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前的小事偶尔闪现在我眼前。

这兴许是父亲特有的习惯,印在我心中。

一个星期天晚上,我给老师傅赵曲兰去送工资,回到家已是夜里10点。进了屋门,看到孩子还未睡熟,妻子就轻声地对我说:“快过去看看吧,今晚上可热闹啦!”我转身迈进父母屋门,见父亲斜靠在椅子上,仰着脸,正让弟弟从右眼皮上摘取薄膜一样的东西。日光灯拉下来很亮,照出那眼圈、鼻梁都是红红的,像被开水烫了一样。

“ 爸,您这是?”我一句话还未说完,母亲就磨叨开了:“没他这样的,不看清是什么就往眼里上,让502给粘上了!”我忙问:“上医院了吗?”“哼,不上医院能行吗?就这份儿上,还不愿去哪!”母亲责备着。可父亲却平静地说:“不是不愿去,自己要能解决,何必要麻烦别人呢?”“得了,别说了!”母亲打断他的话,又对我说:“你没看刚才,鼻子眼睛都粘到一块儿了,要去医院晚了,我看非瞎了不可!”说到这儿,父亲倒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什么,瞎!那怎么行?我这只眼是只好眼,以后干什么还都靠它哪!”

“ 来,我替你一会儿。”我洗完手,对弟弟说。父亲忙摆手:“不用了,这就行了。这么晚,你们都快收拾收拾睡觉吧!”我把热毛巾递给弟弟,弟弟又把毛巾轻轻敷在父亲的脸上。他懊悔地说:“这事全怪我,当时要把小瓶往里塞塞,就不会出这事。”可父亲说:“怪谁呀,谁也不怪。只能怪我没注意,今天还算万幸,以后你们也都得注意呀!”

父亲上床躺下了,我回到自己房间,妻子还在打毛衣。我正要洗脸,被她叫住了:“嘿,你说爸多逗,还是个一级教师!刚才我和大良陪他去积水潭医院,那只眼睛是大夫用剪刀划开的。大夫对他说,给您开两天假,休息休息吧!你猜爸怎么着?他大手一挥,忙说甭开!您开了我也不能休。大夫很奇怪,说您都58岁了,还忙什么呢?爸说明天有体育课,得带学生练排球呢……”

听着妻子的讲述,我高兴地说:“爸一直就是这样。”可她说:“这样的人有点儿傻!给假不要,难受干忍着。再说这两天不去学校,别的老师还不能替替呀?”我说:“他才不会这样想,他自己的事从来不肯占用一点儿工作时间。你想想,他哪次有病休过假?”妻子说:“这倒是,可刚才去交费,大夫让盖急诊章,爸爸说块儿八毛的就算了,找什么麻烦?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说:“这叫大事明白,小事糊涂。”妻子一听,给我一句:“我看你也快糊涂了!”这时我才沉静下来,认真想到,父亲一心关注是他喜爱的工作,投入了全部的精力,而对其它事确实有点儿疏忽,可我们有时就是看不到他的内心世界,这恐怕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了吧?父亲从事教学多年,教语文、教算术、教音乐、教体育,他的课还常常被他校老师前来观摩、旁听。他多次担任五、六年级班主任,并满心欢喜地送出一个个毕业班,从而获得了一级教师资格和多次被评为教育先进工作者的称号。

夜深了,四周静静。我仍然在想父亲的眼睛,父亲的习惯,父亲忙碌的样子就在我眼前徘徊。

北京昌平 李大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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