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喜欢买和看两种闲书:一种是聊藏书里的书,一种是聊书店里的书。不管古今中外,但大部分都是用外文写的。作者可能是作家、学者、藏书家、出版商、艺术家、书店经营者,或者有两个以上的复合角色。为什么说“闲书”?因为看这种书不是为了学术研究,而是因为兴趣,基本上就像看诗集和画册一样。完全没有负担,可以随意翻找,“风一吹就看哪一页”。

但我这样说,很容易引起误会,好像这种书很随便,谁都可以。其实恰恰相反,这类“闲书”对品味的要求非常高。想在书店呆着,需要有闲有钱(至少需要车费和书钱),今天需要签证。而那些泡过书,淘过珍本美书的人,有多少人写过书?更别说书店指南了——更别说指南了,我们连一张像样的书店地图都没有。难怪实体书店不多,当浪潮袭来,纷纷消失的时候,《书店指南》就成了“无米之炊”的代名词。所以,如果说这类书,反正国外的书也不少。但是我今年开始的两种都是中文文档,都很喜欢:年初的时候是“书记的秘书”;年中是《世界之书》。后者是台湾省作家书法家写的苦茶书,由连京出版。但在这里,我们只说前者。

《地球上的书言——藏书家的思考》,库车联经出版社2017年4月版

《饮食之书记》有两点我比较喜欢:一是介于书谈和书店谈之间,涉及面很广,但也挺深。对我来说,不仅是我的心,也是我对所完成的事情的理解。我借用现在的表达方式,称之为“上升姿势”;第二,这本书和我有关系——作为最早的知情人之一,我有“偷窥”的快感。

《书的秘书——书迷聚书录》,辛德庸,九州出版社,2017年1月1日,第1版

先说两个。2016年世界读书日(4月23日),应孔子图书网邀请,在崔各庄杂馆做了一场讲座,结合拙书《东京文艺三策》谈日本图书业。一个下午,两节课。我讲完后,辛德勇教授上台讲“买书的体验和感受”。虽然之前没见过辛先生,但我是他的读者。我自己说完之后,就在台下听辛先生讲课。

2016“读书日”,辛德庸先生和我的讲座

提前知道会后有个签售会,就特意拿了本信的《读书与藏书之间》(下)这本书让他签了。想都没想,我遇到了我的朋友李立明,九州出版社的高级编辑。辛先生讲完后,辛先生在拂晓做了一个草稿,他欣然同意。所以,有这个“舔书记”。本书重点介绍了辛先生在杂书馆的讲座,还收集了他在各地访问和淘书的一些旧文章。有几章我以前看过。因为这个原因,书一出版,我就买了一本书,马上看了。后来孟黎明师兄赠送了一本毛边书,又看了一遍,深感受益。

辛德勇先生为我签名

辛先生说自己不是藏书家,买书是“行走在读书和藏书之间”,但他始终专注于读书。当然,我知道辛先生是一个勤奋的学者,他从来没有“忘记鱼”,但他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藏书家。1992年,当他从Xi搬到北京时,他使用了一个6吨重的集装箱,其中大部分是在此期间购买的书籍,而这只是他之前“十年爆炸”的结果——他作为一名藏书家的“开始”。入京后,文化资源更加集中,买书数量增长越来越快。没几年就成了琉璃厂、海淀中国书店等老书店的“老枪”,甚至享受到了赊账的待遇。被称为“藏书第一人”的李玮在他的新书《在书房里走》中采访了42位藏书家,其中包括辛先生的《魏海斋》。在辛先生的著作中,有不少关于访问图书和出版研究的文字,如《读书秘书无海》、《读书与藏书之间》及其《两集》、新出版的《那些书与那些人》等。如果不能算是藏书家的话,恐怕中文里“藏书家”的定义必须要修改了。

