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姆巴佩】姆巴佩：一个“天生喜好表演”字头的诞生

5月22日，巴黎圣日耳曼的法国球星基利安姆巴佩放弃加盟皇家马德里，与巴黎续约，更新年薪5000万欧元，成为世界足坛年薪最高的球员。

在这出牵涉巴黎圣日耳曼、皇家马德里和姆巴佩的三方转会闹剧中，姆巴佩的决定反复摇摆，最终上演了“反转大戏”，被网友戏称为“足坛流量占十石，姆皇独占七石。”

2016年7月，我接了一个来自国内某足球网站的活儿，翻译《法国足球》刚出街的一个专访，对象是一个名叫基利安·姆巴佩（Kylian Mbappé）的17岁小孩。

出于惯性，我总是下意识把外国人的名字放进搜索引擎，来观察不同平台和来源翻译的各色译名。唯独那一次，我搜不到这个小孩名字的中文翻译——没有人写过他的报道，没人关注过，没人在意过，他在中文互联网世界里，存在感趋近于零。

说回“姆巴佩”这个名字。不夸张地说，我或许是国内第一个翻译出“姆巴佩”名字的文字工作者，因为别说译名，就是关于此人的任何信息，在2016年之前的中文互联网上都近乎绝迹。

那是一篇篇幅不小的专访，《法国足球》在文章开头这样写道：

“在欧洲U19锦标赛上打进5球并随队夺冠后，17岁的法国小将基利安-姆巴佩已成为世界足坛的当红新星。在U19欧青赛结束后，姆巴佩回到了摩纳哥俱乐部，并接受了《法国足球》的专访。”

在2016年这个体育大年里，具体到足球领域，在法国举办的欧洲杯无疑是最闪耀的一项赛事。国内几乎所有的“世界杯球迷”“欧洲杯球迷”，都会在双数年的夏天，通过社交媒体晒出自己的存在感。

但，几乎没什么会关注一项欧洲19岁以下年轻人参加的赛事——欧洲足球青年锦标赛（简称“欧青赛”）。

而《法国足球》的这篇专访文，堪称“小众中的小众”——不是名帅专访，不是巨星八卦，不带足坛流量，也没有任何的转会流言，一个在中国几乎无人知晓的17岁法国小伙，面对颁发足坛个人最高荣誉“金球奖”的组织方——《法国足球》的名记，不怯场，不害羞，反而金句频出，让我不自觉地从他的专访回答中，找出了一句话作为译稿标题：《我天生喜好表演》。

2016年的那个夏天，在和意大利队的欧青赛决赛中，姆巴佩打进了一粒勺子点球。当被记者问到踢勺子点球是否“出于本能”时，姆巴佩这样回答：“我觉得我既是一名有效率的球员，也是一名喜欢表演和做高难度动作的球员。你说的勺子点球，其实之前我也进过很多类似的进球。”

《法国足球》接着问：这样会让你成为“特别的姆巴佩”吗？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特别喜欢这种进球方式。”

老实说，在我把法语翻译当做副业，频繁接触法国媒体，尤其是法国足球媒体约译稿的过程中，我见过太多“法式金句”，尤其是相比坎通纳那句哲学色彩浓厚的“海鸥跟着渔船,是因为他们觉得会有沙丁鱼抛到海里”，姆巴佩的这些回答在流量场和标题党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但现在想起来，这篇译稿还是在我不短的翻译生涯中，占据着历程碑式的位置。

一语成谶的“仅仅是个开始”

“新赛季的法甲联赛，你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

“真是等不及了！新赛季那么诱人，我恨不得现在就去踢……今年我拿到了欧青赛冠军，还进入了摩纳哥一线队，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我有决心在未来走得更远。”

以上的问答，节选自《法国足球》2016年欧青赛决赛后的那篇专访。也许姆巴佩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切真的“仅仅是个开始”。

现在回看一下2016年夏天开始的那个赛季，你会发现，历史上很少有球员能像姆巴佩一样“光速蹿红”——别人顶多是通过两三个赛季的努力平步青云，姆巴佩则是“坐火箭”式地一年定成败。头一个赛季才刚刚升入摩纳哥一线队，次年夏天，他就以1.8亿欧的身价，转会被卡塔尔财团把控的法甲“土豪”俱乐部巴黎圣日耳曼。

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再多赘述已无意义，总之就是历史性地帮助摩纳哥打进欧冠四强，历史性地帮助摩纳哥力压巴黎，豪夺联赛冠军，历史性地吸引了包括皇马、巴萨、利物浦、巴黎圣日耳曼等多家欧洲豪门的关注和追捧。

18岁的姆巴佩，似乎就是为了创造纪录而生。

这也难怪2017年的夏天，他会和内马尔一道亮相王子公园球场，成就了巴黎球迷津津乐道，其他队球迷酸味十足的“四亿齐飞（两人身价共计4亿欧元）”。

转会巴黎后的第一场新闻发布会，姆巴佩说，“巴黎是在我心底的俱乐部，我永远是巴黎人。”

