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触太极拳已经两年多了,但说实话,我还不是真正的太极爱好者。
在太极圈这两年多,我是练得少,听得多。我的工作是负责宣传太极拳,大家知道,宣传太极拳和研究太极拳是有区别的,宣传的话首先要考虑到太极拳的形象,而研究的话,就要求还原太极拳的本质。有意思的是,我认识的许多拳师,在宣传太极拳方面几乎都能达成共识,但牵涉到太极拳的本质及最好的太极拳,就往往莫衷一是,各执一词了。
江湖历来有门户之见,太极拳似乎也不例外。或许还没有哪个武术流派像太极拳这样流派纷呈,花样繁多。除了陈杨武吴孙五大流派之外,我听闻的还有和式太极拳、忽雷太极拳、赵堡太极拳、混元太极拳、武当太极拳,……有一些流派名气会更小些,但依然在某些地方发挥着影响力。有一阵我很想统计下所有这些流派,但限于精力,并没有付诸实践。不过,即使保守估计,太极拳的流派至少也有几十个吧。相对于师徒传承极为严密的古代,现代的拳师们开宗立派要容易得多。一个拳师只要自身技术过硬,人品上又说得过去,就可以以自己的名义成立某某太极拳了。对此,有些拳师是很较真的,他们觉得太极拳还是老祖宗的好,而现在的人,几乎全把太极拳给败坏了。这些拳师们的批评是充满苦心的,但从实用的角度看,变化似乎也不可避免。
我认为变化首先来自于整个现代精神。现代精神具有一种反权威、去中心化的特点,它是个体觉醒的体现。以前是家长式的作风比较受欢迎,而现在的年轻人则更喜欢自我做主,哪怕为此会走不少弯路。目前太极拳虽然还深受传统精神的影响,但影响较以前毕竟是大为削弱了,这一点从现代更为松散的师徒关系就能看出来。但往更深的层次看,实质是师徒之间的利益关系没有以前捆绑得紧了。
古人似乎在技艺及传承上较现代人更具工匠精神和匠艺美德,然而,我们也应该看到,古人的生计选择并没有今天这么广泛。旧社会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虽然有点夸张,但也反映出在既定范围内师徒之间的利益冲突。因此,师父在教学上可能就不像现在的拳师这么开放了,而弟子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师徒间无论是为了学拳还是更好地发展方面,都能很好地形成共识。由于弟子在师父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所以当有天他自己也成为师父的时候,他就会像他的师父一样教自己的徒弟,如此循环反复,基本就构成了一个师徒传承的传统(当然具体情况要复杂得多)。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师徒传承的传统是有利有弊的。有利的一面是可以很好地加强师徒间的亲密关系,技艺能得到尽可能的原汁原味的延续,进而也能促进师徒遵守规则,轻易不违反行规。又由于在古代,技艺与道德始终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所以师徒的传承模式也促进了人们道德的精进。不利的一面则是前面提到的有利一面的反面。师徒关系亲密可以是好事,但也可能组成小宗派,排斥外来的团体,从而变得故步自封。过于讲规矩,人可能会变得死板,后人有丝毫创新,他就受不了。由于缺乏科学大视野,师徒传承一定程度上又阻碍了技艺的发展。其实,别说太极拳,就是整个武术,整个传统行业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一味看到传统的好是狭隘的,一味看到传统的不好也是狭隘的。事情的发展总是难以摆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局面,但就我所知,太极拳是可以摆脱内在的发展困境的。
太极拳的慢运动特点、中庸思想及平衡理念等可以帮助太极拳很好地认识自身,这是不需要多讲的,但关键还在于我们的拳师们去琢磨领悟。练太极拳的人本是应该有大胸襟大气象的,但如果拳师们讲拳时把所有太极拳的高大上都讲了,私底下又随意贬损别的门派,又不能容忍“新太极拳”的发展,这就不是一个练武之人应有的磊落表现了。
而对于那些随意开宗立派的拳师,与其说他们狂妄自大,还不如说他们是厚颜无耻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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