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17:30,佛山仙宫酒店购买者忠强脱下工作服,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现在拥有2万多名弟子的咏春拳馆执行馆长。
公务员、销售员、企业老板、医生、小学教师……在佛山华灯初上的夜幕中,成千上万的习武之人奔赴大大小小的武馆切磋技艺。这些人与散落在高楼大厦之间的拳馆一起,构成了一个隐蔽在城市中心的“詠春江湖”。
20时,姚忠强出现在禅城区一条深巷内的姚才姚祺詠春堂拳馆。他要在30分钟内热身完毕,迎接一批弟子。每周二、五、六都是如此,这种模式已经延续了近15年。
蹲马步、打桩、黏手……这些“电影里的招式”,姚忠强一遍又一遍地向弟子们强调动作要诀,这是练习姚式詠春独门秘笈“蛇形手”的必经之路,蕴含着从祖师爷辈口耳相传的武功精髓。
5年前,姚忠强结识了佛山市学思口述史研习所负责人姚远,并成为后者“詠春口述史”中的“主角”之一。自2011年起,姚远及其团队耗费6年时间,走访了近30位像姚忠强这样的詠春大师,编撰了一本《佛山市禅城区詠春文化地图》,尝试呈现出一个历史空间里的詠春社会。
城市中的“继承者”
空调师傅、货车司机的“双重身份”
五、六十年前,禅城琼花会馆曾是詠春的繁盛之地;如今,在祖庙一带仍有诸多习武人士出没。他们和普通人无二,有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可能是业务员、工人、公务员甚至专家学者。
佛山民俗专家余婉韶就曾任木兰拳会会长。“走在禅城老城区路上,那些和你擦肩而过、其貌不扬的老人,也许就是身怀绝技‘武林中人’,这一点都不夸张。”姚忠强笑着说。
“在这一带,大大小小的拳馆有上百家。其中有不少是‘公园前第二棵树下见’。”他口中的“公园前第二棵树下见”,泛指那些没有实体拳馆,借用公园场地教拳的形式。
拳馆是佛山这一代“继承者”发扬詠春的重要基地。2002年,位于朝安北路的姚才姚祺詠春堂拳馆正式开张。15年来,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从四面八方前来拜师学艺,成为同门中人。
空调维修师许灿新就是其中一位。他家住清远,去年9月起跟随姚忠强学武,在师兄弟中资历尚浅,却是最勤奋的弟子之一。
每周五,许灿新在清远从事空调设备维修的工作。每到周五下午5点,他便会马不停蹄赶往清远汽车站,花52元乘90分钟大巴来到佛山找姚忠强学拳。
有门派,有师傅,就有师兄弟。现代城市里的师兄弟们,也讲究相处之道。
人在异乡,许灿新有时会寄居在师兄家中。原来他曾在清远学过拳,那里复杂的师兄弟关系让他烦心不已。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来佛山观看詠春比赛,看到了姚忠强弟子的表现,就决心拜在他门下。“现在我已学到了木人桩第一套。”
货车司机张惠洲是江门台山人,2001年来到佛山,以开货车维生。他自称学詠春会“有瘾”。
“下班回家就会想练拳,饭都可以不吃。如果练的好,打人就有劲力,有产生‘隔山打牛’的感觉。但是我不打人。”现在,张惠洲可以扛着一百斤重的米上五楼,且丝毫不觉吃力。他坚信是练拳让身体变得更强壮。
张惠洲称呼一位来自广州的林姓儿科医生为“师兄”。林医生从小看霍元甲、陈真的电影长大,对武术心驰神往。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佛山中医院工作的妻子介绍他拜姚氏兄弟为师。
林医生享受习武带来的精神享受。“做人要学会婉转。”他说,在姚氏詠春秘笈讲究“来留、去送”。短短四个字,蕴含着消力、借力、以柔制刚的哲理。“做人也当如此,要用智慧和让人觉得温和而舒服的方法,去化解矛盾和冲突。看似柔,实则力量无穷。”
“大力才”、“阮老揸”,佛山老一代詠春师父都喜欢这样互相称呼。姚忠强也给他的徒弟起名为“沙胆标”、“鬼手恒”,活脱脱像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琼花会馆
佛山詠春江湖的发源地?
