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决赛G2最后一个暂停的时候,蒙蒂-威廉姆斯拽住艾顿,“德安德烈啊,最后一个球,无论如何一定要扣进去,好不好?”
艾顿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最后0.9秒,克劳德的球发得稳稳当当,艾顿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高高跃起,在祖巴茨的头顶接到篮球,双手狠狠地把球灌了进去。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队友们一个个冲过来搂住他,被采访的时候他还有些如梦如幻,“赢了啊?我当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庆祝,要是不算怎么办?”
但身边的布克已经在给保罗打FaceTime了,他又吼又叫。艾顿跟在后面,还在想应该说什么,他用很安静的声音低吼了一声“我们永不放弃。”工作人员已经跑过来跟他击掌了。
15投12中,24分14篮板,扣篮绝杀。西部决赛,太阳2-0快船。
从5月30日到现在,23天,太阳季后赛9连胜。两年之前,他们排名西部第15。
仿佛也就是最近的事儿,“顿宝”突然变成了爱称。在太阳突然崛起之前,人们似乎仍然戴着有色眼镜看他,提到他的时候必然要说东契奇和特雷-杨,那些记者们,好像例行公事,通过对比两位超级新星,捕捉到艾顿的窘态,大功告成一样。
就连绝杀这一天也不例外,而这一次,艾顿终于有了底气,于是他说出了一句他自认为很有底气的话,“我是个七尺中锋的,他俩是打控卫的,我们的标准不应该一样,对吧?”
艾顿其实是个很鲜明的存在,他看起来闷骚,内心却丰富得很。简单来说,所有关于他的莫须有的阴谋论,根本就不可能。或者说艾顿自己主动杜绝了这种可能。西决第一场打完,他14投10中,20+9,被问是不是终于开了窍,艾顿娴熟地见招拆招:“我啊,看到布克打得这么辛苦,就想努努力,帮帮他。”
可是这种看起来无欲无求的表面背后,艾顿对自己有着极高的期望,只是他平常不愿意挂在嘴边,他的性格太淡然了,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发的怒其不争的感觉,这种情绪在艾顿看来恰如其分,用我们网友的说法,算是“攒人品”。
他不喜欢强调要成为谁谁谁,特别是在东契奇和特雷-杨第一年就疯狂崛起之后,这个时代的法则很粗暴:如果他们觉得你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那么你回答了问题,会被评价狂妄、自以为是;如果你表现谦逊,会被理解为没有胆气;如果你回避了这个问题,那好的,你一定和球队老大关系不好,这段话必然是暗讽。
艾顿也知道其中的逻辑:实力说话,没打出来呼吸都是错的,所以他宁愿被认为没有野心。
于是他成了所有人都可以开玩笑的顿宝。
直到2021年的季后赛。他的投篮命中率达到了72.6%,有计时器以来的最高值。这是他生涯第一次打季后赛,而且真的自我正名了。
这一年太阳震碎了所有专家的眼镜,两年前西部第15;去年泡泡8连胜,差一场进附加赛;今年西部第二。
找不到黑点的网友和专家们,最终敏锐地发现了艾顿的数据:从前一年的18.2+11.5跌到本赛季的14.4+10.5,每场出手10次。被评价软成了每场之后必然有的话题和思考,对于这支两年都不怎么反思,却在变强了之后被强行反思的太阳队来说,艾顿就是阻碍他们前进的唯一因素,哪怕太阳全队上下到管理层都不承认:你看,艾顿场均罚球2.5次,人家戈贝尔在同样时间里罚球5.4次,恩比德?11.3次。
艾顿并不是不在乎,但他更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每到暂停的时候,会有好多助教的声音传来,他都认真听完。最后说话的通常是保罗,听完之后,他会点点头。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他说,“我们都知道应该听什么样的话,还要顾及所有人的想法。可我觉得我就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确实。他在休赛期瘦了12磅,在防守端的横移明显出色了很多,在各方面的小技术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太阳从雷霆挖来了大个子教练马克-布莱恩特,这位教练在雷霆让亚当斯脱胎换骨,成长为联盟最好的防守型内线,而艾顿在他的指导下,步法和身体控制都有了非常明显的提高。
还有一件事,大家都清楚,保罗会自然而然教会大个子如何跑挡拆。
“我跟他说,别怪我们批评得太狠,”保罗说,“因为我们给他的目标是,成为全联盟最顶级的,头号中锋。而我们相信他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他就能做到这一点。”
这才是艾顿想听到的话,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目标的确是成为联盟第一。
艾顿出生于巴哈马的首都拿骚,这里其实算不上篮球的热土,但愿意在水泥地上挥洒汗水的小孩子总是不缺的。四年级的时候,艾顿跟妈妈说想要独立坐公交车上学,妈妈同意了。结果那一天他就没有按时回家,他妈妈开车到处找他,最后在一家健身房里看到了艾顿,他手里拿着用车票钱买的一瓶水,看那些大孩子们打球。艾顿告诉妈妈,只要能在场边给大哥哥们捡球,他不介意走3公里回家。
