新的生活。

车子继续前行，一群穿着孝服的人走了过来。他们一定是刚刚参加了葬礼。一群人默默的抽着烟，车内的气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肃穆。车子缓缓停下，我看到一个婚礼队伍走过来。透过窗户，我认出了新娘和新郎的脸，看着这两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

车往西开，重点讲述我的人生故事。世间的悲欢远比高考307分这个数字重要，比那些课本上呈现的世界更丰富。这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也是我们将要经历的生活。就像一只老虎在山林中奔跑，它从未读过一本书，但它有它的世界:每棵树、每条小溪、每块石头都是它的世界。就像飞得很高的燕子空，没有高考成绩，却可以从南到北自由俯瞰世界。这辆西行的大巴让我着迷，让我觉得世界很广阔，人很慷慨。这比高考更重要。此刻，我正在逐渐成为我自己。

沿着黄河散步，我看到一家人在厚厚的黄土地上晒红枣。饿了，我装傻，跟舅舅说:这是什么？舅舅惊讶的看着我:好家伙，这是个红枣！我也故作惊讶的说:啊，这是红枣！叔叔抓起两个满满的红枣塞进我的口袋:你尝过了，因为你从来没有吃过。带着这两袋红枣，我继续沿着黄河走。第一次发现，枣的甜其实是咸的，因为我尝到了自己的眼泪。从此，我难过就不哭了，只有快乐和创造才能让我的眼睛湿润。

生活改变了我的泪腺。

高考失利其实给了我一把钥匙。我并不把高考失利当成失败，而是一种归山。是的，没有人为我唱歌。然后我会对自己唱:我这辈子怎么勇敢，现在却又要去虎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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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