“总教练”姚忠强所在的姚氏詠春,是禅城詠春主要派系之一。他的祖父姚才曾与阮奇山、叶问并称“詠春三雄”,名噪一时。
和姚忠强同姓的姚远,结识于5年前。作为一个外地来佛山工作的普通市民、佛山武术文化的爱好者,姚远于6年前启动了“詠春口述史”项目,陆续与三十多名詠春大师结识,编撰成一本《佛山市禅城区詠春文化地图》(以下简称《詠春地图》)。
“这是一个不为大众所知的江湖,我们就是要还原当年的传奇故事,让更多人看到这个今天还隐藏在城市中心的‘江湖’。”祖籍苏州的姚远10多年前来到佛山工作。工作之余,他与朋友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与居民闲聊,挖掘鲜为人知的詠春故事,挖掘这座武术之城的历史魂魄。
他发现绝大多数詠春大师的习武经历都可追逐至一个地方--佛山市禅城区琼花会馆。而权威史料以及诸多专家学者也支持这一观点。
翻开《詠春地图》,阮氏詠春、姚氏詠春、叶问詠春、张保詠春、黎叶篪詠春及彭南詠春的人物谱系图、文化地图等线索记录详尽。
这是经过调研、查证后梳理出来的六大派系,目前在禅城习武人数规模较大、拳馆保留较为齐全。“如果有人来到佛山,可以按图索骥,了解詠春在佛山的分布,还原武术师傅在佛山有过的生活轨迹。”
地图上,祖庙戏台、清正街、桑园、赞生堂等一连串老地名联结成一张网,那是一代宗师们曾经聚集、活跃的地方。
现在,尽管佛山对中心城区的老建筑进行了不错的保护,但仍然有不少当年的拳馆、建筑已经不复存在。如今,走到某一个巷子,姚远会感叹,这是当年某位大师教徒练拳的地方。几十年后的今天,无数华人通过甄子丹的电影,得以了解那段差点被遗忘的精彩历史。
姚远曾用摄像机拍下了这段珍贵的场景:2015年12月,一位刚动完手术的90岁老人出现在禅城区蓑衣街,这里正在进行旧城改造。这位老人是姚才的徒弟、姚忠强的师叔霍超,上世纪60年代移居香港。
他一手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蓑衣街。老人难掩兴奋地指着两边的旧砖房说:“这里太熟悉了,我住在13号。这里是教书的私塾,那里是白眉拳师父的家……”霍超十多岁时曾在此居住,那时还叫蓑衣巷。
“初学詠春,我觉得它的手脚招式像女孩,不愿意学。你猜我转行学什么?学起了白眉。”说到此处,老人不禁笑出声来。至于他与姚才学詠春,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岁月不饶人,见证过那段传奇的詠春师傅如今多已两鬓斑白。姚远接触到的詠春师傅大多集中在60至90岁,而他通常会先采访80岁以上的师傅。
对于武术爱好者来说,这些老人就像是一部活生生的历史,他们既见证过上辈的辉煌,本身又有丰富的阅历,清晰且深刻。“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一种紧迫感。有些老师傅,刚访问完没两天就听说他不在了。”姚远说。
时代在变规矩不变
“可以协商的问题,尽量不动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电影里的江湖满是刀光剑影、恩怨情仇。而现实中,佛山詠春派系之间却平静许多。偶有波澜,也会止于言。
“詠春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可以协商的问题,尽量不动手。”姚远说,曾经有过几桩关于认祖的武林公案,在这种最敏感的问题上,各门派间也没有出手打斗。
姚远发现,他接触到的詠春江湖,一方面仍然保持着众多自古以来流传的传统,但另一方面,也与电影中“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形象,有着很大差别。
姚忠强也十分赞同姚远的说法。“不同詠春派别间十分尊重对方,对方的馆庆都会尽量赏脸参加。”每年,姚才姚祺詠春堂拳馆都举行两次聚会,姚氏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会聚在一起叙旧,交流武艺,“只是比划两下,点到即止。”
拳馆里,张惠洲与许灿新开始实地演练一次。二人的双手一内一外相抵,以圈手的形式交替攻防。动作看似简单,功夫却在双手一压、一推之间显露无疑。最终没有输赢,也没有一方“被打”。
习武多年,姚忠强遇到不少前来挑战的“武林人士”。前不久,他接到一个人的电话,自称在广州学拳,听闻姚师傅的名号,想前来拜访。“他还特地强调是‘善意的切磋’,我还没空接待他。”姚忠强笑着说。