妈妈察觉到了儿子对篮球的兴趣,带他去报了基督教会组织的篮球联赛,但艾顿除了个子还行,技术差得太远,被同龄人按在地上摩擦,或者队友们下来休息,他趁机去摩擦地板。妈妈以为艾顿已经放弃篮球了,后来也没去管他。直到2011年夏天,他的继父让他和其他几个小孩子一起去做水管工学徒,每天付给他们20美元。艾顿攒了100美元现金,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想不到的选择,去报了巴哈马当地最好的篮球训练营。
“他们都说我应该打篮球,我说行吧。”艾顿说,“要是我打不好,下一次就拿这钱买糖吃了,100美元,好多彩虫糖呢。”
那时候没有人告诉他,如果打篮球出人头地,他能买一座糖做的山。而那个时候的艾顿12岁,身高1米96,可以在内线随便扣篮,教练说,这孩子身体太好了,不然让他去专业队里试试吧。
艾顿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篮球生涯,他有一个好教练,而他真的很有天赋。教练每天布置给他看YouTube上的视频,奥拉朱旺的,加内特的,勒布朗的。他不知疲倦地练习低位转身,篮下脚步和跳投。他曾经和巴格利短暂当过队友,教练记得,他俩每一场都能合砍60分。
他的进步超出了人们的想象,16岁那年,艾顿已经被评为全美第一高中生,不分年级的。他参加了一场季前邀请赛,在全员北卡头顶砍下了17分18篮板,惊得罗伊-威廉姆斯教练难以置信。在高中最后一个赛季,艾顿有着近乎于统治时代的表现:他能投三分,能持球进攻,场均29.2分16.7篮板3.8盖帽。他坦然地面对镜头:“我是要成为状元的。”
他是下一代最完美的大个子。虽然这句话被媒体反复拿来安在许许多多人身上,但现在看艾顿是没错的。“转身、传球、扎实的跳投,”亚利桑那的主教练肖恩-米勒说,“这些技术我们通常大二开始从头学习,但艾顿已经全会了,他的技术太完美了,我虽然想让他留下来统治NCAA,但他就该去打NBA了。”
而艾顿当时想的比这还远,“如果我被状元选中了,我不觉得是多大的成就。等我过了三年签下顶薪合同的时候,我再来跟她说,‘妈妈我做到了’。”
但他的NBA生涯,开始的时候并不圆满:他当然是应该当选状元的,毕竟太阳是亚利桑那的球队,而在选秀之前,太阳球迷就已经印好了艾顿的球衣找他来签名,他签得很潦草,态度却非常诚恳。“谢谢你们,我会努力的。”
只是到了NBA,所有的弱点都会被对手抓住,并且无限放大。艾顿在球探报告上只有两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弱点:他更喜欢在进攻端翻身跳投,而不是扛人强吃;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对方挡拆后的换位。所以在短短的一个月过后,艾顿身上的标签变成了“软蛋”和“防守黑洞”,那些人专门剪了集锦,就放在艾顿每天都看的YouTube上。
前两年没有太多变化,他的数据还算好看,场均都是两双,他只是听了教练的,不投三分了,但还是习惯在罚球线停球,然后来一个标准的中投。第一年,他排在最佳新秀的第三位,但那些人觉得,艾顿不一定真的强于小贾伦-杰克逊、塞克斯顿,快船的吉尔吉斯-亚历山大也很棒。这个时候,他们丝毫不顾及艾顿漂亮的16+10的数据,反而把他的弱点拿出来大书特书。
生涯第二年,他被查出服用了利尿剂,被处以禁赛25场的重罚。这已经是除去永久禁赛和驱逐两年之外,最重的处罚了。他跟队友道了歉,但事实很明显:第二年他缺席了35场比赛,如果太阳多赢一场,他们就有季后赛打了。
顿宝,现在是"尿宝"了。他成为旋涡的重心,人们都很清楚,在这样一个全联盟都在打双核的球队,太阳还要去争取保罗,就是因为觉得他成为不了另一个核心。他在休赛期把自己关在家里,对着镜子说,“批评的确困扰了我,但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不会低头的,让我享受这一切吧。”
“你们说的那个人,那根本不是我。”
他对着视频开始苦练:一个凶猛的掩护,他顺到篮下,在对方的大个子头顶灌篮;接到后卫高吊传球,他不把球放下来,直接把防守人撞翻然后放篮得手;如果对方留出来一个能运球的空间,他会做出后卫的动作,运球,起三步,双手暴扣。
对湖人的第一场,艾顿11投10中,21分16篮板,8个是前场篮板,对面的浓眉只有16中5,13分7篮板。艾顿成了历史上第二位季后赛面对湖人以90%的命中率拿下20+15的球员,上一个球员,是比尔-拉塞尔。
对湖人的前四场,四个两双,命中率都在七成以上。最后两场,他一共只出手了7次,“重要的场合让布克和保罗来。”
他的常规赛数据是14.4分10.5篮板,命中率62.6%;季后赛16.3分10.8篮板,命中率72.6%,有24秒计时器以来历史最高。顿宝的23周岁生日要到7月23号才会到来,而他希望自己届时是一个胜利者。
他有三个愿望,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第一个愿望,他想帮助太阳进入季后赛,因为他和布克关系很好,他觉得布克很辛苦;
第二个愿望,他想拿顶薪,想成为保罗身边的下一个小乔丹或者格里芬,他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那么最后一个呢?
他想成为联盟中最好的球员,就像选秀顺位一样。
“我正处于一个好时候,在一支面貌全新的球队,身边还有布克和保罗,”他说,“是时候让他们重新书写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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