《读书与藏书之间》(二)中华书局,2008年10月版

回头说一个。不用说,我读这本书时,最大的共鸣就是作者在日本各地的出书经历,占全书的60%以上。不知道辛先生在日本淘过多少次书,书上也没有明确的时间线索。据我大致梳理,似乎集中在1997年秋季和2002年底到2003年初之间。主要在东京,也有在京都、大阪,偶尔在和歌山等地,学者朋友隔海买货。虽然不是很广域,但是涵盖了日本书业的精髓。在东京,中心是神宝镇,辐射半径包括故乡和早稻田两大书城街,以及沿中线有很多书的城镇,如高远寺、西递瓦等。东洋书业文化繁荣的一个标志是,各种古籍,如祭祀、拜城、即时交易会等古籍,行为方式多种多样。你一唱我就上台,差不多堪比二十四节气。有很多规律的活动,年中不停歇。对于书商来说,好处是永远有没完没了的书展,坏处是太花钱了。

我在东京的时候,由于预算和图书馆藏书的限制空,不得不采取自我压制的政策。“扫街”基本以神宝镇为主,而我的家乡和早稻田仅限于几家艺术系和国学系书店,而古籍则只参加每年深秋的神田古书节,包括东京古书社专场展销和绿/【在京国通上绵延三站对于其他各种祭祀、集市和会议,只有忍痛割爱。因为,书商在书市消磨时间,只意味着一个结果:买买。不仅是作者,我还认识很多日本知识分子。一年之内,只允许他们在神田古书祭祀的日子买书,平时没有这样的预算。所以当年,在熙熙攘攘的书市里,总能看到身穿浅驼色风衣,手拿行李箱的中老年书商——从东京站下新干线,直奔书市的本地书商。

辛先生作为书商的“护城河”就在于他的有限拘禁,就像奔到外地,从一个祭祀到下一个集会,再到下一个城市,从一条书街到另一条书街,不仅自得其乐,有时甚至给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钱包似乎永远不会有掉下去的危险。据我的不完全统计,仅在东京,我就去了离神宝镇太远的东京古书会,还有西、南、城北古书会和神奈川县古书会举办的古书会。早稻田古书掘城、BIG BOX古书谢城、爱书社古书会、趣味古书会、新宿伊势丹百货大沽书市、新宿王静百货古书会、福中伊等日本城市交通发达,但交通成本较高。日复一日,往返于上述各站之间,别说书费了,只有交通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书法家也是疯了,一般也不会算这种细数。只要他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古籍,找到任何漏洞,都是值得的。用辛先生的话说:“逛书市,总要有一两本书能让你兴奋一阵子。”

而读《蝎子书记》不止一两个,三五个,七八个,可以说是一个陷入各种大大小小泄密的写书人的“泄密谈资”。当一个学者读一本书时,他有时会有一种代入感——作者的叙述越吸引人,带入感就越强。看人的错误是喜忧参半。但是,如果发现人的错误是我的,在替代的催化下,阅读的乐趣就会成倍增加——这是好的。但也要警惕,就是人家捡了漏子就掉你钱包。从这个意义上说,书上写的话是危险的话,书上写的好的话更危险。我之所以说读辛竹昌的《心无杂念》,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一层。辛先生作为历史地理学家,主要收集专业书籍。那些书我根本看不懂,兴趣不大。但好在辛先生有“不务正业”的一面,在他搜刮的书籍中,闲书占了相当大的比例——而这一部分恰恰构成了我的乐趣和危险。例如,1950年他在神宝镇的大云堂书店淘到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在付梓的第一版,只要800日元。我自己也在专栏里写过一个关于这本书丢失的故事。在《新竹》中描述的我遇到这本书时的“惊喜和激动”,瞬间让我回到了20多年前在东京的游学时光。

研究一个学者的购书清单,有时候比面对面交谈要好。作为一个历史学家,辛先生在日本似乎很少有文艺书籍。除了《茶台来》,他还记得战时“笔军”作家霍叶维平的《海南岛》,以及几部艺术史和版画研究方面的作品。与文学艺术相比,是大量的文化、历史、社会科学书籍,尤其是关于藏书的书籍(可以称之为书业文化)。令人惊讶的是,王先生的扫描范围很广,收集了合作伙伴,研究得很深入。