这种低调、平静与当地人的文化息息相关。佛山人性格低调,习惯管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爱出去招摇。而在北方人性格相对刚烈,习武人士的风格也更为火爆。
姚忠强有弟子在东北一城市开拳馆,听说那里的人踢馆大多会“见红”,“要把一方打趴在地才算分个高下、各地区有不同的民族习武风格。在俄罗斯,当地人踢馆的场面似乎也十分火爆。”
佛山虽不同习武比试风格,姚忠强却从不疏于自身练习。有时候凌晨闭馆回家,他还会自己在家练习到一、两点。
他有一手独门绝技:蛇形手。演练时,只见他的两只手如同蛇一般,在并排插着的十一根软桩之间上下窜动。招式以手腕为轴,手掌变化速度极快,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依靠手腕的上下左右变化,习武者可以很快地在进攻、防守之间转换,在实战中很有用。”
功夫不可招摇外露,宜低调——这是姚忠强一直秉持的原则。但这并不妨碍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有一次姚忠强骑摩托上街,忽然遇到别人追小偷。于是,他立马将摩托开到小偷旁边,一脚将小偷踹到地上起不来,没等失主道谢便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习武是一种终生的钻研和修炼。”如今,无论是走、坐、卧,姚忠强都会下意识地练习詠春的招式动作“蛇形手”,就连喝茶的时候,他的前臂也会紧贴上身,然后用‘鹤手’的姿势拿起茶杯送到嘴边。
佛山功夫走向国际
“徒弟已经在俄罗斯开了5间武馆”
“出手如闪电,归中一条线,日字冲拳眼花乱,快狠迅猛上下窜。”姚忠强一边念着口诀,一边教着一位8岁男孩出拳的手势。在一旁,小男孩的父亲李先生正蹲着马步练习摊手、膀手等动作。父子俩在姚忠强的拳馆习武快一年,在拳馆,这样的“父子兵”不在少数。
佛山企业众多,会不会有企业老板来学拳?清远人许灿新见过很多,“我经常看到一些企业老板开着保时捷、玛莎拉蒂来学拳。”
姚忠强还不忘在一旁调侃:“企业老板来学拳是好事,说明他们生意不错,得闲来练拳以强身健体。如果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他们哪有空来练拳。”
现在佛山拳馆遍地开花,学拳的弟子也日益增多。在姚忠强心里,“现在是詠春最好的时代。”
在五、六十年前,詠春是“不出门”的,不可以随便教人。这一说法也从霍超处得到了印证,“我以前和姚才学的时候,都是拿只煤油灯去到他家。然后把门关了,还要用床板把门缝遮起来不给人看。”
随着《叶问》系列电影的风靡,詠春一夜之间站在了潮流尖端。然而,这项传统武术也遭遇了新时代的“敌人”——手机。“现代人的诱惑太多,离不开手机、电脑,心态也比较浮躁,很难静下心来习武。”话音刚落,姚忠强又忙着敦促坐在一旁的“低头族”们放下手机,赶紧练习。
但是他自己却离不开手机。据姚忠强称,现在整个姚氏詠春门下弟子已超过十万,遍布全球。他的微信里,塞满了徒弟们发来的问候。
不久前,一名叫做李昌盛的日本弟子告诉姚忠强,他要在四月前来中国探望师父。还有一名叫做D玛的俄罗斯乌法分馆馆主弟子,和俄罗斯圣彼得堡分馆馆主弟子郭利亚、每年会来佛山两次和姚氏兄弟学习两个月詠春,至今已坚持了11年。会简单中文的D玛,和郭利亚还经常通过微信请教师傅某个招式动作的要领。
佛山很多企业正在努力走国际化路线。但实际上,最有国际范的,当年是黄飞鸿,现在是詠春拳。
谁也想不到,佛山大大小小、众多外观毫不起眼的拳馆,可能是很多外国武术爱好者日夜牵挂的“朝圣之地”。
在距离姚才姚祺詠春堂拳馆几公里外的罗村,叶问纪念馆的“外国粉丝”也有很多。每年一度的世界詠春拳大赛,更会吸引世界各地的詠春高手来到佛山。
“现在包括圣彼得堡在内,我的徒弟门人已经在俄罗斯5个城市开设武馆了。一位韩国拳师也将在这几天前来拜师学艺。”每逢馆庆日子,来自世界各地的徒子徒孙们就会齐聚佛山,或叙旧、或切磋交流,这让姚忠强颇为自豪。
姚忠强仍然会期待家族武艺的传承。“到我的儿子这一代,姚氏詠春已经传到了第四代。”姚忠强说,虽然儿子选择到上海发展,但依然坚持每天练武,希望能将这套拳法代代相传。
而对姚忠强本人来说,无论世事如何变化,练拳必定是延续一生的事。“直到今日,我仍然不断去参透领悟短短70字的姚氏詠春秘笈。每一个招式都能细化出无穷变化,要靠习武者自己去钻研和感悟。”
来源丨南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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