这让我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打过的那个标题，“我天生喜好表演”。“表演型人格”的预测，似乎再一次在姆巴佩身上应验，他也满足了法国、欧洲乃至世界球迷，对一名年轻球员的所有想象：速度快、身体壮、体能好，爱笑，常常大笑；爱夸人，逢人便“不可思议”，见到前辈就“多学习请教”，谈及偶像“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畅想荣誉时“我还年轻，但我都想要”。再加上巴黎官方不断放出的诸如养老院做公益、孤儿院深度陪护……等案例，法国乃至欧洲最具权威性的《队报》说，姆巴佩就是法国的未来，“他是法国的贝利。”

霸榜、育儿经、通稿式回答

按照中文互联网在姆巴佩爆红，也就是大概2017年前后的信息，“1998年12月20日，姆巴佩出生在法国巴黎郊区的贫穷小镇邦迪，父亲是移民至法国的喀麦隆人，而母亲是法籍阿尔及利亚人。邦迪这个地区甚至还被许多法国人形容为有大量劳工阶层、非白人社区，骚乱和社会冲突的代名词。更被警方视为犯罪和恐怖主义的滋生地。”

家境说不上优渥，但出身运动世家的姆巴佩，从小接受的确实精英教育——他的父亲威尔弗里德是家乡球队邦迪的教练，她的母亲法耶扎是手球运动员。从小他就学习英语，这在对不列颠文化并不友好的法国是相当罕见的。如果你有心观察一下，会发现姆巴佩的英文水平，在法国球员中是“独一档”地存在。

父亲威尔弗雷德在儿子成名后，接受过法国媒体的“疯狂轰炸”。当被媒体反复问及“育儿经”时，威尔弗雷德的所有回答都指向一个方向：“要踢好球，首先你得接受良好的教育。”

母亲法耶扎则有自己育儿的一套法则。2017年转会巴黎圣日耳曼后，姆巴佩的年薪翻了好几番，法耶扎的态度是：“我们有穷人综合症，总是担心有一天这些钱就被要回去了。”

她也不止一次地提到，夫妻两人对姆巴佩对待金钱时的引导教育，“接受这个世界上可以接受的东西，但它们都不是你的。我们拥有的钱不会全部进入我们的口袋，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活需要钱，但它不是我们的，至少不是我的，也许会是你的，因为那是你赚到的。”

我曾和一个法国记者聊过，他的原话是：“你很难不喜欢姆巴佩。”起初我觉得这句话略显夸张， 毕竟一个刚出道才几年的年轻人，能老成到什么地步，才会讨好法国几乎所有基层，让那些刁钻刻薄的法国媒体不得不排出头版头条大肆吹捧，并长期在“法国人最喜爱的法国球员榜”“法国儿童最感兴趣的法国球员”之类的评选中“霸榜”。

2019年8月，巴黎圣日耳曼来到深圳，和雷恩在大运会体育场进行了一场法国杯的决赛。决赛前的一天，巴黎主帅图*****姆巴佩以及法国职业足球联盟的高层出席了新闻发布会。

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姆巴佩。

和其他人上来的微笑寒暄不同，姆巴佩是一个“人未至，声先到”的独特样本——“腻（你）浩（好）”了几句后，他现身发布会现场，继续用或许一天前才现学的中文向所有中国和法国的记者问号。

发布会上，我向他问了一个在当时看来有点“敏感”的问题：金球奖会是你的目标吗？

他的回应很具有“表演性”，回答也满满的“通稿味”：“首先，金球奖是一个个人奖项，足球是一项团队运动，我的目标就是帮助球队赢得更多的奖项，获得更多的奖杯。金球奖当然是每个球员的梦想，但它必须让位于团队荣誉。”

次日的决赛，上半场乏善可陈，下半场姆巴佩辗转腾挪，在深圳球迷的看台下首开纪录，赢得全场喝彩。球场DJ用蹩脚的发音呼喊他的名字，观众跟着用蹩脚的发音呼应他的名字。那年，巴黎队内的“最强流量”还是内马尔，巴西球星因为受伤，和深圳副市长、法国驻广州总领事馆的总领事一道坐在了VIP看台。“四亿齐飞”缺了一“翼”，姆巴佩于是成了巴黎最亮的那颗星。

但“坐火箭”的姆巴佩，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成了巴黎名符其实的“一哥”。今年5月22日，巴黎主席纳赛尔在新闻发布会上难掩兴奋，“我们留住了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他在今天和我们续约了，这对巴黎圣日耳曼来说，对法甲联赛来说，对法国足球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这是真正的好消息。”

纳赛尔的话只对了一半。不仅是足球圈，为了不让姆巴佩转会皇马，为了让姆巴佩尽快和巴黎续约，法国从2022年起，开始了一场自上而下的“保’姆’运动”——总统马克龙为了留住姆巴佩，不惜放低作为巴黎死敌“马赛死忠”的球迷身份，和姆巴佩促膝长谈，希望劝说他留队。此外，前总统奥朗德、萨科齐也轮番上阵，“誓要留住姆巴佩，誓要守护法国足球”（《巴黎人报》语）。

5月22日，新闻发布会上面对媒体“长枪短炮”的姆巴佩，一一化解尖锐提问的姆巴佩，把情商掰成几瓣给众人细看的姆巴佩，再一次让我想起了自己起过的那个标题：我天生喜好表演。

“西班牙媒体说你此前和皇马达成一致，现在又反悔不去皇马，说你对皇马缺乏尊重，你怎么看？”

“我没有对皇马No啊，我只是对法国和巴黎说了Yes。”

PS：本文首发于《看世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