庄思《浅水》《奇书》《珍本与书》《学风书院》昭和初版12月29日

比如他对日本大藏书家、编年史学者庄思浅水作品的搜索,在我心中唤起一种异常亲切的感觉,类似于书友会面对书友会时的那种感觉。根据书中记载,他先后在大阪神宝镇和梅田的古书店开始了四种关于庄思浅水的作品,分别是《奇书·珍本·书》《书的天堂》《庄思浅水作品集》。其中《作品集》两卷是作者毛笔签名的印本,似乎是他在西藏的签名簿的开头。喜悦难以言表:

庄思浅水作品集(14卷),全卷签名印刷

除了行业大师黄永年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获得有作者签名的著名藏书家的作品。以前买书的时候,不太在意作者的签名或者名家收藏的印章。庄思的签名很受重视,因为他尊重自己丰富的书史知识,非常喜欢他的写作风格。庄思的浅水描绘了一幅书的风景。

他还记录了《珍本·珍本·书》的开始过程:

在神宝镇山本书店,第一次见到这本书,是第一版(1954),但是书价太贵,只好放弃,又买了一本更便宜的书,叫《书的天堂》。后来在神田日本教育协会的一个书展上,我又遇到了同样的版本,状态很好,只卖了400日元,甚至还不到一杯现磨咖啡。

一年一度的神宝镇古书节是今年的第58届

作为学者,辛先生显然热爱庄思的浅水:

“庄思在浅水区的文笔很轻松,文章写得很随便。在这一点上,它有点类似于中国的黄裳。不同的是,黄裳只懂中国古籍,而庄思却非常擅长西文,古今东西。因为知识的复杂性,可以从两边写,可以自由”;

“在中国,似乎没有一个书籍鉴赏家或研究者拥有如此丰富的知识”。

在他看来,1949年以前,只有上海藏家周跃然接近,中西合璧。“但周的品味和境界太像商埠上海了,收藏的规模和档次根本比不上庄思”,可以老老实实的说。

我迷恋庄思很久了。窃以为,就地方志研究而言,中国现当代的一切都是别人比不了的。说句“关键”的话,也许黄裳和周悦然加在一起远不及庄思的分量,也许郑振铎、钱杏邨、周作人、汤涛作为藏书家,勉强接近,这就不得而知了。在辛先生眼里,“这也是中国人整体文化生活水平还远远落后于日本的一个显著例子”。我个人收藏庄思的作品至少有十年了。他的大部分作品都被收藏了,大部分都是署名印刷的。因为庄思本人是个大藏书家,以书为研究对象,所以他的一些纪念性限量版作品超级豪华昂贵。辛先生找到了《庄思浅水作品》二本,全套十四册,精装书信,1983年出版。涵盖了从古至今包括中国在内的书业文化的方方面面。我手里的一套是作者签名的全卷毛笔。信老师特别看重的珍本、珍本、书,真的挺有意思的。我还记得,书的扉页后面,有好几页铜版纸的黑白照片插图。第一个是精装古版皮套,由法国日本画家福田康夫私藏,1711年出版。按说,即使在古籍中,皮封面也不是那么罕见。但书皮的皮不是普通的动物皮,而是人皮装订,是战前藤田访问南美时厄瓜多尔总统的儿子送给画家的礼物。

