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在什么面前算什么)友情在爱情面前算什么?

《可怕的“永恒”》是余秀华散文集《无端欢喜》里的第二句话，她看了一部电影后写的。

在那部电影中，一对恋人被锁在了一起，后来爱消失了，而痛苦不断累积，最后女人死了，男人疯了。

余秀华写道：“两个拴在一起的人，故事里的结局是唯一的结局，没有第二种。为什么如此震撼人心，因为它说出了我们共同的人性：爱在人性面前简直就是一个谎言。”

不了解她的人肯定会奇怪：她不是一向为爱痴迷么？怎么会觉得爱情不可靠？

其实，她本来就是矛盾的。她有着极致的理性和极致的感性。她明白爱情的脆弱，但是她需要爱情来对抗生命的虚无。

“一个人的悲哀之处在于，她在追寻爱情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对爱情的警惕，爱情的欢愉无法超过她对爱情本身的怀疑”。

她会在被爱情蒙住双眼的时候睁开一只眼睛。没办法，她不是单纯的少女，还没有学会应对伤害就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她是一个经历过不幸婚姻的女人，再美的爱情也骗不了她。

爱是什么？她理解的爱情是“通过不同的一个人找到通往这个世界的另一条途径”。

爱情的产生和维持都是很难的，因为找到对的人不容易，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爱情需要新鲜感，而新鲜感的产生又需要一定的距离。爱情让两个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而如果整日腻在一起，厌倦又会随之产生。

“我们以爱的名义可以接受一个人分享生命，但是分享，不是入侵。任何被迫的连接都有入侵的成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了很久。我的理解是，个体对独立空间的需求，超过了对爱情的需求。以爱的名义分享生命的前提是，两个人都各自保持着他们的独立性。

这就是人性。如果人们在爱情中感到束缚，那么爱可能就会消失。于是，作者说：“爱情不是万能的，至少它在被固定的距离里就出现了局限性。”

爱情如同一个谜，沉迷和清醒的人都是糊涂的，人们很难看透它。“爱情的秘密永远在，在你以为看破、以为了解的时候它依旧清晰地存在，对你的答案宽厚地嘲笑”。

人们把控不了爱情。当爱情消失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它消失的原因。不过作者说她不在乎，因为她看透了爱情的“虚无”。

“幸运的是：爱情是一件虚无的事情，我们高兴的时候可以为虚无的事情活一活，不高兴的时候，虚无和我们毫无关系”。

人没有爱情也能活，爱情不是生命的必需品，所以就算它很让人很头疼也没什么。

不过，“看轻”爱情的结果，就是让作者陷入了矛盾：一个人会孤独，两个人又有如此多的问题，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她想不出答案。

她喜欢“永恒”这个词语，但是她也知道这有些自欺欺人的感觉，不过她觉得自欺欺人也比被别人骗要好。最起码自己是清醒的，故意装糊涂的，主动权还在自己的手里。而傻傻地让人骗，丝毫不设防备，结果可能是一败涂地。

她写道：“想象一下：两个人没有了爱情还被铁索捆在一起，我们能不能以人性的宽容允许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一角。答案是：不可以！生命的尊严就在于它的不可侵略性。生命里的许多东西无法跟别人分享：我不想成为别人，别人也休想成为我！结论：爱情不能侵略生命的自由！”

自由高于生命，生命高于爱情，这是她对自由、生命和爱情的排序。她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她把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2014年，她以为自己一生都要困在不幸的婚姻里，她在诗里写道：“这辈子做不到的事情，我要写在墓志铭上——让我离开，给我自由。”

总有人觉得她成名后和前夫离婚，有种男人有钱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感觉。他们觉得，她离婚，不过是为了找一个更年轻的男人。

这是他们不明白，她对自由有多重视。当爱情消失后，还以婚姻的名义把两个不爱的人困在一起，就如同电影里的情侣在不爱了之后还被锁在一起一样，都是无比残忍的。她明白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的荒诞，她不能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牺牲她的自由，所以她必须离婚。

对爱情，她是个悲观主义者。而面对喜欢的人，她是自卑的，就像她的诗里写到的：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她的爱情，建立在废墟之上，那废墟里有她对爱情的不信任，也有她的残疾和自卑。如果她要与人相爱，其艰难，就如同在一片废墟上建造美轮美奂的宫殿。她得先骗过自己，才能去爱人。

她想到的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被人利用，被当成谋利的工具。不过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她知道爱是昂贵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讽刺的是，现实比她想得要残酷得多，她差点被敲骨吸髓。

她在最近的一篇散文里写道：“这是我人生里最大的一次踩空，糟糕到一切的情感都不能为续，所有的感情再无法建立，我更加孤独地站在这陌生的人间，像一个被驱逐的人。说到底，不过是男女欢爱，说到底，是把自己的残疾作为赌注押一份尘世的烟火之气，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爱比死更冷。我仿佛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那种寒意。

才明白，自卑和悲观在绝望面前，多少有些矫情。

以前她还调侃自己是一个“丑角”，她会配合命运，哭笑尽兴。可现在她说：“生命是一场没有机会彩排的戏剧，像我这么笨拙的人，一定会把它演砸的。”

以前她以为爱情是我们自愿戴上的枷锁，也是我们和生活交换一点温暖的条件，她愿意玩这个游戏。而现在，她已经不敢触碰爱情。

我明白她的绝望。

但是我想说，人在爱情面前是平等的，不是只有优秀的人才有资格谈感情。哪怕是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人，他在感情中也不一定就是很顺利的。

好的爱情是有魔力的，它会掩盖人的缺点。如果一段感情让人痛不欲生，那它一定是有问题的。

感情上的失败并不是真正的失败，因为感情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的。

她失败的感情，正好验证了她对爱情的理解是正确的。真爱尚且敌不过人性，更别说那种真假难辨的感情了。

我担心的是她对命运的顺从，她多次提到过她无力抵抗命运。可是，假如一个女人太悲观，完全失去对命运的把握，她的前路难免会有坎坷。

而且，如果做一个随波逐流的人，那苦心得来的自由，岂不是浪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