庄思浅水《爱书六十五年》限量版镶嵌瓷(150之29)昭和12月55版扉页庄思挥挥手:没有什么比没有书的生活更孤独

毕竟辛先生是学者。写书时,关注的角度和深度不同于纯粹的藏书家,也让作者感受到了“上升的姿态”。例如,从东方图书馆收录的《北京笼城日记》(服部哲·乌诺基奇著,平凡社1965年版)中,他谈到三菱财阀岩崎久美如何从英国人乔治·欧内斯特·莫·李勋手中购得一座图书馆,并将其命名为“莫·李勋图书馆”。然后,在这个图书馆的基础上,他创建了“东方图书馆”,一个在国际学术界享有盛誉的中国和亚洲历史文化的专业智库;还谈到庚子之战与日本汉学的联系,从列强退还庚子款,到日本政府以东方文化研究所名义成立的两个研究机构——东京研究所和京都研究所,后成为日本两大汉学重镇,即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的前身和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从河野洋平(东京原学,1981年版)收藏的《地理学导论》和山中健二(东京纪川弘文馆,1969年版)撰写的《地理发现时报史》两部旧书,谈日本“地理学”概念的由来,比中国常用的“地缘政治”好还是差,等等。在古籍的发挥中,不自觉地澄清了东方汉学史上的一些重要现象和疑难学术概念。是纯文人藏书家力所不及的。

出于对自己英语能力的不自信和对mainland China中文翻译学术质量的不信任,辛先生一直注重收集西方思想的重要学术日文译本。例如,他曾在1936年收到美国学者卡尔·威特福格尔(K.A. karl wittfogel)的日文译本《东方专制:全面权力的比较研究》。“据云,这本书原本有商务印书馆的中文译本,但我从未遇到过。”。据我所知,魏特夫对马克思所谓“亚洲生产方式”和中国社会停滞的研究也引起了日本学术界的极大关注。我的一个汉学家朋友写了一部卷帙浩繁的研究专著,据说他已经和北京某出版社达成了出版中文版的意向。魏特夫是二十多年前中国学术界的一个著名人物,他的名字近年来似乎很少被提及,被戏称为“老魏”。1989年9月,他那厚如砖头的“东方专制主义”在大陆出版,但不是商务印书馆,而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根据我自己对当地学术出版的了解,在过去的十年里,付梓有大量的八九十年代的版权书籍被重印。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劳伟的这块板砖是几部永远不能再版的西方学术著作之一。旧版已经绝版很多年了,网上旧书价格暴涨,很难找到一本。辛先生没有拿到中文版,搜索日文版做备份是一个积极的解决方案。

《东方专制主义》,(美)卡尔·魏特夫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9月

作为一本书,书的秘书比较密集,提到的书也不少。就日本书籍而言,除了辛先生学术领域的专业书籍,与我自己收藏的文化、历史、图书行业的书籍有着高度的重合,尤其是那些闲书,经常“撞衬衫”——哦不,“撞封面”。但在阅读过程中,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登陆日本古籍网,下了几个订单。现在记得有三五种书,比如魏腾立夫的《鞑靼》,奥野信长的《玄幻阁杂记》。这也是这本书让我感到悲哀的“危险”,也与我个人对于书籍和谈话的判断标准不谋而合:危险与价值成正比。

12月22日世界图书馆昭和第一版奥野信长《玄幻阁杂记》

从黄遵宪、杨守敬、张、周氏兄弟、陈独秀、戴、郭沫若、郁达夫、常、丰子恺、、周、、阎绍当等,都有中国人来日本图书...可以说一代又一代人才辈出,走来走去,留下了大量的书可看。背后的动力和潜在能量是中日两国近百年来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差距。而文人则用血肉之躯丈量着书店之间的距离,用手和肩扛着万国邮政,用手和脚扛着文化性的个体访书活动,成倍增长。毕竟有极限,不管是生理的,经济的还是空。过去,郑振铎用龚自珍的诗《疯狂的文学消费中年》来鼓励自己,坚持不懈地出书,与“中间危险”作斗争。经过多年密集的“全球化”的出书,辛德庸先生的心理平衡越来越倾向于从“读书与藏书”之间走向“读书”:

参观书籍是无止境的,而阅读有时。我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时间的缩水正在把我从出书的诱惑中赶走。不断放弃自己非常想要的东西,是人生的必然和无奈。

读这一段的时候,我沉思了很久。这种倾向对我的心理影响很大,对人性来说是不够的。“读书与藏书之间”的辛先生,还这样,更何况我们这一代人多年来一直走在“读书与藏书之间”。不知道这算不算“中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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